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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岳池鱼只觉得耳边嗡鸣一声,整个世界都寂静了。

她眼睁睁看着那柄长剑,被一个雪白的身影挡住——

是踏雪!

它突然挣开缰绳,庞大的身子狠狠撞向她后背。

“噗嗤——”

利刃穿透了踏雪的心口。

滚烫的热血,喷溅在岳池鱼的脸上、衣襟上。

踏雪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哀鸣,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它四肢抽搐着,那双通人性的马眼,此刻直直地望着岳池鱼。

两行清晰的泪痕,顺着鬃毛滚落,混入沙土之中。

它至死都没有闭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岳池鱼僵在原地,手脚都麻了。

那是父亲最珍爱的战友,是陪着她从小在军营里奔跑玩耍的伙伴,是岳家荣耀与温暖的最后一点见证……

是她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

“啊——!!!”

一声凄厉绝望到极致的悲鸣从她喉咙深处迸发出来,撕心裂肺。

岳池鱼猛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那边惊慌失措、仍握着滴血长剑的沈思玉。

无边的恨意和杀意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

她一把夺过身侧侍卫的佩剑,剑锋出鞘,直指沈思玉!

“沈思玉!我要你偿命!”

沈思玉被她这副模样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往后躲闪:

“夫兄!救我!”

剑尖携着岳池鱼全部的恨意和力量,眼看就要刺入沈思玉的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身影猛地插入两人之间!

“锵!”

岳池鱼的剑被挡住,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缓缓抬头,视线穿过剑刃的寒光,正对上谢南萧的眼睛——

他竟然……挡在了沈思玉面前!他用他的剑,拦下了她为踏雪复仇的剑!

她呼吸瞬间乱了,声音发颤,带着最后一丝不敢置信的祈求:

“谢…谢南萧……她杀了踏雪……你看清了吗?她杀了我爹的踏雪!杀了我最后的亲人!你……确定要维护她吗?!”

谢南萧眉头紧锁,避开她那双痛彻心扉的眼睛:

“小鱼儿,你冷静点!那马说到底不过是一头牲口!你已鞭打了思玉,难道还要为了这牲口,当真要杀伤亲王嫡女,犯下大罪吗?”

“牲口?!”

这两个字像最锋利的针,狠狠扎进岳池鱼早已烂透的心。

她几乎失声尖叫,眼泪终于决堤般涌出,混合着脸上的马血,蜿蜒而下。

“它不是牲口!谢南萧你听清楚!它是我的亲人!是我岳池鱼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它比你们这些虚伪龌龊、背信弃义的人,高贵一千倍!一万倍!”

对上岳池鱼发红的眼睛,谢南萧沉默许久,缓缓吐出四个字,“你开个价。”

至亲惨死眼前,要怎么算价钱?

岳池鱼眼中最后一点亮,一寸一寸的……熄灭了。

她看着谢南萧,看着被他护在身后、正得意拽着他衣角的沈思玉,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好……好得很……谢南萧,今日这一拦,你我之间,便如同此发——”

抬手攥住青丝,长剑一扬,一束长发落地。

她抽回剑,寒光划开两人:

“恩!断!义!绝!”

她甩开谢南萧的手,明明自己都快站不住,还是抱着踏雪的尸体,踉跄着往外挪。

谢南萧心脏骤缩,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慌了神。

待医师来时,他一把推开怀里的沈思玉。

“虎威,你陪着思玉看医师,我有事先走了。”

他想起了答应过岳池鱼的。

已经很久没有好好陪她了,这次踏雪没了,他得好好补偿她。

身后沈思玉的哭喊他全然不顾,策马追了上去。

*

夜色渐沉,军营四周空寂无人。

岳池鱼满身泥泞与血污,力气早已耗尽,狼狈地跪靠在踏雪冰冷的尸身旁。

天边乌云层层压来,雨点开始砸落。

她眼角滚烫,全是泪。

可在这冰冷雨夜里,她的泪水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她慢慢俯下身,用自己单薄的脊背为踏雪遮挡风雨,却恍惚忆起三年前的上元灯节。

那时她刚守完父亲的头七,独自站在灯海人流里茫然无措,是谢南萧拨开人群朝她走来。

他手里举着盏兔子灯,笑着递到她面前:“小鱼儿,别怕,以后有我。”

当时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就是他了。不问得失,不论结局,就勇敢这一回。”

后来,他果真排除万难,顶着谢家重重压力,红衣白马地来娶她。

脑海中又想起沈思玉轻蔑的嘲笑声:“真蠢,谢家这样的门第,怎会真心娶个孤女?不过是为了你岳家手里那点兵权,你就感动得死心塌地。”

“真蠢,三年都没发现不对。”

“真蠢,她竟相信谢南萧是真的爱她。”

“真蠢,真蠢,真蠢……”

岳池鱼摔倒在雨中,泪水混合着雨水倾泄而下。

太蠢了……

岳池鱼,你真的……太蠢了。

远处,雨幕连绵,一辆乌金檀木马车缓慢行驶着。

赵珏撩开车帘,目光扫过前方,忽然出声:“主子,前面好像是岳姑娘!”

后厢内,霍容渊靠在椅背上,修长手指随意抵着太阳穴,那张隐在阴影里的脸深邃立体,凌厉冷肃。

上位者气场十足。

闻声,似连眼眸也未掀起,只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嗯。”

叫人辨不清喜怒。

赵珏有些看不下去了,“主子,咱不管管岳姑娘吗?”

“怎么,”男人嗓音慵懒,比秋雨更冷,“本王很像菩萨?”

赵珏顿时噤声。

半晌,霍容渊终于抬眼,瞥向那道摇摇欲坠的身影,双眸微眯:“一尾小鱼,不经历风浪,怎知风浪凉薄。”

身侧赵珏嘴快,小声嘀咕,“可这么大的风浪,就算是鲨鱼,恐怕也撑不……”

话音未落,前方人影便直挺挺倒在泥泞里。

赵珏一惊,“主子,岳姑娘晕倒了!”

车厢内寂静片刻,才传来霍容渊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麻烦。”

马车骤停。

霍容渊冷着脸下车,看着岳池鱼面无血色蜷在泥泞里,他眉头拧得更紧。

前些日子,岳池鱼胳膊被刺了一剑,狼狈不堪。

今日在军营周围,又抱着一匹马在雨中大哭。

回回见到她,她都是个倒霉的小可怜。

他将雨地里的姑娘连人带泥拢进狐皮大氅,拎小猫似的拎起来。

赵珏赶忙撩起帘子:“主子,方才宫里来讯,昭宁公主突发急症,陛下宣您即刻进宫。”

霍容渊闭目轻揉眉心,语气添了丝不耐,“告诉她,若真病重就传太医署。少拿这些伎俩来烦本王。”

“是!那先回摄政王府?”

马车内奢华宽敞,男人视线划过岳池鱼苍白的脸,漆黑眼底掠过一丝冷戾,嗓音还是惯常的寡淡。

“去摘星楼。”

赵珏应了声,又问道:“主子,这匹马要不要带上?”

霍容渊漫不经心地瞥过去,眉眼戾气渐浓:

“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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