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指尖在键盘上悬了三秒,终于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屏幕上跳动的倒计时鲜红刺眼——距离买家设定的期限,还剩二十天。
“三倍违约金,十亿。”她把热成像图往一月面前推了推,指腹蹭过画面里真“蓝火焰”所在的恒温展柜,“对方说,这价够买十个东南亚小国的人口走私链。”
一月正用铜钥匙撬开一罐过期罐头,铁锈混着霉味飘出来,像极了福利院菜窖里的气息。“十个我们?”她嗤笑一声,钥匙尖挑出块发黑的果肉,“打包送过去,怕还得倒贴运费。”
罐头铁皮被捏得变形的脆响里,四月突然抓起桌角的铁皮青蛙。上弦时的“咔哒”声比平时急了半拍,弹出的红舌头正对着屏幕上的违约金数字:“买家的底我们摸透了——他不是要钻石,是要展柜里的芯片。”她顿了顿,指尖按在青蛙的发条上,“那芯片里存着‘夜隼案’受害者名单,当年被启星基金会加密后,嵌进了真钻的底座。”
铜钥匙突然从一月掌心滑落,在地板上转了三圈,齿痕对着墙角的旧电视。屏幕里正重播着拍卖会新闻,那个戴金丝眼镜的拍卖员擦镜片的动作,和恒温展柜的指纹锁识别角度完美重合。
“所以,”一月弯腰捡钥匙时,后腰的旧伤被扯得发疼——是当年替四月挡戚九月藤条时留下的,“十亿违约金是幌子,他们要的是我们替他们撬开那把锁。”
四月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键盘的塑料味:“何止。他们给的账户信息,收款方代码和赵振邦铁皮盒的编号只差一位——”她突然压低声音,用指尖在桌面上敲出三短两长的节奏,“这是逼我们去港务区,逼我们去找赵振邦。”
罐头里的霉斑在灯光下泛着蓝绿光泽,像极了真“蓝火焰”在暗处的反光。一月想起师朝孑在会议室里说的话,想起那份领养记录上“付一”“付四”两个名字,突然将铜钥匙狠狠按在桌面:“十亿买我们当枪?”钥匙齿痕刻出的浅沟里,慢慢渗进桌面的木纹,“倒不如问问戚九月,当年她卖我们俩给基金会,收了多少。”
漫画第78话的预告里,一月会为护她中枪,可作者没画结局——现在她连作者都没了,根本不知道怎么改这个预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退休’是真的想带姐姐逃出去,别等作者没画的悲剧发生。
窗外突然掠过一道车灯,四月的屏幕瞬间跳成乱码。铁皮青蛙的发条不知何时松了,红舌头垂在桌面上,像条濒死的蛇。
“他们动了赵振邦的疗养院监控。”四月的指尖在乱码里快速游走,突然顿住——屏幕乱码的频率,竟和记忆里福利院早间广播的杂音重合,“恒温展柜的安保系统,用的是福利院旧广播的加密算法。”她猛地抬头,眼里的红血丝和屏幕上的倒计时重叠,“这哪是交易,是要我们命的鬼门关。”
一月抓起那罐发霉的罐头,狠狠砸向墙角的旧电视。显像管爆炸的火花里,她仿佛又看见七岁那年,自己把偷藏的番茄塞进四月怀里,说“砸了煤炉,我们就有地方藏了”。
铜钥匙此刻正卡在电视残骸的齿轮里,转得像枚停不下来的秒表。
一月的拳头还抵在电视残骸上,显像管的余温烫得指腹发麻。她猛地抽回手时,铜钥匙恰好从齿轮里弹出来,在空中转了半圈,稳稳落进掌心——齿痕里还卡着点电视零件的塑料渣,像极了当年菜窖煤堆里没烧透的木屑。
“就算是鬼门关,”她攥紧钥匙,指节泛白的力道让齿痕深深嵌进掌心,“也得闯。”
