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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时尽的睫毛颤了颤,耳边传来”沙沙”细响,似有虫蚁爬过枯叶,挠得人心痒痒。

她缓缓睁开眼,一只枯黄的狗尾巴草正在她鼻尖晃悠,草穗扫过肌肤,激起一阵细微的瘙痒。

“姐姐的睫毛在动耶。”扎着羊角辫的女孩欢呼着扔掉手中的草茎。

她脸蛋脏得像只花猫,却掩饰不住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这个女孩约莫七八岁的年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裙,裙摆沾满泥渍,赤着小脚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哥哥你快点来呀。”小丫头转头朝门外脆生生喊道。

时尽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一个修长的身影立在门框间。

宋尘逆光而立,黑衣上沾满泥渍和暗红的血迹,骨节分明的手里端着个豁口的陶碗。

见她醒来,少年脚步微顿,碗中药汁晃出几滴。

“你昏迷了三天。”他将药碗放在床头矮几上,声音比平时沙哑,”姜游和秦贺已经到了秦府,很安全。”

时尽试图撑起身子,却发现浑身软得跟棉花一样,连指尖都使不上力。

挫败感涌来,她只能无声叹了口气,颓然躺回身下的硬板床上。

目光所及,是一间简陋的茅草屋,墙上挂着晒干的药草,散发出苦涩的清香,窗台上还摆着几个造型诡异的布娃娃。

“这是陈伏雅家。”宋尘端来一盆热水,他拧干布巾,换了时尽头上的湿巾,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鬓角,不紧不慢地解释他们现在的状况,”我们在青山城外城。”

青山城经过历史的变迁,内城在平原地形发展,外城在山地地形发展。

外城跟内城简直就是天差地别的存在——内城朱门绣户,繁华鼎盛;外城却断壁残垣,满目疮痍。

以时尽眼下油尽灯枯的情况,徒步至内城至少需要两日,更遑论在这荒郊野外辨识方向。

若不沿官道而行,怕是土地公来了也要迷路。

七月十五,魔教祭祀之期已在眉睫,时间紧迫如弦上之箭,随时可能射出。

一想到这里,时尽额上的汗变得更多了,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

那小丫头蹦到床边,伸出冰凉的小手戳了戳时尽的脸颊,像是在摸什么稀罕物:”姐姐好软!”

她的手指冰凉得不像活人温度,却带有孩童的天真:”比阿黄还软!”

“阿黄?”时尽忍着头晕目眩,哑着嗓子问道。

“我家的大黄狗呀。”陈伏雅歪着头,羊角辫随着她动作晃动,”去年饿死啦,现在埋在梨树下,说不定现在长新芽了。”

她语气稀松平常,听不出半点悲伤。

时尽心里顿时窜起一股寒意。

“姐姐你饿不饿。”陈伏雅蹲下身,变戏法似的从床底下取出一个篮子,篮子里装满红艳艳的果子,色泽妖艳如血。

她拿起一颗,径直递到时尽唇边:”先吃东西。”

果子近在咫尺,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甜腥。

时尽警觉地偏头躲开,视线上移不自觉看了一眼抱臂而立的宋尘。

带着无声的询问——这东西当真能吃?

宋尘捕捉到她眼中的疑惑,略一颔首:”恢复灵力的果子。我吃了三个,陈伏雅吃了七个,都没事。”

为了印证他的话,陈伏雅又从篮子里拿出一颗果子,”咔嚓”一口咬下。

汁水顺着她的嘴角流下,在嘴角留下一道红痕,宛若鲜血。

“姐姐快吃呀!可甜啦!”陈伏雅依旧固执地拿着果子往时尽嘴里送。

见她迟迟不接,嘟起嘴,将果子塞入时尽软弱的掌心。

时尽看了手心里这颗红艳艳的果子,咽了一口口水,喉头微动。

它形态色泽,的确跟古籍中能恢复灵力的果子大差不差。

最终,求取力量的渴望压过疑虑,她小心翼翼咬开那层薄薄的果皮。

甘甜清冽的汁水溢满口腔,带着草木独有的芬芳。

然而,下一刻——

“呃!”

剧烈的绞痛从丹田里炸开,席卷四肢百骸。

时尽闷哼一声,蜷缩着滚下床。

喉间涌上一阵阵腥甜,五脏六腑似被千万根针刺穿,眼前金星乱冒,连宋尘焦急的脸都变成一团光影。

“时师姐!”宋尘箭步上前,接住了摇摇欲坠的她。

他的手臂很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与平时的冷硬截然不同。

陈伏雅在一旁拍着手,咯咯笑:”姐姐果然吃不了呢!”

