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
府衙内，张执微微欠身行作揖礼，楚菱已经完全傻了眼，呆呆站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没想到竟然会在衙门遇到裴济。
裴济是她的第一任攻略对象，虽同样也是失忆，但却是她唯一爱上的人。
瑞丰二年。
皇后母家生变，裴济被养在太后名下受尽苦头。
她随祖母参加宫宴，在后山发现了气息奄奄的裴济。
江家同皇后母家是世交，爹爹连夜将裴济救出皇宫，整整休养了一个月才初见好。
恁时爹爹衙门事忙，娘亲走的早，弟弟随舅舅去军中历练，江菱经常被托付给裴济照顾。
两小无猜，自然而然便会互生情意。
瑞丰七年，她行笄礼当日，皇后母家谋反证据确凿，皇帝下旨，由江家父子问斩沈家百余人。
大雨连绵，裴济跪在镇国公府前。
身后是血浓于水的沈家老小，身前是恩重如山的是江定波。
那晚春风街的血水流也流不尽，沈家除皇后外无一生还。
自此，阿菱知道她跟裴济再无可能。
瑞丰十年，一道圣旨突然昭告天下，礼部尚书之女徐修齐为晋王正妻，江家女江菱为妾。
仇家女成了枕边妾。
江家已经做好了抗旨流放的打算，但江菱看着爹爹满屋子的圣贤书和弟弟身上为建功立业数不清的伤痕，含泪接下了圣旨。
年少时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到如今全都做不得数……
【宿主，你还记得当时怎么走的吗？】
“记得。”楚菱点头。
成亲当天江菱一袭红衣被疯了的徐修齐抓到城墙之上。
红绸裹挟着细雨，她从百丈高楼被推下。
但她没想到，迟来的裴济毫不犹豫的随她跳下城楼，他说：“菱菱走慢些，我来陪你……”
随后裴济虽为红纫所救，但却折了一双腿。
江菱不明白，裴济爱她为何还要辱她做妾，是恨吗？
此后他坐在车椅上，总是喜欢问：“菱菱，你可怨我？”
……
“阿菱给皇兄行礼。”张执沉声提醒。
楚菱神情恍惚了一瞬，下意识的抚了下面纱，小动作不加遮掩的尽数落在裴济眼中。
楚菱微微欠身，不敢同他对视，“见过晋王殿下。”
张执皱眉。
如今晋王已为太子。
正要出声提醒，便听得裴济冷声开口，“侧妃？”
“不是。”张执回。
楚菱接话：“是正妻。”
张执脸上微微带着不解。
当年喜丧轰动一时，这天下谁人不知在晋王面前不能提妻子二字。
“内子无状，皇兄勿怪。”
红纫看着手中仍然未动的巫旗，轻轻点了点车椅。
裴济眼底有失落划过。
巫旗未动，此人便不是菱菱。
红纫道：“我等先前听到楚小姐为江大人伸冤，倒是个真性情。”
江执自然是知道当年江家与沈家之事，他道：“父皇下旨，定不会出错，阿菱也是……”
楚菱打断：“江大人为国鞠躬尽瘁，为民奉公守法，从未出过任何差池，晋王就算不喜也无需拿已经被推了的旧案说事。”
当年她爹蒙冤，是裴济着手处理，那本卷宗在他手里，若非有意针对，皇帝和张执怎么会得到。
楚菱不敢想，她走的这些年爹爹和弟弟吃了多少苦。
裴济袖下的手蓦地收紧，骨节泛出青白，面上仍然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模样。
“阿菱！胡闹！”张执训斥，抓着她的胳膊上前，“快给皇兄赔礼道歉！”
“我可有半句虚言！你放开我！”
胳膊被捏的生疼，楚菱疼的皱眉，挣扎甩手之间，面纱滑在地上。
裴济视线却落在张执的手上道：“无妨。”
楚菱背对着他，再捡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声音比记忆中沉了很多，像是冰水浸透的编钟。
【宿主，你猜他要是见了你的脸，会不会杀你？】空间内系统忍不住开口。
按常理来说，这么严重的黑化值宿主小命肯定不保。
但他是养宿主长大的裴济啊……
楚菱也不知道。
死了最好，一了百了。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视线落在裴济身上时被烫了一下。
这是她第一次见裴济坐车椅的模样。
那年站在晋豫关城头的战神，总会把“卿卿，我想你”说的比号角还铿锵。
如今坐在车椅上的裴济像被淬了毒的剑刺穿了魂魄，棱角分明的脸上是孤冷的凄美。
系统仔细看着，只觉得像病弱的曼陀罗。
他膝上盖着的蜀锦毯绣的梅花，竟是当年她躲在闺房里绣错的那个。
鼻尖酸涩，楚菱咬着唇，忍着泪。
裴济垂着眸光，“红纫，走吧。”
看清楚菱的脸，红纫心中惊讶，这跟先王妃长的一模一样这就走了？要不然您抬头仔细看看呢？
这是红纫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巫术，是不是不灵了。
挣扎半天，红纫还是推着车椅转身离去。
张执回眸间看到楚菱眼角的泪怔愣一瞬。
“阿菱，你同皇兄认识？”
红纫竖着耳朵，特地放缓了步伐.
楚菱声音轻的像柳絮，但仍一字不落的落在裴济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