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完了？”
一个年轻的小官忍不住低声问旁边的同僚。
同僚赶紧扯了他一把，低喝道：
“慎言！没看见陛下正在气头上吗？
各打五十大板，已是圣心独运了。”
确实，相比于文官集团一开始喊打喊杀要求“严惩谋逆”，以及李承乾那“自裁谢罪”的狠话，最终这个“禁足一月”和“罚俸半年”的处罚，简直轻飘飘得像是在挠痒痒。
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却让许多人脊背发凉。
太子当众把亲王揍得哭爹喊娘，最后只是禁足？
这偏袒……不，这已经不是偏袒，这几乎是明晃晃的纵容了。
几个内侍赶紧小跑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起伏地不起太子殿下。
“殿下，陛下已经走了，您快起来吧。”
一个老内侍声音带着哭腔，看着李承乾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心疼得直抽抽。
李承乾这才艰难地抬起头，任由内侍将他扶起。
他目光无意地扫过不远处正被两个小太监扶着、哼哼唧唧准备上软轿的李泰。
李泰也正好看过来，两人视线在空中碰撞。
李承乾嘴角极轻微地往上扯了一下，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
李泰被他这表情气得差点又是一口血喷出来，指着李承乾想骂又不敢在大殿门前再放肆，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给我等着！”
李承乾没说话，只是轻轻“嘶”了一声，仿佛牵动了伤口，眉头痛苦地皱起。
旁边搀扶他的内侍立刻如临大敌：
“殿下！您别动气，小心伤口。
快，快传太医去东宫。”
这番作态，落在尚未完全散去的百官眼中，让不少原本中立甚至对太子有些不满的官员，此刻心里也难免犯起了嘀咕：
看来太子殿下，或许真有几分不得已的苦衷啊。
程咬金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蒲扇般的大手本想拍拍李承乾的肩膀，看到他那一身伤，又讪讪地收了回去，咧嘴笑道：
“殿下，好样的！那小子就是欠揍。
禁足一个月算个球，正好歇歇。
有啥需要，派人跟老程说一声。”
尉迟恭也跟了过来，依旧是那副闷葫芦样子，只是对着李承乾抱了抱拳，眼神里却多了几分认同。
李承乾对着两位老将微微颔首，笑着说道：
“多谢卢国公、鄂国公关怀，承乾铭记于心。”
另一边，长孙无忌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与身旁的房玄龄低声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疑惑。
他们没有上前，只是默默地看着内侍将李承乾搀扶离开。
“辅机，你怎么看？”
房玄龄捋着胡须，声音低沉。
长孙无忌目光深邃的望着李承乾离去的背影，缓缓道：
“此子心机深沉，不可小觑矣。
今日之事，看似狂悖，实则步步为营。
陛下他怕是已起了别样心思。”
……
东宫，丽正殿。
太医署最好的金疮药被不要钱似的送来，几位太医围着只穿着犊鼻裤的李承乾，小心翼翼地清理着那些被荆棘划出的伤口。
“嘶——轻点！”
李承乾龇牙咧嘴，这次不是装的，是真疼。
那荆棘可是实打实的，为了效果逼真，他对自己也没客气。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太医手一抖，冷汗都下来了，
“这些伤口虽不深，但数量众多，且沾染了污秽，必须清理干净，否则恐引发溃烂。”
“行了行了，知道了，快点弄。”
李承乾不耐烦地摆摆手，心里却在盘算：
‘苦肉计效果不错，但这皮肉之苦也是真受罪，下次得想个更舒服点的法子。’
好不容易上完药，包扎妥当，挥退了太医和大部分宫人，只留下两个绝对心腹的小太监。
李承乾长长舒了一口气，瘫在柔软的榻上，感觉浑身像散了架。
他刚想闭目养神，殿外就传来了通报声。
“殿下，陛下遣高内侍来了。”
李承乾精神一振，来了！
老李果然忍不住了。
只见李世民身边最得力的内侍首领高延福，端着一个小巧的锦盒，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
“老奴参见太子殿下。”高延福躬身行礼。
“高伴伴不必多礼，是父皇有何吩咐吗？”
李承乾挣扎着要坐起来。
高延福连忙上前虚扶：
“殿下有伤在身，快躺着，快躺着。
陛下口谕。”
他清了清嗓子，模仿着李世民的语气，却温和了许多，
“‘告诉那个逆子，好生在东宫养伤思过，别再给朕惹是生非。
这盒宫里秘制的雪莲生肌膏，效果比太医署的好，让他省着点用。’”
高延福说完，笑着将锦盒奉上：
“殿下，陛下心里还是疼您的。
这雪莲生肌膏，每年宫里也就得那么几盒，珍贵得很呐。”
李承乾接过那冰凉滑腻的玉盒，打开一看，里面是莹白剔透的膏体，散发着淡淡的清凉药香。
他脸上露出感动的神色：
“儿臣谢父皇厚赐！
劳烦高伴伴回禀父皇，儿臣定当深刻反省，静思己过，绝不再让父皇忧心。”
高延福笑着应下，又关切地问候了几句，这才躬身退下。
高延福一走，李承乾脸上的感动瞬间消失，他把玩着那玉盒嗤笑一声：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李二啊李二，你这帝王心术，玩得倒是溜。”
他随手将价值千金的雪莲膏扔给旁边的小太监：
“收起来吧，暂时用不上。”
他有更好的消炎止血的法子，来自千年后的知识。
“殿下，那咱们这一个月……”
小太监试探着问道。
李承乾伸了个懒腰，结果牵动了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一个月？谁说禁足就不能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