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宋尘将玄铁剑的剑尖抵在陈伏雅纤细的脖颈上。
锋利的刀刃划破她的肌肤,再近一分便能刺穿喉管。
他的眼神远比剑锋更冰冷,藏着足以冻结一切的杀意:”你当我是魔教的刽子手?”
陈伏雅浑不在意地晃着身子,继续玩弄着手中的布娃娃,布娃娃的脑袋被她转得”咯咯”响。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宋尘,落在床榻上微微蜷缩的时尽,暗示之意昭然若揭:”哥哥你也不想姐姐受苦吧。”
宋尘指节绷紧,手背青筋跳动,刀刃却未移开半分。
“杀谁?”他问,声音里压制着翻涌的戾气,周身散发出比恶鬼还危险的气息。
陈伏雅嗅着空气中弥漫的杀意,不自觉舔了舔嘴角。
她顿了顿,缓缓吐出那个名字:”陈三。”
“他跟我一样是尸鬼,只不过没有开智,脑子里只有魔教的命令。”陈伏雅举起布娃娃,并拢小手划过布娃娃的脖颈,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今夜他要和我去歪脖子树那里调封灵锁——就是你找到姐姐的地方。”
宋尘的剑终于垂下,剑尖在地面划出一道裂痕,眼中的戒备丝毫未减:”我凭什么帮你?”
这样贸然动手,只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陈伏雅指尖灵巧划开布娃娃的肚皮,从里面取出一个铜迹斑驳的钥匙,钥匙上刻着魔教异符文。
“就凭这个。”她晃了晃手中的钥匙,”封灵锁压制了姐姐的灵力,而你是魔,自然不受影响。可姐姐的黑色令牌与锁产生了共鸣,反噬比普通修士剧烈十倍。”
她说起”你是魔”三个字,语气平平,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再拖下去,她的灵力会一分一秒枯竭,最后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她补充道,目光落在时尽苍白的脸上,”到时候别说对付魔教,连我也打不过。”
宋尘目光扫过时尽,她即使在梦里,眉头还紧紧蹙着,如有一湍化不开的愁。
“杀了陈大山,用钥匙开锁,姐姐灵力自然就恢复了。”陈伏雅歪着头,语气实在琢磨不透,”至于魔教?陈大山这种蠢货……死了也没人知道。”
“而我,可以伪造一个封灵锁……最多瞒他们十五天。”
宋尘沉默良久,指尖在剑柄上不断收紧。
“好。”他最终开口,”但若你骗我——”
陈伏雅咯咯笑起来,将布娃娃往怀里一搂:”那哥哥就杀了我啊。”
她笑得天真,仿佛笃定他不会动手。
封灵锁的地方,正是陈伏雅家的后山的一片空地。
那里只有一片秃草地,和一棵高大的歪脖子树。
子时的风裹着霜气,刮过那棵歪脖子树,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那是无数冤魂在哭泣。
宋尘踏着贫瘠的黄土往前走,黑色衣摆时不时掠过几株黄瘦伶仃的小草,惊起几只盘旋在空的乌鸦”嘎嘎”叫。
“快要到了。”陈伏雅提着白灯笼走在前面,灯光下那双黑色的眼睛亮得反常,”陈大山就在那棵歪脖子树下面,他有辟邪符,哥哥你要小心。”
宋尘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按了按腰间暴躁的玄铁剑。
剑似乎感应到什么,发出沉闷的低鸣,震得人手心发麻——那是魔种被刺激的征兆。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一到这个地方,体内魔种就在躁动,急于挣脱束缚。
那棵三人都抱不下的歪脖子树下,蹲着个穿灰色道袍的老者。
他背对着他们,正给一个穿着修士服装的尸骨烧纸,火盆里的纸灰被风吹得漫天,落在他花白的发间。
“就是他。”陈伏雅往宋尘后面缩了缩,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怯意,小手紧紧抓住宋尘的衣摆,”坏人……他是个大坏人。”
老者感应到什么,猛然回头,手里捏着一张黄符纸,在风中猎猎作响:”是你!魔种!”
当他看清宋尘脸时,眼中先是闪过惊恐,随后又被狠厉替代:”谢轻舟没能除掉你,今天我就替天行道!”
符纸带着红光向宋尘飞来,空气中迅速弥漫开朱砂与符咒的味道。
宋尘侧身避开,玄铁剑出鞘,剑气劈开了飞来的符纸,符纸在空中瞬间化作粉末,簌簌落下。
老者却趁机绕到身后,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短刀,寒光凌厉,直取宋尘后心。
“小心!”陈伏雅惊呼出声。
宋尘足尖点地,身形旋转,玄铁剑与短刀并发出刺耳的的鸣叫。
老者被震退三步,虎口发麻,却狞笑一声:”魔种不愧是魔种,反应就是快!”
