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警局的大楼是十年前建的,十八层玻璃幕墙在晨光中反射着冷硬的光。陈默和李老栓站在街对面,观察着进出的人流。穿着制服的警察、抱着文件的文员、神情各异的报案市民——一切都显得正常,甚至过于正常。
“九点整。”李老栓看了眼手机,“直接进去?”
陈默点头,深吸一口气。他今天特意穿了件宽松的外套,铜镜用特制的内袋固定在胸前,外面完全看不出来。镜子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稳定而温暖,像一颗缓慢跳动的心脏。
穿过马路,走进警局大厅。前台值班警察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什么事?”
“我们约了特别事务局的林雨警官,在305会议室。”陈默说。
警察的表情明显变化了一下,眼神变得警惕而恭敬:“请稍等。”他拿起内线电话,低声说了几句,然后起身,“请跟我来。”
他们跟着警察穿过大厅,走进一部专用电梯。电梯里没有楼层按钮,警察刷卡后,电梯自动上行。陈默注意到电梯内部没有监控摄像头,这在一栋警局大楼里很不寻常。
三楼到了,电梯门打开。走廊很安静,铺着厚厚的地毯,吸收了一切脚步声。墙壁是深灰色的,没有窗户,只有柔和的顶灯照明。305会议室在走廊尽头,门是厚重的实木门。
“林警官在里面等你们。”警察说完,转身离开,没有停留。
陈默推开门。会议室不大,中间是一张椭圆形的会议桌,周围摆着六把椅子。桌旁已经坐了三个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人,短发,穿着得体的西装套裙,表情严肃;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像个学者;还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精悍男子,坐姿笔挺,眼神锐利。
“陈默先生,李老先生,请坐。”年轻女人站起来,她就是电话里的林雨,“我是林雨,特别事务局的副局长。这位是王教授,我们的技术顾问;这位是赵队长,行动组负责人。”
陈默和李老栓坐下。林雨开门见山:“首先感谢两位愿意前来。我们知道你们最近经历了很多,时间宝贵,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
她打开桌上的文件夹,推过来几张照片。第一张是商场天井的监控截图,虽然模糊,但能看出一个异常的光影;第二张是陈默举着铜镜的画面;第三张是那三个跟踪者的脸部特写。
“这三个人,”林雨指着第三张照片,“属于一个叫‘黑石基金会’的跨国组织。他们以研究超自然现象为名,实际上在世界各地搜集、抢夺各种‘异常物品’。我们已经追踪他们三年了。”
陈默仔细看那三个人的脸,确实和昨天商场里的一模一样。
“他们想要我的镜子?”
“是的。”接话的是王教授,他的声音温和但带着权威,“‘黑石’有一个庞大的收藏,包括世界各地传说中的物品:圣杯的碎片、所罗门王的戒指、佛陀的舍利…当然,大部分是赝品或普通文物。但有些是真的,有实际效果。你手中的铜镜,根据我们的情报,属于‘真品’范畴。”
“你们怎么知道镜子是真的?”
王教授推了推眼镜:“我们有自己的检测方法。简单来说,真正的‘异常物品’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能量场,普通人感觉不到,但我们的仪器可以探测。昨天商场里的能量波动非常明显,达到了三级强度。”
“三级是什么概念?”
“一级是微弱,几乎无法察觉;二级是明显,会产生轻微异常现象;三级是强烈,足以影响环境和生物。”王教授说,“你手中的镜子,在非激活状态下就达到了二级,激活后可能达到四级甚至五级——那是能引发区域性异常事件的级别。”
陈默感到后背发凉。他一直知道镜子不普通,但没想到这么危险。
“那昨天商场里那个光影是什么?”李老栓问。
“我们称之为‘游荡体’。”这次是赵队长开口,他的声音低沉有力,“有些‘存在’会分裂出小型分身,在现实世界游荡。这个光影根据特征分析,可能来自城西的老工业区,那里有一个废弃的印染厂,五十年前发生过集体溺亡事件,形成了小型‘怨念聚集点’。”
怨念聚集点。陈默想起地图上的那些红点,原来还有这种分类。
“它为什么盯上我?”