她咧着嘴,黑沉沉的眼睛看向宋尘:”因为姐姐不是魔——”

剧烈的疼痛让时尽神智昏聩,幻象丛生。

她仿佛看见三朵蘑菇精在自己面前蹦跶,还有长翅膀的包子在天空中飞,以及陈伏雅被五花大绑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

混乱中,总有一只手稳稳托住她的后颈,带着熟悉微凉的体温,让她不至于堕入黑暗。

夜幕低垂。

时尽再次从昏迷中醒来,茅屋里点起了油灯,昏黄光影在土墙上摇曳。

体内灵力依旧死水一潭,连一丝涟漪也没有。

巨大的无力感和急迫感如同藤蔓缠绕心脏,越收越紧。

她已经无暇顾及周遭,只能虚弱靠在床头,阖上双眼,试图凝神调息。

然而,她无论如何催动心法,丹田之内空空如也,仿佛那维系她力量的源泉彻底枯竭。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那枚黑色令牌她已经反复检查过无数次,并无半点灵力波动或异样附着。

她甚至把它丢给宋尘,让他暂时带着,自己再不触碰。

即使如此,体内灵脉已经寂静如故,毫无复苏迹象。

唯一有用的便是,摆脱那黑色令牌,自己心里舒坦了些。

若不能解决灵力尽失问题,十二日过后青山城的长月节,那是阴气最重之时,魔教很可能在西坟场举行祭祀。

届时,她拿什么去抗衡?拿什么去阻止?拿什么去守护?

烦闷与焦灼正在胸腔内痛苦的闷烧。

时尽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口中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那尖锐的痛楚让她濒临失控的情绪稍稍稳定。

师尊教过她:遇事莫慌,心乱则背《清心咒》,一遍不成,十遍,百遍,总能片刻清明。

“清心若水,清心即心……”她在心中默念。

然而,口诀刚起,便被一个软糯的女声打断:”七月半,鬼开门,阿娘缝衣不点睛……新衣裳,血染襟,阿爹挖坟埋自己……”

陈伏雅坐在矮凳上,双手托着腮帮子,望着灶里跳跃的火苗,咿咿呀呀哼唱着。

火光映照着她稚嫩却毫无表情的脸庞,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妖异。

锅里的白粥已经煮得”咕咚咕咚”响,米香混合着柴火气息弥漫在屋内。

门槛处,宋尘背对着屋内坐着,正用一块抹布,慢条斯理擦拭那柄玄铁剑。

月光斜斜照在他脸上,勾勒出他冷硬的轮廓。

可他现在的心思,显然不在剑上。

那幽深的目光,越过跳跃的灶火,沉沉落在床榻上那个蜷缩的身影上。

她脸色惨白,嘴唇乌青,死死地闭着眼,明明病弱得厉害,却偏要摆出副坚韧的样子。

她以前也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

可他不喜欢她这样。

陈伏雅看看专注擦剑却心不在焉的宋尘,又看看那个床上那个气息微弱的时尽,圆溜溜的眼睛一转。

她勾下腰,拾起灶台边一捆稻草,小跑着凑到宋尘身边。

“哥哥。”陈伏雅仰起头,将稻草塞进宋尘怀里,声音甜腻腻的叫谁不心软,”屋顶破了一个大洞,晚上风好大好冷,帮我修下屋顶嘛。”

宋尘眼皮都没抬一下,指腹继续摩挲着剑脊,低声道:”自己修。”

陈伏雅嘟着嘴,不死心地晃了晃手中的稻草,摆出一副”你非做不可”的架势:”哥哥!你看,今天风真的特别特别大!你忍心让姐姐吹冷风,冻病吗?”

她刻意加重”姐姐”二字。

宋尘依旧不为所动,甚至将怀中稻草往外一推,语气冷硬:”我不会修。”

油盐不进!陈伏雅心中恼火。

夜里寒风凌冽,气温骤降,时尽现在的状态,怕是真撑不住。

她眼珠狡黠一转,转身朝床边走去,故意拔高音调:”那我告诉姐姐!她睡着时候你……”

玄铁剑”铮”地钉在她脚前,震得地面颤抖,刀刃离她布鞋不过寸许。

宋尘眼中黑气不断翻涌,周身杀气腾腾,却瞥见床榻上时尽颤抖的睫毛,硬生生收敛了大半:”再胡说,把你拿去喂尸鬼。”

出乎意料的是,陈伏雅依旧笑得灿烂,丝毫没有被宋尘周身压抑的氛围给骇到,变戏法似的掏出个布娃娃——娃娃穿着黑衣,眉眼居然有点像宋尘。

“哥哥你生气啦?那你陪我玩这个吧,阿爹以前经常陪我玩。”

宋尘目光落在布娃娃上,他缓缓起身,强大的压迫感笼罩着陈伏雅:”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伏雅呀!”小丫头举起手中的布娃娃给宋尘看,”哥哥不早就知道了吗?我就是一个尸鬼啊。”

她突然指向窗外:”看,灯笼!”

远处山坡上,无数白灯笼浮升而起,照亮了半边天空。

“明日寅时,我带你们进内城。”陈伏雅黑眼沉沉地望向宋尘,”作为交换……哥哥你得帮我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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