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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这一番话,说得李春花浑身的血都热了起来。

之前,她只是想帮帮忙,报答恩情。

那时候她是卑微的,是感恩的。

可现在,她是“二姨姥”的人了!

这不仅仅是帮忙,这是为了“咱们家”在奋斗啊!

这是为了给妞妞挣一个好未来,是为了给自己挣个脸面,更是为了不辜负二姨姥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和亲情!

李春花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她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自卑和怯懦,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坚定和希望。

“二姨姥!我都听您的!您指哪儿我打哪儿!咱们一家人,好好干!”

看着眼前这一幕,苏文慧也忍不住笑了。

她看着意气风发的婆婆,看着脱胎换骨的李春花,只觉得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窗外,夜色深沉,但这屋里的灯光,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都要温暖。

这顿已经有些凉了的疙瘩汤,最后被她们重新热了热,三个大人一个小孩吃了个精光。

那是李春花这辈子吃过的,最香、最暖、最有滋味的一顿饭。

因为这汤里,不仅有酸菜的酸,有紫苏的香,更有那浓得化不开的、失而复得的亲情。

吃完饭,宋兰芝看着正在厨房里抢着刷碗、嘴里还哼着不知名小调的李春花,嘴角勾起了一抹满意的笑。

这人有了,心齐了。

接下来,那件压在她心底的大事,“开饭馆”的计划,也该正式提上日程了。

……

这一夜,顾家这间并不宽敞的小屋里,每个人睡得都格外踏实。

连窗外那轮挂在树梢上的月亮,似乎都比往常圆润了几分,洒下的清辉像水一样,温柔地漫过窗台,照着这个终于重新团圆的家。

第二天一大早,东边的天际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大院里的路灯还没熄灭,李春花就来了。

要是搁在往常,她来敲门,那动静总是小心翼翼的,跟做贼似的,手指头都不敢用力,生怕惊扰了谁。

可今儿个,那脚步声在楼道里就透着股子轻快劲儿,“哒哒哒”的,像是踩着鼓点。

还没等她敲门,那扇没锁死的门就被她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二姨姥!我来了!”

这一声“二姨姥”,并没有很大声,怕吵醒了还在睡觉的苏文慧和周围邻居,但那语气里的脆生劲儿,那股子透心凉的欢快,就像是清晨第一滴露水滴在荷叶上,听着就让人心里敞亮。

宋兰芝正在厨房里淘米呢。

她起得比谁都早。

昨儿个那场认亲的大戏,虽然耗神,但却像是一针强心剂,让她这个五十岁的人觉得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

听见动静,她手里的淘米箩跟着抖了一下,回头一看,脸上立马笑成了一朵绽开的菊花。

“哎!来了就好,快进来!”

李春花抱着还在睡眼惺忪的妞妞走了进来。

今儿个的李春花,看着跟换了个人似的。

虽然身上穿的还是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布褂子,但领口被她特意熨烫过,平平整整,没有一丝褶皱。

头发也不再是以前那种随手一挽的乱糟糟样子,而是梳得溜光水滑,在脑后扎了一个结结实实的麻花辫,显得利索又精神。

最关键的是那双眼睛。

那双原本总是躲躲闪闪、不敢看人的眼睛,现在亮得吓人,透着股子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精神气。

那是有了根、有了家的人才有的底气。

她一进门,不用宋兰芝吩咐,熟练地把妞妞往那个铺着软垫的小板凳上一安顿,顺手塞给孩子一块干净的手绢玩,然后挽起袖子就进了厨房。

“二姨姥,这水凉,您别沾手,我来!”

她不由分说,一把抢过宋兰芝手里的淘米箩,那动作自然得就像是在自己家干活一样,没有半点生分和客套。

“您去歇着,看着火就行。以后这种粗活累活,还有这跟凉水打交道的活儿,那都是我的!您是掌舵的,我是划船的,哪能让您这当长辈的受累?”