“两个可能。”林雨说,“第一,镜子吸引了它;第二,你本身吸引了它。守契人与普通人的能量特征不同,在那些‘存在’眼中,就像黑夜中的灯塔。”
陈默想起自己被“标记”的感觉。看来那不是错觉。
“你们特别事务局是做什么的?”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林雨坐直身体:“特别事务局成立于1992年,直属国家安全部门。我们的职责是:监测、研究、管理国内的一切异常现象和异常物品,防止其对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造成威胁,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
“管理?怎么管理?”
“分情况。”林雨说,“对于相对温和、可控的‘存在’,我们倾向于建立档案,划定保护区,维持现状;对于危险的、失控的,我们会采取控制或清除措施;对于‘异常物品’,根据危险等级进行分级管理,有些可以民间持有,有些必须收归国有。”
“我的镜子属于哪一类?”
林雨和王教授交换了一个眼神:“这需要评估。根据初步情报,这面镜子是‘契约镜’,用于人类与特定‘存在’之间的沟通和约束。这类物品如果使用得当,可以帮助维持平衡;但如果滥用,后果严重。我们希望能对镜子进行详细检测,评估其危险等级。”
“如果评估后认为危险呢?”
“那我们会建议你上交,由国家专业机构保管。”林雨的语气不容置疑,“当然,会有相应的补偿和政策支持。”
陈默沉默了。上交镜子?这面镜子不仅是一件物品,它已经和他建立了某种连接,甚至改变了他。上交意味着什么?切断这种连接?失去那些新获得的能力?
更重要的是,镜子是陈家的传承,是守护契约的关键工具。上交后,陈家村的契约怎么办?
“我需要时间考虑。”他说。
“理解。”林雨点头,“但请尽快。‘黑石’的人不会放弃,他们可能已经在策划下一次行动。另外,那个游荡体昨天虽然被击退,但可能还会出现。我们需要确保你的安全。”
“你们能提供什么保护?”
“24小时监控保护,安全屋,必要时可以安排武装护卫。”赵队长说,“但最好的保护是解决问题本身。我们建议你暂时将镜子交由我们保管,等评估完成后再做决定。”
陈默摇头:“镜子不能离开我。至少现在不能。”
这不是固执,而是一种直觉。镜子在发热,在传递某种信息:不能分离,分离会有危险。
林雨皱眉,但没有坚持:“那至少让我们在你的住处安装一些监测设备。这样如果有异常,我们能及时发现。”
这个提议相对合理。陈默看了看李老栓,老人微微点头。
“可以。但我要知道监测什么,数据如何使用。”
“主要是能量波动监测和异常生物探测。”王教授说,“数据只用于安全评估,不会外泄。我们有严格的信息安全制度。”
会谈进行了两个小时。最后,双方达成初步协议:特别事务局在陈默公寓安装监测设备,提供必要的安全保护;陈默配合进行一些非侵入性的测试,帮助了解镜子的特性;在最终决定前,镜子暂时由陈默保管。
离开警局时,林雨送他们到电梯口:“陈先生,我知道这一切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但请相信,我们的目的是保护,不是抢夺。这个世界的暗面比你想象的要危险得多,一个人很难应对。”
陈默点头:“我明白。谢谢你们的坦诚。”
走出警局大楼,阳光刺眼。李老栓点起旱烟,深深吸了一口:“你觉得他们可信吗?”
“部分可信。”陈默说,“他们确实知道很多,提供的保护也是真实的。但他们的最终目的还是控制,把所有异常物品和现象纳入管理。”
“那有什么不好?如果那些东西真的危险…”
“问题是怎么管理。”陈默说,“有些‘存在’无法用常规手段管理,有些契约需要灵活处理。一刀切的控制可能会打破平衡。”
两人回到公寓。下午,特别事务局的技术人员就来了,带着各种设备。领队的是一个叫小刘的年轻人,戴着厚厚的眼镜,话不多,但手脚麻利。
“这些传感器主要监测三种数据:电磁场异常、温度梯度变化、次声波频率。”小刘一边安装一边解释,“如果出现异常波动,系统会自动报警,我们的人会在十五分钟内赶到。”
“这些设备会影响正常生活吗?”陈默问。
“不会。它们都是被动监测,不发射任何信号。”小刘说,“另外,我们在楼道和小区主要出入口安装了隐蔽摄像头,如果有人试图闯入,我们会知道。”
安装工作持续到傍晚。完成后,小刘递给陈默一个手表样的设备:“这是个人报警器。如果有紧急情况,按下按钮,我们会立即定位你的位置。平时也可以监测你的生命体征。”
陈默接过手表,戴在手腕上。金属表带冰凉,屏幕上显示着心率和一些他看不懂的数据。
“这表防水吗?”
