第十二章：旧痕与新隙
一、雨夜的对峙
暴雨拍打着落地窗，姜宁握着那枚银质打火机的手指泛白。金属表面刻着的“朔”字被体温焐得发烫，却抵不过心底漫上来的寒意——三小时前，她在江朔书房的暗格里发现了它，连同一份五年前的手术同意书。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哥哥的肾捐给了谁。”她转过身时，江朔刚从淋浴室出来，水汽氤氲的黑发滴着水，浴袍松垮地系在腰间。听到这句话，他擦头发的动作骤然停住。
窗外的雷暴撕开夜幕，姜宁看清他喉结滚动的弧度：“那年你在国外做交换生，姜辰的车祸……”
“别跟我提车祸！”她将打火机砸在茶几上，金属碰撞声惊得烛火剧烈摇晃，“你拿着他的肾活了五年，却连他的葬礼都没露面！江朔，你把我们全家当什么？”
江朔弯腰拾起打火机，指腹摩挲着磨损的刻字。他的沉默像浸了水的棉花，堵得姜宁喘不过气。直到她抓起包要走，他才猛地拽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宁宁，听我解释。”
“解释你怎么心安理得地用他的命续你的命？”姜宁挣开时，袖口的纽扣崩落在地，滚到书架底——那里藏着她昨天刚发现的药瓶，标签上的名字属于江朔，主治医生却是当年给姜辰做手术的那位。
二、错位的真相
第二天清晨，姜宁在医院档案室耗了整整三小时。当泛黄的手术记录摊开在桌上，她终于明白江朔的沉默里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姜辰是自愿捐赠的。”老护士长递来一杯热茶，“那天他来做体检，听说有个匹配的病人急需肾源，当场就签了捐献协议。我们都劝他再考虑，他说……”
“他说什么？”姜宁的声音在发抖。
“他说，‘我妹妹总念叨想当医生，要是我能救个人，也算替她积福了’。”护士长叹了口气，“后来他出车祸，刚好赶上手术时间。江先生醒来后才知道捐肾的人是谁，当场就晕过去了。”
走廊尽头的玻璃窗映出姜宁苍白的脸。她想起五年前江朔突然休学，想起他每次看到姜辰照片时躲闪的眼神，想起昨晚他攥着打火机的指节泛白——那些被她误解为冷漠的细节，原来全是愧疚的伪装。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江朔的短信：“我在你家楼下。”
三、迟来的坦诚
姜宁推开门时，江朔正站在香樟树下。晨露打湿他的衬衫，眼下的青黑比昨天更重，手里捏着个牛皮纸信封。
“这是姜辰的日记。”他把信封递过来，声音沙哑，“他出事前托我保管，说等你考上医学院再给你。我……我没勇气送。”
日记本的纸页已经发脆，姜宁翻到最后一页，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今天看到江朔的病历，原来他就是那个需要肾的人。宁宁总说他冷冰冰的，其实他帮过她好几次呢。要是我能帮他，宁宁应该也会开心吧。”
雨又开始下，江朔忽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腰侧：“这里有道疤，我每天摸着它都在想，该怎么告诉你才不会伤害你。”他的掌心滚烫，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姜宁，我欠姜辰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但我对你的感情，从来没有掺过任何愧疚。”
姜宁望着他泛红的眼眶，突然想起上周暴雨夜，他背她蹚过水洼时的小心翼翼；想起他总在她夜班后，默默在值班室放一杯热牛奶；想起他看她的眼神，藏着她从未读懂过的温柔。
四、裂痕上的光
“我需要时间。”姜宁抽回手时，指尖擦过他的虎口。江朔点头的瞬间，她看见他喉结又滚了滚，像吞下了千言万语。
接下来的一周，姜宁值完夜班总会在更衣室发现干净的衬衫，食堂的餐盘里总有她爱吃的糖醋排骨，却再也没见过江朔的身影。直到周五傍晚，她在住院部楼下看到他——他正被一个穿红裙的女人拦住，对方哭得梨花带雨。
“江朔，你不能这么对我！当年要不是我爸……”女人的话没说完，就被江朔冷淡地打断：“林小姐，我已经说过，当年的恩情我会报，但感情的事强求不来。”
姜宁转身要走，手腕却被攥住。江朔的手心全是冷汗：“她是当年帮我联系肾源的医生的女儿，我跟她没关系。”
“我没怀疑你。”姜宁看着他紧张的样子，突然笑了，“不过我有个条件。”
江朔挑眉。
“以后每周三，陪我去看我哥。”她踮起脚尖，替他拂去肩上的落叶，“顺便……把你欠他的那杯酒，替他喝了。”
江朔的眼睛亮起来，像被雨洗过的星空。他伸手想抱她，又在半空中停住，最后只是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顶：“好。”
晚风卷起落在地上的银杏叶，姜宁望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摸了摸口袋里那枚被她重新串起来的打火机。裂痕或许永远不会消失，但只要愿意朝着光的方向走，总有一天，能在裂痕上开出花来。她低头笑了笑，转身走向住院部，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