他从怀中掏出三张符纸,往空中一抛,符纸落地生成三道火墙,将宋尘围困其中。
火焰腾起高丈,带着灼烧皮肉的热浪,空中响起符咒的低鸣。
宋尘眼中黑气翻涌,挥剑劈向火墙,剑气与火墙相撞,迸发出漫天火花,却没能将火墙劈开。
“哗啦!”
老者的短刀突然从火墙缺口刺出,角度刁钻,直取宋尘握剑的手腕。
宋尘旋身避开,却不想老者另一只手早捏着张符纸,趁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狠狠拍向他胸口。
“噗——”宋尘被符纸击中,只觉得胸口一阵灼烧,魔气翻涌得更加厉害。
他强忍着剧痛,玄铁剑横扫而出,逼得老者连连后退,才勉强喘了口气。
“哈哈哈!中了我的辟邪符,我看你还能撑多久?”老者笑得癫狂,突然从袖中甩出一张网,作最后一击。
宋尘挥剑斩向绳网,却听一声脆响,玄铁剑被网给缠住,老者趁机拽动网绳。
他只觉得手上一松,玄铁剑竟断成了两半!
断剑落地,宋尘赤手空拳站在火墙里,黑袍被火焰烧得边角发焦。
老者眼中狂喜,提着刀冲上前:”没了剑,我看你还嚣张什么!”
宋尘不退反进,身形如电,在刀刃及颈之际侧身绕开,同时抬手掐了一个诀,手中金光冒起。
他抬手扣住老者的手腕,指节用力到发白,只听”咔嚓”一声,老者的手腕被硬生生折断,短刀落地。
他痛得惨叫,另一只手抓向宋尘的脸,指甲缝里藏着黑色粉末,显然是淬了毒。
宋尘偏头躲开,手肘重重撞向老者心口。
老者像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撞在歪脖子树上,吐了一大口鲜血。
可他感觉不到痛,挣扎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铃铛,用力一摇——声音刺耳。
刺得宋尘太阳穴突突跳,体内魔气骤然失控,从指缝开始往外冒,眼前阵阵发黑。
“哈哈哈!你果然压制不住魔气!”老者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这铃铛能引动你体内魔性,等你彻底成魔,是衡阳宗的叛徒,是三界的公敌!”
宋尘死死咬着牙,断剑插进地里稳住身形。
他看见自己的手在变黑,指甲变得尖锐,耳边响起无数鬼魅的嘶吼,引诱着他释放杀戮的欲望。
就在这时,胸口传来一阵灼烧感——时尽让他暂时保管的黑色令牌。
令牌上的魔教符文泛起红光,竟硬生生压下了体内魔气。
“不可能……”老者瞪大眼睛,满脸难以置信。
宋尘抬起头,咳了两下血,眼底黑气尚未褪去,却增加了几分凛冽的杀意。
他没有剑,只是一步步走向老者,每一步落下,地面的荒草飞速枯萎。
他上前一把握住老者的脖子,用力收缩。
老者四肢张牙舞爪挥舞,却只碰到宋尘的衣袖,丝毫不起作用。
陈伏雅这时正在树下,用铜钥匙解着锁,这边的血雨腥风她是看都不看一眼。
老者也看到他的同伴了,喉咙里嗬嗬两声:”女儿……女儿快救我。”
宋尘脸色一沉,稍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老者的头无力垂下,彻底没声。
陈伏雅办完事,提着白灯笼走来,她嫌弃着踢了踢尸体:”老不死的,谁是你女儿?”
“哥哥快走,要下雨了,我们回去看看姐姐怎么样。”陈伏雅做完这些,就提步子走开。
宋尘依旧在愣神,低头看自己的手掌。
刚才失控的时候,他脑海里闪过的不是杀戮,而是时尽苍白脸庞。
他想,他若真成了怪物,她一定会很讨厌很讨厌他吧?
“这就是你说的没开智的尸鬼?”他后知后觉地问陈伏雅,那老者手段,绝不是个蠢货。
他感觉心里闷闷的,刚才战斗中,疏忽了什么。
陈伏雅挠挠头,改口道:”呃……脑子一根筋懂吧?早被魔教抛弃了!”
走着走着,陈伏雅看着宋尘,咯咯笑起来:”哥哥,你好像很怕变成怪物?”
宋尘脚步顿了顿。
“是怕姐姐讨厌你吗?”她拿起白灯笼在他眼前晃晃,”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你昨晚守着她睡觉的时候,她偷偷睁眼过哦。”
听着陈伏雅的话,他紧张的心放松了几分。
他没留意到,老者那只垂着的手,指甲缝里藏着的黑色粉末,已经悄无声息洒在他的衣摆上——魔教追踪标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