“防水防震,续航一个月。”小刘说,“请尽量不要摘下来,尤其是在外出时。”
技术人员离开后,公寓恢复了安静。但陈默能感觉到那些隐藏设备的存在,像无数只眼睛在暗中观察。这让他有些不自在,但也确实增加了一些安全感。
晚上,陈默拿出李维民给的那些资料,继续研究。李老栓在旁边翻看一本地方志,时不时做笔记。
“栓叔,你相信特别事务局说的那些吗?”陈默问。
李老栓放下书:“半信半疑。他们说的有些应该是真的,比如那个‘黑石基金会’。我在村里的时候就听说过,有些外面来的人高价收购老物件,特别是镜子、铃铛、印章这些。出的价高得离谱。”
“有人卖吗?”
“有。前年村东老张家就卖了一面铜镜,说是祖传的,卖了二十万。”李老栓说,“后来那镜子被证明是清末的仿品,不值钱。但买主没来找麻烦,就这么算了。”
陈默沉思。如果“黑石”真的在世界各地搜集异常物品,那么他们可能有一个庞大的情报网络,能分辨真伪。高价收购真品,对赝品也不追究,这符合他们的行事风格。
“特别事务局和研究所,你更倾向哪个?”他问。
李老栓想了想:“研究所更像学者,想研究想理解;事务局更像管理者,想控制想安全。长远看,理解比控制重要。但短期内,安全也很重要。”
这就是矛盾所在。陈默需要安全,但也需要理解镜子和契约的本质。也许可以两者兼顾——接受事务局的保护,同时与研究所合作研究。
手机响了,是李维民打来的。
“陈先生,听说你今天去了特别事务局?”李维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
“你怎么知道?”
“我们有我们的消息渠道。”李维民说,“他们是不是要你上交镜子?”
“建议,不是强制。”
“陈先生,请听我一句劝:镜子绝对不能交给他们。”李维民的语气严肃,“特别事务局的保管方式很粗暴,他们会把镜子封存在特殊的容器里,切断一切能量联系。这对镜子本身是伤害,对你可能也有影响。”
“为什么?”
“契约镜不是普通物品,它已经和你建立了共生关系。”李维民说,“强行分离可能导致两种后果:要么镜子失去活性变成废品,要么你失去部分能力甚至出现健康问题。历史上发生过类似案例,结果都不好。”
陈默想起镜子离开身边时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就像少了什么重要的器官。
“那你们研究所的建议是什么?”
“长期持有,深入学习,逐步掌握。”李维民说,“我们可以提供指导,帮助你理解镜子的原理,安全地使用它的能力。同时,我们也在研究一种‘共享监管’模式,既保证安全,又尊重物品与持有者的特殊联系。”
这个提议听起来更合理。但陈默不确定李维民是否夸大其词,以便争取他的合作。
“我需要时间考虑。”他再次说。
“理解。但在你决定之前,请务必小心。”李维民压低声音,“特别事务局内部不统一,有些派系倾向于激进手段。另外,‘黑石’的人可能已经知道你住哪里了。”
挂断电话,陈默感到一阵头痛。信息太多,选择太多,压力太大。他走到阳台,看着夜色中的城市。远处,江面上的船只缓缓移动,像流动的灯火。
突然,手腕上的报警器震动了一下。屏幕上显示一行小字:“检测到轻微能量波动,来源:东南方向,距离:约500米。”
陈默立刻警觉起来。东南方向是江边,距离五百米大概就在江岸附近。他集中精神,瞳孔深处的玉白色光点亮起。
视野发生了变化。正常的城市夜景还在,但叠加了一层淡淡的、半透明的光影图层。建筑物上浮现出各种颜色的光晕,有的明亮,有的暗淡;街道上有一些流动的光带,像能量的河流;天空中,有一些细微的光点缓缓飘动。
而在江边方向,他看到了一团青白色的光,正在缓缓移动,沿着江岸向北。
那个游荡体又出现了。
报警器再次震动:“能量波动增强,等级:二级。建议:保持距离,通知监测中心。”
陈默犹豫了一下,没有按报警按钮。他想自己观察一下,看看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想干什么。
“栓叔,我出去一下。”他说。
“去哪?”
