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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卢仓推开丁家虚掩的篱笆门,一边高声询问“屋里有人吗?”一边向堂屋走去。听到声音,丁母有些打晃地拉开门,一股冷风灌入屋内,激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待到看清来人,心内既喜且惊。他们之间,并无交往,难道是旧事又要重提?

对于卢掌事,他们夫妇印象深刻。彻底断粮后,她数次在丁父面前表示过抱怨之意。最初丁父还会恼怒地瞪她一眼,呵斥她闭嘴,后来就默不作声了。他这个人,本事不大,却极重面子,大概后面也有悔意,只是不肯承认吧。

“不知卢掌事何事光临?”丁母一边问话,一边喊丁父:“他爹,上次来过的卢掌事又来了。”丁父咳咳咔咔地弯着腰走出内室,并不开口,只用眼狐疑地望向来者。

卢仓也不待二人相让,径自在上次坐过的木墩子上坐了。省去了寒暄,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本是来找沈药供办点事,却是在他家门口遇到你家二牛了。他说他答应了我上次说的事,只是我东家已经在议亲了。但我应了他,会给他争取一下。所以此番前来,是旧事殊未已,再来续前篇。这不,二牛让我找丁兄商议,不知你们二位怎么说?”

由于不停地咳着,丁父的脸憋得发红,喘息间嘶哑地说道:“我是不愿意的,可他自己应了,我们也不好阻着,就依了他吧。”听到卢仓的话,他的心中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又有一种莫名地别扭。似乎是又期待,又怅然。

卢仓观察着这对夫妇的神态,又感受到屋内那股比户外好不了多少的冷意,顿时明白了丁二牛为何突然主动争取,而他的父母也不再执意拒绝。在现实的压迫下,面子与尊严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是可以轻易割舍的。他轻呼出一口白气,缓缓说道:“那么咱们就来商议一下聘礼的事宜吧。不过,我东家是有要求上门做仆身的。”虽然一般上门做赘婿的仆身居多,但毕竟也有普通赘婿,所以此事还是说清楚为好。

大昌赘婿分两种:第一种是普通赘婿,类似于普通婚姻,只不过是女婚男嫁,六礼程序完整,经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等流程,男方也有嫁妆,不会更改姓名,有人身自由,与妻共同起居,日常女方与男方家为姻亲关系,会互相走动,只有孩子是随女方姓的。但这种模式非常少,局限于男女双方家是世代相交,父母交情极好,女方家只有一个女儿,为延续香火,男方家同意将儿子嫁入女家,甚至还有为借女家资源而入赘的,双方互惠互利,夫妻之间相对平等;或者有的继母或家庭收养的男孩,不想让继子养子分家产,于是把他们嫁出去,这种情况嫁妆不会多,婚后双方很少走动,男子在女家地位也不高。

另一种属于仆身赘婿,说白了,就是女家出钱用彩礼买断,这类为赘者无需置办嫁妆,属于半奴身份,在家里是仆身,对外并不是奴籍。仆身赘婿,不经六礼,双方签订的是买断契约,男方嫁入后,完全隶属于女方,需改名换姓,不能再与原本的家里有联系,在女家地位极低。入赘后,要承担繁重体力劳动,没有人身自由,做得不好,主家是可以发卖的,一旦发卖,则可能入奴籍。一般赘婿属于此类居多,若非家贫无以为继,男丁众多无力娶亲者,或孤苦一身无产无业者,活不下去了,也不会选择入赘;或者是遭遇家族变故或被人贩人牙拐骗卖到专门做此类生意的人手中,自幼刻意培养,着重琴棋诗画、骑射技艺,卖入上流阶层家做赘婿,甚至是仆妾、银袖、高级笙男等特殊需求,这类人更是无法自主决定他们的人生,不过是富人高官的玩物或蝼蚁。

穷人家的男子选择入赘基本就默认会是仆赘,但卢仓还是特意强调一下。“你们可商量一下,要多少聘礼,还有什么其他要求,也一并提出。”卢仓决定快刀斩乱麻,争取尽快定下来,这地方太冷了,他也不想多待。

丁父丁母从不知卖一个少年男丁是多少钱。要多了,怕人家认为是狮子大张口,再把事情搅黄了;要少了,又心有不甘。他们从未想过卖孩子,如今走到这一步,纯属迫不得已,怎么着也不能吃亏吧。夫妇二人一时沉默下来。

卢仓自然是早就打听清楚了。现今的东望乡,因为今年的灾情,尤其是小东村是闭塞的山区,除了年龄小的孩子,连牙行都不大愿意到此买人。拖到寒冬腊月年跟前卖孩子的,都是实在活不下去,等于给孩子找个活路罢了。世道险恶,人心不古,买家却趁此把价钱压到极低,也是可怜了这些被卖之人。陆家是厚道人家,早就决定会出高于正常年份正常价格的价钱,也是为了让入赘者心甘情愿,感念这份情谊,入赘后尽心做事。但他不会先开口,要等对方提出,也好进一步看看在关键时候这家人的行事风格,是否会人心不足。

由于各怀心思,屋内之人都静默不语。这时,院内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门一开,伴着一股冷气,丁大牛和丁二牛前后脚走了进来。二牛放下手中的木盒,哈出口白气到双手上,搓了搓,微微点了下头,先和卢仓打了个招呼,又喊了爹娘,然后对三人说了声:“卢掌事,爹,娘,你们商谈,我先去煎药。”转身进了里屋,一副回避不过问的意思。

丁大牛也与卢仓打了个招呼,然后在丁父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后告罪一声走进了里屋。丁父来到堂屋门口,向外吐了口痰,又走回屋内,犹豫再三后,终于吞吞吐吐地开口道:“卢掌事,我们希望能够得到四百铢钱,以及一石青麦,不知这样的要求是否可行?”刚才大牛的一番话让他心情极为复杂,眼下连一个年轻女子的价钱都已如此低廉,那后生子的价格就更不用说了。然而,为了实现长子的心愿,他只能冒险抬高价码,如此方能有活路。但他心里实在没底,言语间也因此显得极为底气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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