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时光里的回音
一、墓园的约定
周三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姜宁就抱着一束白菊站在了墓园入口。江朔的车停在不远处，他穿着件深灰色风衣，手里拎着个牛皮纸袋，见她过来，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买了他爱喝的米酒。”他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带进来。”
姜宁忍不住笑了：“管理员不管这个，他总说我哥是‘最懂生活的年轻人’。”
两人并肩走在石板路上，脚踩在湿漉漉的青苔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墓碑前的杂草被人精心除过，显然是江朔提前来过。姜宁蹲下身将白菊摆好，指尖抚过碑上“姜辰”两个字，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开酒瓶的声音。
“他以前总说，等我当上主治医生，就开坛二十年的陈酿庆祝。”她回头时，江朔正将两杯斟满的米酒放在碑前，自己先举起一杯，对着照片里笑眼弯弯的青年轻声说：“姜辰，谢你当年肯信我。这杯，我先替你喝了。”
米酒入喉的声音很轻，姜宁却忽然想起五年前那个雪夜。她缩在急诊室走廊的长椅上哭，江朔穿着件沾了雪的大衣跑进来，把滚烫的姜茶塞进她手里，说“姜辰让我照顾你”。那时她只当是客套话，如今才懂那句承诺里藏着多少重量。
二、意外的访客
从墓园出来时，江朔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走到远处接电话。姜宁站在车边等他，望见他对着话筒说了句“我知道了”，语气里带着难得的冷硬。
“公司有点事？”她拉开车门时问。
“是林薇的父亲。”江朔发动车子，方向盘被他握得很紧，“他说想约你见一面。”
林薇就是那天在住院部楼下拦他的红裙女人。姜宁握着安全带的手指顿了顿：“见我做什么？”
“大概是想替女儿说情。”江朔透过后视镜看她，“不想去可以不去，我来处理。”
“去见见吧。”姜宁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总不能一直躲着。”
约定的茶馆在老城区深处，木质楼梯踩上去咯吱作响。林父坐在靠窗的位置，鬓角已经花白，看见姜宁进来，立刻起身要打招呼，却被江朔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前面。
“林叔叔，有话不妨直说。”江朔拉开椅子让姜宁坐下，自己则坐在她身侧，姿态明显带着防备。
林父的手指在茶杯沿上转了两圈，终于叹了口气：“五年前那场手术，是薇薇求着我动用关系才排上的加急。她那时候……是真的喜欢江朔。”
姜宁没说话，只看着茶杯里浮起的茶叶慢慢沉下去。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不合适。”林父从公文包里拿出个信封，“这是当年你们家垫付的手术费，我一直想还……”
“钱我们不缺。”江朔直接将信封推了回去，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当年的情分，我用江氏的合作项目还了三年，够了。”
林父的脸涨得通红，起身时碰倒了椅子：“你们会后悔的！”
门被摔得很重，姜宁看着江朔紧绷的侧脸，忽然笑出声：“原来江总也会说这么冲的话。”
他转过头，眼底还带着未散的冷意，却在触到她的笑容时慢慢软下来：“对着欺负你的人，不用讲礼貌。”
三、日记本里的秘密
那天晚上，姜宁翻出了姜辰的日记。台灯的光晕落在泛黄的纸页上，她忽然发现某页的角落画着个小小的简笔画——两个牵手的小人，旁边标着“宁”和一个模糊的“朔”字。
日期是七年前的夏天。她想起那年暑假，自己在图书馆被混混堵着要钱，是江朔突然出现，把她护在身后。那时他还穿着校服，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上有块刚被划伤的红痕。
“他说你当时特酷，像武侠片里的大侠。”姜宁的指尖划过那行字，忽然听见门铃响。透过猫眼看出去，江朔正举着个保温桶站在门外，头发上还沾着雨丝。
“刚从实验室回来，顺道给你带了点宵夜。”他把保温桶塞进她手里，目光落在她敞开的日记本上，忽然顿住，“这是……”
“你看。”姜宁把那页简笔画指给他看，“我哥早就看出来了，就我傻乎乎的。”
江朔的耳尖红了，伸手想合上本子，却被她按住。他的手指停在纸页边缘，声音低得像叹息：“其实那天在图书馆，我跟踪你很久了。看你总往僻静的地方走，放心不下。”
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姜宁忽然想起很多被忽略的细节：他总在她夜班的日子“恰巧”出现在医院附近；她随口提过喜欢某个牌子的咖啡，第二天值班室就多了一箱；甚至她放在白大褂口袋里的笔，每次快没水时都会被换成新的。
“江朔，”她抬头望进他的眼睛，那里盛着比星光更亮的东西，“你是不是等了很久？”
他没回答，只是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保温桶还放在玄关，里面的粥香混着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形成一种让人安心的气息。“以前不敢说，怕你觉得我趁人之危。”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发闷，“现在……”
“现在不怕了？”姜宁在他怀里蹭了蹭，像只找到温暖的小猫。
“怕。”他收紧手臂，“怕你觉得不够好。”
四、月光下的手术台
周五凌晨，姜宁被急诊电话叫回医院。一辆救护车呼啸着冲进大门，担架上的男人浑身是血，胸前插着块碎玻璃，正是白天在茶馆见过的林父。
“车祸，失血性休克，准备紧急手术！”姜宁一边穿手术服一边下令，指尖却在触到器械盘时顿了顿——主刀医生的名字赫然写着江朔。
手术室的灯亮起时，江朔已经站在了手术台边。他的白大褂扣得一丝不苟，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双异常冷静的眼睛。器械护士递过手术刀，姜宁看着他稳稳接过，划开皮肤的动作精准得没有一丝偏差。
“血压下降！”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加大肾上腺素剂量！”江朔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冷静得像冰，“姜宁，钳夹止血！”
姜宁立刻递过止血钳，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才发现他的手在抖。她忽然想起姜辰日记里的话：“江朔看着冷，其实心最软。”
手术做了整整四个小时。当缝合最后一针时，窗外的天已经亮了。江朔摘下口罩，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底的红血丝像细密的网。林薇扑过来想道谢，却被他避开。
“我是医生，这是我的职责。”他脱下手术服，径直走向休息室，经过姜宁身边时，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肘，“我在办公室等你。”
姜宁换好衣服过去时，看见他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上面是江氏与林父公司的合作终止协议。她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他：“你做得对。”
他转过身，把脸埋在她颈窝：“其实刚才手一直在抖，怕自己不够冷静。”
“但你没有失误。”姜宁摸了摸他的头发，“就像我哥说的，你比谁都可靠。”
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地板上，切成一道一道的光斑。姜宁望着他疲惫却安心的睡颜，忽然觉得那些横亘在时光里的沟壑，正在被一点点填平。或许有些伤痕永远不会消失，但当温暖的光照进来时，总能听见那些藏在岁月深处的回音——那是哥哥的祝福，是时光的馈赠，也是他们正在慢慢靠近的，彼此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