四月的指尖顿在乱码上,屏幕的蓝光映着她突然红了的眼眶。铁皮青蛙的红舌头还垂着,发条彻底松了劲,像被抽走了骨头。
“闯过去,”一月的声音裹着显像管烧融的焦味,突然低了半度,却比刚才砸电视时更沉,“才有地方把这十年的账,连本带利算清楚。”她抬手,将铜钥匙按在四月的键盘上,齿痕在空格键上压出浅印,“你留在这里,用旧广播的频率发信号——赵振邦若还在港务区,会听见的。”
四月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汗混着键盘的机油味:“那芯片……”
“芯片里的名单,”一月打断她,钥匙尖挑开四月袖口的线头——那线头缠着半片铜钥匙碎片,和启星基金会创始人手腕上的红绳装饰一模一样,“比十亿值钱,也比我们的命值钱。”
窗外的车灯又晃了一下,这次带着明显的减速意味。四月的屏幕突然跳出一行绿色代码,像极了警局会议室里那串挑衅的荧光字。
“他们来了。”四月的指尖在代码上敲出三短两长的节奏,“按老规矩,我断后。”
一月最后看了眼桌上的铁皮青蛙,突然抓起它塞进四月口袋。上弦的发条被体温焐得发烫,像藏着颗没炸开的火星。“等我回来,”她转身时,后腰的旧伤又抽痛了一下,却死死抿着唇没出声,“给你带罐没发霉的番茄。”
门被推开的瞬间,巷口的路灯突然滋啦一声灭了。夜风卷着熟悉的煤渣味灌进来,恍惚间竟和七岁那年菜窖的气息重合。一月摸出藏在靴筒里的枪,刚要迈步,黑暗里传来一声轻笑,像藤条扫过煤堆的沙沙声:“十年没见,偷藏东西的本事倒是长了。”
拳头带着藤条抽过煤堆的钝响砸过来时,一月侧身避开的弧度里还带着福利院时的本能——可戚九月的脚腕已像当年缠住她的铁链,勾住她的膝盖向后一绊。
“还是这招?”戚九月的笑混着夜风里的煤渣味,左手格开一月劈来的掌风,右手食指精准按在她肘弯的麻筋上。这处“死穴”是当年教她卸力时特意留的记号,那时一月总被按在菜窖栅栏上,疼得手里的铜钥匙叮当乱响,而栅栏的锈迹,正和戚九月此刻袖口露出的红绳碎片色泽一致。
一月闷哼着旋身,试图用枪柄砸向对方侧脸,却被戚九月俯身避开的同时,膝盖狠狠顶在后腰的旧伤上。那力道和十年前藤条抽在同一位置时分毫不差——当年就是为了抢回这把铜钥匙,她替四月挡了那一下,钥匙齿痕至今还在四月掌心里留着浅印。
“当年让你练负重扎马步,偏要偷藏番茄。”戚九月锁住她后颈的手臂突然收紧,将她按向电视残骸的碎玻璃,“现在知道骨头硬不过老账了?”
一月的额头撞上玻璃碴的瞬间,终于抓住对方手腕翻身一拧——这是她偷学的野路子,从码头搬运工那儿看的,可戚九月像早料到般顺势下沉,另一只手反剪住她的胳膊,指尖恰好碾过她腕间那道浅疤:“这疤是抢赵振邦铁皮盒时划的吧?跟他当年救你时留的那道,位置倒对称。”
掌心的铜钥匙不知何时被夺走,戚九月捏着它在她眼前晃了晃,齿痕里还卡着四月袖口的线头碎片——那碎片与她颈间红绳上的半片钥匙,拼起来正是完整的“月落星沉”纹路。“你以为藏得深,”她突然将钥匙扔在地上,靴底碾过的脆响里,混着远处四月键盘失灵的电流声,“从你把这钥匙塞进四月枕头底下那天起,就没逃出过我的眼。”
一月的指节在碎玻璃里抠出血来,却再没力气挣开。后腰的疼混着煤渣的涩味漫上来,恍惚间又成了那个被按在栅栏上的小姑娘,看着戚九月手里的藤条缠上红绳,绳结处露着半片钥匙,和此刻地上变形的这枚,原是一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