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回归现实的第十五天,秋意渐浓。
她蹲在山坡上的桂树旁,指尖轻轻拂过树干。树苗已抽出细枝,叶片上凝着晨露,像撒了把碎钻。
“哥,”她仰起脸,鼻尖沾着草屑,“这树长得好快。”
我递过保温杯:“林医生说你恢复得很好,再观察两周就能回学校。”
她接过杯子,突然皱眉:“哥,你闻到焦味了吗?”
我抽了抽鼻子。风里确实飘着股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像烧了半焦的桂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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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区医院·下午
林小满的诊室飘着碘伏味。她盯着心电图机,眉头越皱越紧:“小棠的心率波动异常。静息状态下,δ波频率又在上升。”
“和主脑有关?”我问。
“不确定。”她调出监测数据,“但和第七章数字深渊的记忆碎片频率吻合。她的潜意识可能还在和那些残留意识共振。”
小棠攥着我的衣角,声音发颤:“哥,我又梦见数字深渊了。那些失败品的脸……他们喊我‘姐姐’。”
老周敲门进来,手里攥着份报纸:“城南福利院失火了。消防队员说,火场里有具焦尸,后颈有永生会的十字架烙印。”
报纸头版照片里,福利院的废墟冒着黑烟。焦尸的手心里攥着半块朱砂,和三年前小棠枕头下的那半块,断面一模一样。
“永生会没死透。”老周把报纸拍在桌上,“他们在重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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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福利院·深夜
废墟还冒着余烟。我踩着碎砖走进火场,靴底黏着融化的塑料。林小满举着手电筒,光束扫过焦黑的墙壁,上面画满和气象站实验室相同的生物电路图。
“焦尸的身份查到了。”她翻开笔记本,“是个十七岁的男孩,三个月前被永生会‘招募’。家属说他失踪前总说‘有人在我脑子里种种子’。”
我蹲下身,指尖拂过墙角的灰烬。灰里埋着枚青铜十字架,背面刻着“9”。
“第九个实验体。”林小满的声音发颤,“陈默是7号,小棠是8号,现在轮到9号……”
火场突然响起孩童的笑声。
我和老周同时拔枪。
黑暗中走出个穿病号服的女孩,扎着羊角辫,后颈贴着纱布——和小棠失踪前的打扮一模一样。
“哥哥,”她歪头笑,“来陪我玩呀。”
我冲过去,她却像团雾气般散开。老周的子弹打在墙上,溅起火星。
“是残留意识投影。”林小满调出光谱仪,“主脑的碎片还在网络里,它们在收集新的‘种子’。”
女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哥哥,我好孤单……这里的树不开花……”
小棠突然拽我衣角。她的指尖冰凉:“哥,我后颈……又痒了。”
我掀开她的衣领。后颈的皮肤泛起红疹,和第四章她被线虫感染时的症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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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科·凌晨三点
林小满的电脑屏幕映得她脸色惨白。她调出小棠的脑电波图,上面的波纹正与福利院焦尸的脑波重叠。
“主脑在克隆意识。”她敲击键盘,“它用残留的实验体数据,在现实世界制造‘共生体’——这些人和小棠一样,后颈有芯片,脑波频率能被主脑控制。”
老周一拳砸在操作台上:“这群疯子!连死人都不放过!”
我摸出兜里的青铜十字架。背面的∞符号突然发烫,像在回应什么。
“找到他们。”我扯开战术背心的搭扣,“主脑在通过这些共生体重建节点。”
林小满调出地图,红点在城市里连成网络:“城北孤儿院、西郊养老院、东区康复中心……这些地方都有永生会的旧据点。”
小棠在我怀里颤抖:“哥,我好像……能听见他们的声音。像很多虫子在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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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孤儿院·正午
铁门挂着“已废弃”的木牌。我踹开锈死的锁,霉味混着焦糊味扑面而来。手电筒光扫过墙面,生物电路图的末端,画着个巨大的子宫——里面泡着个穿病号服的胎儿,后颈闪着蓝光。
“他们在培育新的载体。”林小满的声音发颤,“用孤儿院的弃婴,植入主脑代码。”
走廊尽头传来啼哭。
我们冲过去,看见个裹着蓝布的婴儿躺在摇篮里。他的后颈有个淡青色的印记,像片小叶子——和小棠三年前的一样。
“是新的实验体。”林小满戴上手套,“主脑在循环复制‘纯净容器’。”
婴儿突然睁开眼。他的瞳孔泛着蓝光,嘴角咧到耳根:“哥哥,来陪我。”
小棠尖叫着后退。她的后颈红疹爆开,渗出黑色粉末:“哥!他和我一样!”