宋兰芝看着她那在水龙头下搓洗大米的利索背影,看着那双被冷水激得通红却毫不在意的手,心里头像是被热毛巾捂着一样,热乎乎的。

这有了血缘关系,那感觉就是不一样。

以前她是好心帮忙,是报恩。

现在她是心疼,是孝顺。

这不仅是干活,这是在心疼自家老人呢。

“行,那我就享享孙女的福。”宋兰芝也不矫情,乐呵呵地在旁边的小马扎上坐下,但这嘴上可没闲着。

“今儿早上咱们吃得简单点,但得吃得顺口。文慧昨儿个念叨了一句,说是想吃刚出锅的油条了,还得配上一碗那个老豆腐脑。”

“油条?”李春花手里的动作不停,“那得揉面,得醒发,这时候来得及吗?”

“放心,面我昨晚就和好了,在冰箱里醒着呢。”宋兰芝指了指旁边那个用湿布盖着的搪瓷盆,“你把那面拿出来,回回温。我去炸那个卤子。”

这一老一少,在不大的厨房里,配合得那天衣无缝。

宋兰芝负责技术活。

她从柜子里拿出一袋干黄花菜、一袋木耳,用热水迅速泡发。又切了一点五花肉丁,那是为了借味儿。

起锅烧油。

先下八角炸香,捞出,再下肉丁煸炒至变色。

“滋啦——”

肉香四溢。

接着下葱姜末,一大勺黄豆酱油,再放入切好的黄花菜、木耳丝。

翻炒几下,倒入开水。

这还没完。

豆腐脑的卤子,讲究个“勾芡”。

水淀粉调得不稀不稠,沿着锅边慢慢淋进去,勺子在锅里轻轻推动。原本清汤寡水的汤底,瞬间变得浓稠晶亮,呈现出一种诱人的琥珀色。

最后,撒上一把韭菜花,淋上几滴香油。

一股极其浓郁的、带着北方特色的咸鲜卤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厨房。

这卤子一出,那豆腐脑的魂儿就有了。

而那边,李春花正在跟那团面较劲。

这炸油条的面,最讲究个“软”。软得能粘手,但又得成型。

宋兰芝昨晚是用牛奶和的的面,还加了个鸡蛋,所以这面团呈现出一种淡淡的乳黄色,软得像婴儿的脸蛋。

李春花手上抹了油,把面团抻成长条,切成大小均匀的剂子。然后两块剂子叠在一起,用筷子在中间轻轻一压。

“下锅!”

宋兰芝那边油锅已经烧热了。

李春花捏住面坯的两头,轻轻一抻,顺着锅边滑进去。

“呼——”

面坯一入热油,瞬间像充了气一样,迅速膨胀、翻滚。

原本细细的一条,眨眼间就变成了金黄酥脆、胖乎乎的大油条,在油锅里欢快地浮浮沉沉。

这炸油条的声音,那是清晨最悦耳的交响乐。

一根接着一根。

很快,那个柳条编的笸箩里,就堆满了金灿灿、热腾腾的油条。那股子油炸面食特有的麦香和焦香,霸道地钻进人的鼻孔里,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直打滚。

这时候,卧室的门开了。

苏文慧打着哈欠走了出来。她穿着睡衣,头发还有点乱,手里还拿着个笔记本,脸上带着点还没睡醒的迷糊,还有一丝犹豫的神色。

“妈……那个,春花……早啊。”

“舅妈早!”

李春花脆生生地喊了一嗓子。

她手里正拿着长筷子,熟练地夹起一根刚出锅、还在滋滋冒油的金黄油条,在锅边轻轻磕了两下沥油。

苏文慧刚迈进厨房的一只脚,硬生生顿在了半空。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原本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神色,瞬间变成了一种哭笑不得的窘迫。

“春花,咱们……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

苏文慧有些无奈地看着那个比自己还要壮实几分的“外甥女”。

“你这一声舅妈,把我都给叫老了十岁不止。咱们各论各的,你还是叫我嫂子吧,听着亲切。”

“那哪行!”