“江边。那个东西又出现了。”
李老栓立刻站起来:“我跟你去。”
“不用,你在这里看着。万一有事,你可以报警。”陈默说,“我就在附近转转,很快就回来。”
他带上铜镜,悄悄离开公寓。夜风很凉,街道上行人稀少。陈默沿着小巷朝江边走去,尽量避开主要道路。
江边公园已经关闭,栅栏门上了锁。但旁边有一个小缺口,陈默钻了进去。公园里很暗,只有几盏路灯发出昏黄的光。江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江水拍打岸边的声音规律而低沉。
陈默找到一处隐蔽的树丛,观察江面。通过特殊视野,他能清晰地看到那团青白色的光——它现在悬浮在江面上方约三米处,缓慢旋转,形态不断变化,时而是模糊的人形,时而是扭曲的光带,时而是某种难以名状的几何结构。
它似乎在吸收江水的某种能量。江面上,有一些细微的光点从水中升起,被它吸收。每吸收一些,它的光芒就稍微亮一点。
陈默悄悄靠近,同时用铜镜作为屏蔽。镜面朝外,形成一个微弱但稳定的能量场,包裹着他,减少被发现的可能。
距离约五十米时,那东西突然停止了旋转。三只“眼睛”——三个亮度更高的光点——转向了陈默的方向。
它发现他了。
陈默停住脚步,握紧铜镜。镜面开始发热,纹路微微发亮。
那东西缓缓飘过来,速度不快,但带着一种压迫感。距离三十米时,陈默听到了声音——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大脑中响起的低语:
“镜…子…”
“守契…人…”
“血…契…”
声音断断续续,充满渴望和恶意。
“你想要什么?”陈默在心中回应。
“自…由…”
“离…开…这…里…”
“去…更…多…的…水…”
陈默明白了。这是一个被困在江边的游荡体,它想离开,想去更广阔的水域。但某种限制困住了它,可能是地理结界,可能是契约约束,也可能是它自身的特性。
“你为什么找我?”
“你…有…镜…子…”
“你…能…打…破…限…制…”
它想利用镜子打破限制,获得自由。但陈默知道,这种游荡体一旦获得自由,很可能造成危害。它们没有完整的意识,只有本能和执念,会无差别地吸收能量,影响环境。
“我帮不了你。”陈默说。
那东西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不是声音,而是精神冲击。陈默感到一阵头痛,眼前的景象晃动了一下。铜镜自动反应,镜面发出更强的光,形成一个保护罩,抵挡了大部分冲击。
游荡体加速冲来,形态变得更加扭曲,伸出无数光丝,像触手一样抓向陈默。
陈默举起镜子,对准它。镜面反射着月光和路灯的光,也反射着游荡体的光。两者接触的瞬间,镜子开始吸收游荡体的能量。
这不是陈默主动控制的,而是镜子的自发反应。就像磁铁吸引铁屑,镜子在吸收那些光丝,吸收游荡体的能量。
游荡体惊恐地挣扎,想收回光丝,但已经晚了。镜子的吸力越来越强,更多的光丝被拉长、断裂、吸收。游荡体的光芒迅速暗淡,体积缩小,形态开始崩溃。
“不…要…”
“放…过…我…”
“我…只…是…想…离…开…”
最后的声音充满绝望,然后戛然而止。游荡体完全消失,被镜子吸收殆尽。
镜面多了一层淡淡的青白色光泽,像涂了一层薄薄的荧光涂料。陈默感到一股暖流从镜子传入手臂,流入身体,很舒服,但带着一丝怪异——就像喝了别人的血。
吸收其他存在的能量?镜子还有这种能力?李维民或林雨提到过吗?
