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薇将婚戒放回风衣口袋时，指尖在金属边缘停留了一瞬。她没有再看那束映在墙角绿植上的光，转身走向电梯间。走廊灯光稳定，没有晃动的影子，也没有迟来的脚步声。她按下下行键，动作平稳。
晚宴定于七点，地点是城西一家私人会所，宾客名单由周志远亲自圈定。她提前半小时到场，在洗手间隔间里打开化妆包。镜中人唇色发白，眼底残留着未散的冷意。她拧开口红，一层层涂抹，从内缘向外晕染，直到整片唇被填满成浓烈的正红。她抿了下嘴，将纸巾折成窄条压住唇缝，抽出时留下一道均匀的印痕。
走出隔间，迎宾已开始引导宾客入厅。水晶吊灯下人群交错，谈笑声浮在空气里。她在角落站定，端起香槟杯，静静等待时机。
周志远八点零七分出现。他穿着深蓝西装，袖扣泛着哑银光泽。她看着他与几位董事寒暄，笑容得体，语速克制。她不动声色地靠近，在他举杯致意时走上前。
“远哥。”她声音轻柔，带着恰到好处的微颤，“好久没见你了。”
他转过身，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一瞬，随即扬起嘴角：“明薇？你今天……很不一样。”
“是吗？”她低头笑了笑，抬手扶了扶耳坠，顺势让杯沿倾斜。红酒泼出，正落在他右袖口。
酒液迅速洇开，浸湿了衬衫布料。她立刻放下杯子，伸手去擦：“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连袖扣也沾上了，让我帮你处理一下。”
他皱眉，却没有抽手：“不用麻烦——”
“就在旁边储物间，我记得有清洁布。”她已轻轻挽住他的手臂，力道不大，却足以牵引方向。她脚步略快，带着他穿过侧廊，推开一扇不起眼的木门。
门合上后，空间骤然安静。货架堆满备用餐具和桌布，只有一盏感应灯昏黄亮起。她背靠门板，手指仍搭在他腕上。
“别动。”她说，语气柔和下来，“袖扣卡住了。”
她解开纽扣，指尖不经意蹭过他手腕内侧的皮肤。他呼吸微顿，却没有躲闪。她借着光线查看扣件，动作细致，仿佛真在清理污渍。
一面墙上的金属柜门映出模糊倒影。她盯着镜中两人的姿态：她微微前倾，头几乎贴上他的肩线；他身体紧绷，视线低垂，落在她颈侧。
她忽然抬眼，透过镜面直视他的眼睛。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她嗓音放柔，“你说喜欢我帮你整理领带。”
他喉结微动：“记得。”
“那时候你说，细节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意。”她轻轻笑了，指尖顺着袖口滑向他掌心边缘，“现在这块表，戴了三年了吧？”
他手指微收。
“远哥的表，”她贴近他耳边，气息拂过耳廓，“该换新款了。”
话落瞬间，她看见镜中他瞳孔微微一缩。
他转头看她：“怎么突然提这个？”
“只是觉得，”她退开半步，低头整理裙摆，“你值得更好的。限量款劳力士最近刚发售，听说全球只有五十只。”
他凝视她两秒，忽而笑开：“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关注这些了？”
“为你留意的。”她抬眼看他，眼神澄净，“一直都是。”
他不再言语。片刻后，他整了整袖口：“走吧，外面还在等。”
她点头，先一步开门。两人回到宴会厅，各自散入人群。她站在窗边喝了半杯水，指腹悄悄掠过唇角——口红未花，边缘依旧清晰。
次日上午十一点十七分，前台来电。
“周总让人送了东西上来，说是给您的礼物。”
她让助理取来。盒子系着深蓝丝带，品牌标识烫金压印。她当着助理的面拆开，取出一只劳力士手表，表盘为哑黑材质，刻度嵌铂金细线。
“替我谢谢周总。”她笑着对助理说，“告诉他我很喜欢。”
助理离开后，她关上办公室门，从抽屉取出镊子和放大镜。她托起表壳，小心旋开背面螺丝。第三圈拧松时，金属盖弹起一角。
一枚米粒大小的黑色元件嵌在夹层中央，镜头朝外，线路极细，连接电池模块。
她盯着它三秒，轻轻合上表背。
下午四点二十三分，公司系统推送通知：周志远明日赴外地考察，行程三天。
她关闭弹窗，拎包下班。
回到家已是晚上七点四十一分。她换了家居服，泡了杯热茶，走进书房。台灯开启，暖光铺满桌面。她翻开笔记本，抽出一张便签纸，写下几行字：
财务系统路径：FIN-AP/2018/Q4
临时密码：Hmw@20181012
有效期至：10月15日 23:59
写完，她停顿几秒，又在下方加了一句：“新项目资金审批需总裁确认，建议尽快登录核查。”
随后，她将便签折成三层，放在笔记本正中央，压在钢笔下方。
她起身去厨房热牛奶，回来时故意没开灯。她站在书桌前，手指轻抚纸张边缘，确认位置无误。
她吹灭台灯。
黑暗涌入，唯有窗外远处楼宇透进一丝微光。她静立原地，呼吸缓慢而平稳。
三分钟后，她转身走出书房，关门。
走廊尽头卧室灯还亮着。她走进去，脱鞋上床，闭眼。
楼下，书房桌面上的便签纸一角被夜风吹起，翻了个面，露出背面未写完的一句草稿：“若发现异常访问记录，请立即——”
风止。纸页落下，遮住后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