李春花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手里的活儿却一点没停,又顺手滑进去两块面坯。

“二姨姥那是正经的长辈,您是二姨姥的儿媳妇,那就是正经的舅妈。这辈分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乱不得。我要是还叫您嫂子,那不是没大没小吗?”

她回过头,冲着苏文慧咧嘴一笑,那笑容里透着股子农村人特有的执拗和朴实。

“舅妈,您快坐,刚出锅的油条,趁热吃才香呢!”

苏文慧张了张嘴,想反驳,可看着李春花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又看了看旁边笑眯眯看戏的婆婆,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认下了这个“长辈”的身份。

宋兰芝看着这温馨的一幕,闻着这满屋子的香味,手里的勺子轻轻搅动着锅里浓稠的豆腐脑卤子。

“行了文慧,春花是个实诚孩子,心里有谱。这辈分乱了,她心里不踏实,你就让她叫吧。”

苏文慧笑了笑,走到桌边坐下,看着桌上那盆金灿灿的油条,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她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忐忑地开了口。

“妈,有个事儿……我琢磨了一晚上,不知道该不该跟您说。”

“咋了?跟妈还有啥不能说的?”宋兰芝正在盛豆腐脑,那豆腐脑白嫩如玉,颤巍巍的,“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还是昨儿个累着了?”

她立马放下勺子,一脸紧张地就要伸手去摸苏文慧的额头。

“不是不是,身子好着呢,就是有点馋。”苏文慧赶紧摆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李春花,然后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

“是这么回事儿。妈,昨儿个春花不是去给我送饭了吗?那蒜香骨的味道实在太霸道了,把我们教研室的老师都给馋坏了。”

提到这茬,正在炸油条的李春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耳朵根有点红,但手里的动作却更轻快了。

“尤其是那个小张老师,还有那个老教授李老师。”苏文慧接着说,“他们平时在学校吃饭也是个大难题。食堂那饭菜,那叫一个难吃,还没油水。昨天下班的时候,他们几个拉着我,非要让我回来问问……”

苏文慧顿了顿,似乎觉得这要求有点过分。

“问问咱们家这饭……能不能多做点?”

宋兰芝眼睛微微一眯,手里那个刚拿起来的醋瓶子停在了半空:“多做点?啥意思?”

“就是……”苏文慧有些哭笑不得,但又带着点期待,“他们说,反正食堂的饭也要钱,还要排队。既然咱们家反正每天都要给我做饭送饭,能不能……能不能顺带着,给他们也带一份?”

说到这儿,苏文慧赶紧补充道,生怕婆婆觉得自己是被人占了便宜。

“当然,他们说了,绝不白吃!给钱!还要给粮票!按照外面国营饭店的标准给!小张老师说了,只要能天天吃上那一口像样的家常饭,让她多出一块钱她都乐意!”

“妈,我知道这事儿挺麻烦的,您那么大岁数了,哪能给别人当厨子使唤?而且咱们也不缺那点钱……我也想拒绝来着,可架不住同事们软磨硬泡,那眼神可怜巴巴的,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只好硬着头皮回来问问。”

苏文慧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是在喃喃自语。她心里其实挺矛盾的,既想帮同事,又怕累着婆婆。

然而,她这话音刚落,厨房里的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只有油锅里油温升高发出的轻微“滋滋”声,还有豆浆在锅里微微沸腾的“咕嘟”声。

苏文慧有些忐忑地看着婆婆,生怕她生气,生怕她觉得自己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傻媳妇。

然而,宋兰芝没有生气。

恰恰相反,她那双原本因为早起而略显平和的老眼,在这一刻,突然迸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锐利的光芒。

那光芒里,是精明,是一种猎人看到了猎物、将军看到了战机的兴奋。

那是一种被压抑了许久的的野心,被这突如其来的机会,给彻底点燃了。

昨天还在跟春花说着要靠这门手艺赚钱呢,今天商机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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