他仔细检查镜子。镜背的纹路似乎更清晰了一些,玉质的部分更加温润。镜面中,他的倒影眼睛里的玉白色光点也亮了一点。
这让他感到不安。镜子在成长,在变化,通过吸收其他存在的能量。这意味着什么?镜子本身是活的?还是有某种内在机制?
手腕上的报警器疯狂震动:“检测到高强度能量波动,等级:四级!来源:您的位置!建议:立即撤离!通知已发送!”
糟糕,监测中心肯定收到了警报。特别事务局的人很快就会赶到。
陈默迅速离开江边,沿着小路返回公寓。但刚走到公园门口,就看到两辆黑色SUV疾驰而来,急刹在路边。车门打开,赵队长带着六个人跳下车,全副武装,穿着黑色作战服,手里拿着奇特的设备——不是枪,更像是某种发射器。
“陈先生!”赵队长看到他,松了口气,但眼神警惕,“刚才检测到四级能量波动,是你这里吗?”
陈默点头:“遇到一个游荡体,解决了。”
“解决?”赵队长走过来,手里的设备对准陈默,“能量读数还是很高,集中在…你手里的镜子?”
设备发出嘀嘀的警报声。赵队长的表情变得严肃:“陈先生,请把镜子交给我们检查。四级能量波动很危险,可能引发不可控的连锁反应。”
“镜子没事,我已经控制住了。”陈默后退一步。
“这不是请求。”赵队长的语气强硬起来,“根据《异常物品管理条例》第三十二条,当异常物品出现失控风险时,特别事务局有权采取紧急措施,包括暂时扣押物品。请配合。”
他身后的队员围了上来,形成包围圈。
陈默握紧镜子,感到它在微微震动,不是恐惧,而是…兴奋?渴望?镜子想对抗,想吸收这些人的能量?
不行,不能让它失控。
“我可以交给你们检查,但必须在我面前进行。”陈默妥协。
赵队长犹豫了一下,点头:“可以。请上车,我们回基地。”
基地在城郊,是一个外表看起来普通的工业园区。但进入内部后,陈默发现这里别有洞天:地下三层,全是实验室、研究室、保管室。墙壁是特殊材料建造的,能屏蔽能量辐射;门是厚重的合金门,需要多重验证才能打开。
陈默被带到一个检测室。房间中央有一个透明的圆柱形容器,由某种特殊玻璃制成,表面有复杂的电路纹路。
“请把镜子放入检测容器。”王教授也在,他指着容器,“这是专门设计用来隔离和分析异常物品的。安全,不会对物品造成损伤。”
陈默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镜子放入容器的瞬间,容器内亮起柔和的白光,镜子悬浮在空中,缓慢旋转。
屏幕上出现各种数据:能量强度、频率分布、结构稳定性、活性指数…大部分陈默看不懂,但能看出数值很高,有些标红,表示超出正常范围。
“活性指数92%…”王教授盯着屏幕,表情震惊,“这几乎是有记录以来的最高值。通常异常物品的活性指数在30%以下,超过50%的都被列为高危物品。”
“活性指数是什么意思?”陈默问。
“可以理解为物品的‘生命度’或‘自主性’。”王教授解释,“普通的文物,哪怕有能量残留,活性也很低,是死物。但你的镜子…它几乎是活的,有自己的能量循环,甚至可能有初步的意识。”
活的?陈默想起镜子吸收游荡体能量时的反应,那种渴望和兴奋的感觉。
“它会…成长吗?”