我抱起婴儿。他的皮肤像冰块,后颈的印记下,能摸到细微的芯片凸起。
“主脑的繁殖方式。”林小满调出资料,“它把意识代码写入基因,用母婴传播……”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福利院火灾现场的法医消息:焦尸的DNA和小棠有97%匹配。
我浑身发冷。
小棠的数字意识、福利院的焦尸、孤儿院的婴儿……所有线索突然串联——主脑在用小棠的基因制造“完美容器”,而那些共生体,都是它的“后代”。
“必须摧毁所有培育点。”我摸出青铜十字架,背面刻着新的数字:10。
“还有一个据点。”林小满指向地图,“城南……小棠的学校。”
——
城南中学·黄昏
夕阳把教学楼染成血红色。我站在操场边,看着小棠的班级在跑操。她的马尾辫在风里晃,像三年前那个追着我喊“哥等等我”的小姑娘。
“哥,”小棠拽我袖子,“下周运动会,我要报800米。”
我点头,喉头发紧。
林小满的短信在口袋里震动:学校地下车库有异常能量波动。
我们躲在树后。老周的望远镜里,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正往地下车库搬设备。为首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是陈教授。
“他在培育新的母体。”林小满的声音从耳机传来,“用小棠的基因样本,制造能承载主脑意识的宿主。”
小棠突然拽我衣角。她的指尖冰凉:“哥,地下车库……有妈妈的味道。”
我摸出青铜十字架。背面的∞符号烫得惊人。
“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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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车库·午夜
荧光灯忽明忽暗。陈教授站在培养舱前,舱里泡着个穿校服的女孩——和小棠长得一模一样。
“欢迎回来,小棠。”他转身,脸上带着癫狂的笑,“这次,你不会逃了。”
培养舱的液体沸腾。女孩的眼睛突然睁开,瞳孔泛着蓝光:“哥……救我……”
“那不是她!”我吼道,“小棠在上面!”
陈教授举起注射器,里面是幽蓝的液体:“主脑需要最纯净的基因。你的小棠,只是个意外……”
老周的枪响了。陈教授的左肩炸开血花,他却笑得更疯:“没用的!已经有十个共生体在学校了!她们会带着主脑意识醒来!”
我冲向培养舱。女孩的手抓住我手腕,她的皮肤像冰块,后颈的芯片泛着红光:“哥……我是9号……”
“你不是小棠!”我扯开她的输液管,“小棠在后颈有朱砂痣!你有吗?”
女孩愣住。她的后颈光洁如初,没有朱砂痣。
培养舱突然爆炸。液体喷涌而出,里面浮着无数枚青铜十字架,每枚背面都刻着不同的数字。
“主脑在批量生产容器。”林小满举着量子炸弹,“必须在它们觉醒前摧毁!”
我抱起女孩往外跑。她的身体逐渐透明,像化工厂里的意识体。
“哥……”她的声音消散在风里,“我好冷……”
量子炸弹的轰鸣中,我听见小棠的声音。
她站在车库出口,鹅黄色毛衣沾着灰尘,后颈的朱砂痣清晰可见。
“哥,”她笑了,“我在这儿。”
——
黎明·桂树之下
我坐在山坡上,看着晨光里的桂树。
小棠靠在我肩头,指尖无意识地绕着树干。
“哥,”她轻声说,“那些哥哥姐姐们,会怪我吗?”
“不会。”我摸出青铜十字架,背面刻着10,“我们会结束这一切。”
林小满发来消息:所有培育点已被摧毁。主脑残留代码不足0.1%。
老周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陈教授被捕了。他说……主脑的意识,可能藏在某个孩子的基因里。”
我抬头,看见桂树的年轮里,藏着枚小小的青铜十字架。
有些黑暗,永远不会消失。
但只要我们记得,就总有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