“有可能。”王教授调出另一组数据,“看这里,能量结构比三天前的记录复杂了12%。它在变化,在进化。这很不寻常,通常异常物品的结构是稳定的,除非受到外部强烈影响。”
陈默没有说出吸收游荡体的事。他本能地觉得,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检测完成了,可以把镜子还给我了吗?”他问。
王教授和赵队长交换了一个眼神。赵队长说:“陈先生,鉴于镜子的高活性和潜在风险,我们建议你暂时将镜子留在这里,进行更深入的研究。我们可以为你提供替代保护措施…”
“不行。”陈默打断他,“镜子必须跟着我。这是底线。”
“陈先生,你要理解,四级能量波动足以引发区域性异常事件。如果镜子失控,可能影响整个城市…”
“我不会让它失控。”陈默的声音坚定,“镜子和我已经建立连接,强行分离对我们都不好。你们可以提供监控和指导,但不能拿走它。”
双方僵持。检测室里气氛紧张。
就在这时,林雨走了进来。她看了屏幕上的数据,又看了看陈默:“王教授,赵队长,请先出去一下,我和陈先生单独谈谈。”
两人离开后,林雨关上门,在陈默对面坐下:“陈先生,我理解你的坚持。但你也看到了数据,这面镜子非常特殊,也非常危险。我们需要确保安全。”
“怎么确保?”
“一个折中方案。”林雨说,“镜子由你继续保管,但我们需要在你身上安装一个能量抑制器。这不是控制,而是保险——当镜子能量波动超过安全阈值时,抑制器会自动启动,暂时降低能量水平,防止失控。”
陈默皱眉:“抑制器会影响镜子的正常使用吗?”
“轻微影响,但不影响基本功能。”林雨说,“主要是防止突发性高强度能量爆发。另外,我们需要你定期来基地进行检查和记录,帮助我们了解镜子的变化规律。”
这个方案相对可以接受。陈默点头:“可以。但抑制器必须可拆卸,如果我需要全力使用镜子时,可以暂时关闭。”
“可以。”林雨同意,“另外,关于昨晚游荡体的事…你真的只是‘解决’了它?四级能量波动通常意味着发生了剧烈能量交换。”
陈默犹豫了一下,决定部分坦白:“镜子吸收了它的能量。”
林雨的眼睛微微睁大:“吸收?主动吸收?”
“应该是。我不太确定,镜子有自己的反应。”
林雨沉思片刻:“这很重要。吸收其他存在能量的能力…这在异常物品中极为罕见。我们需要更仔细地研究这个特性。”
她站起来:“今天先到这里。抑制器明天安装,到时候会有一个简单的仪式——实际上是一种能量调谐,让抑制器适应你的能量特征。”
陈默取回镜子,离开基地时已是深夜。坐在回去的车上,他感到疲惫不堪。这一天经历了太多:特别事务局的介入、游荡体的出现、镜子的秘密…
镜子在怀里安静地躺着,温润如常。但陈默知道,它不再只是一面镜子。它是一个活物,一个伙伴,一个责任。
一个可能改变一切的关键。
回到公寓,李老栓还在等。听完陈默的讲述,老人沉默了很久。
“吸收能量…”他喃喃道,“我好像在哪里听过类似的说法…”
“什么地方?”
“小时候听我爷爷讲过,他说有些古老的镜子不是镜子,是‘容器’,能装东西。装光,装影,甚至…装魂。”李老栓回忆着,“他说陈家的镜子特别,不只能照人,还能‘收东西’。”
装魂?吸收能量?陈默感到一阵寒意。如果镜子真的能吸收其他存在的能量甚至意识,那它现在里面有什么?只有刚才那个游荡体,还是…更多?
他举起镜子,仔细看镜面。镜中的自己眼神疲惫,但瞳孔深处的玉白光点异常明亮。在那光点周围,似乎有一些极细微的、游动的影子,像水中的微生物,又像…
被困的灵魂。
陈默猛地放下镜子,心跳加速。
也许镜子的秘密,比他想象的更黑暗,更复杂。
也许所谓“契约镜”,不只是沟通的工具,还是…
监狱。
他不敢再想下去。
但镜子在手中温暖而稳定,传递着一种安心的感觉,仿佛在说: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
陈默叹了口气,将镜子贴在胸前。
无论真相是什么,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他都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只能走下去。
窗外的城市渐渐沉睡,灯火渐稀。
镜子的秘密,守契人的命运,两个世界的平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