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轮到你了。”
林渊的声音，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实，比如，天要下雨了，或者，路边的石头该被挪开了。但这平淡的语调，落在李威的耳中，却比世间最恶毒的诅咒还要恐怖一万倍！
“不……不要杀我！林渊……不！渊哥！渊爷！”李威彻底崩溃了，他涕泪横流，不顾地上混杂着血水与尘土的污秽，手脚并用地向前爬行，试图去抱住林渊的腿，却又在接触到那双沾染了些许灰尘的布鞋时，如同触电般缩了回去。
他语无伦次地哀求着，将所有能想到的求饶话语都吼了出来：“是我错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求你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饶我一条狗命吧！我把李家所有的钱都给你！金子，银子，全都给你！我给你当牛做马，我……”
林渊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在他面前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的李家大少，如今像一条真正的、摇尾乞怜的丧家之犬，趴在自己脚下，丑态百出。
他的眼神，没有丝毫的动容，甚至连一丝快意都没有。
因为，不配。
“从小一起长大？”林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只记得，是谁，在我父亲刚刚过世的头七，便带人打断了我林家旁系三叔的腿，只因为他多看了你一眼？”
李威的哭嚎声，戛然而止。
“我只记得，是谁，为了抢夺一枚不值钱的玉佩，将我年仅十岁的堂妹，推入冬日的冰湖之中，险些丧命？”
李威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我更记得，是谁，在我林家被灭门的那个夜晚，提着剑，在他父亲的身后，脸上带着兴奋而残忍的笑容，一脚，将我七爷爷的头颅，像踢皮球一样，踢进了火堆里？”
林渊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李威的心脏之上，将他最后一点求生的侥幸，砸得粉碎！
他想起来了，他全都想起来了！原来，自己早已罪孽深重，血债累累！原来，对方的恨，早已深入骨髓，不死不休！
“不……不是我……那不是我……”他徒劳地辩解着，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林渊缓缓蹲下身，与那双早已被恐惧淹没的眼睛，平视。
“你说，你有仙缘？”他轻声问道，仿佛真的很好奇。
李威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狂地点头，声音嘶哑：“是！是！我有灵根！我马上就要拜入流云宗了！你不能杀我！杀了我，就是与仙门为敌！你……”
“流云宗……”林渊打断了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很巧，我跟他们，也有一笔账，要算。”
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李威那张沾满了鼻涕眼泪的脸颊，动作，竟显得有几分“温和”。
“所以，你更要死。”
“因为，我不想等我去找他们的时候，还要分心来处理你这条……漏网之鱼。”
话音落下的瞬间，李威的瞳孔，骤然放大到了极限！他从那双平静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最终的结局！
“不——！”
他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转身便要爬走。
然而，一道漆黑的流光，比他的动作更快，比他的声音更决绝。
“噗嗤。”
幽影刃，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悄无声息地，划破了他脆弱的喉管。
嘶吼声，戛然而止。
李威捂着自己不断喷涌出鲜血的脖子，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不甘，身体抽搐了几下，最终，彻底不动了。
他那双大睁着的眼睛里，倒映出的，是林渊那张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脸。
至此，李家父子，这对青阳镇的毒瘤，这对覆灭他林家的元凶，尽数伏诛。
林渊缓缓站起身，看也未看脚下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他那颗因为仇恨而燃烧了三个多月的心，在这一刻，并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狂喜与释放，反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洞与平静。
仿佛，只是做完了一件早就该做，且必须做完的事情。
他转过身，提着依旧在滴血的短刃，朝着李家大宅的后院，一步步走去。
血债，还未偿尽。
李家的罪孽，也并非只有这父子二人。
后院，早已是一片死寂。当林渊的身影出现在月亮门下时，那些原本还心存侥幸的李家族人、管事，以及那些平日里为虎作伥的核心家丁们，瞬间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
他们四散奔逃，哭喊求饶，整个场面混乱不堪。
林渊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怜悯。
他的身影，再次化作了那道穿梭于庭院之中的死亡魅影。
他杀人，却有自己的准则。
那些手中沾过林家族人鲜血的、那些平日里仗势欺人、作恶多端的李家核心成员与打手，在他的幽影刃下，无一幸免。
但对于那些只是在李家帮佣、并未参与恶行的普通下人，以及那些早已吓得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妇孺，他手中的短刃，却始终未曾向他们挥去。
当他最终停下脚步时，整个李家后院，已经倒下了三十多具尸体。而剩下的那些妇孺与下人，则早已吓得瘫软在地，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
林-渊的目光，从他们那一张张惨白而惊恐的脸上缓缓扫过，最终，落在一个平日里负责管理账房、为人还算本分的中年管事身上。
“李家的库房，在哪里？”他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
那管事浑身一哆嗦，不敢有丝毫隐瞒，颤抖着手指，指向了后院最深处的一座不起眼的石屋。
林渊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便朝着石屋走去。
他走后，整个后院依旧是一片死寂。那些幸存者，看着满地的尸体，再看看那个如同魔神般离去的背影，心中除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的，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永生难忘的敬畏。
他们知道，从今夜起，青阳镇的天，彻底变了。
……
李家的库房，远比林渊想象的要奢华。厚重的精铁大门，足以抵挡军队的冲撞。但在灌注了混沌之气的幽影刃面前，依旧如同朽木般，被轻易地切开了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口子。
库房之内，珠光宝气，几乎要闪瞎人的眼睛。
一箱箱码放整齐的金锭银元，散发着庸俗却又诱人的光芒。旁边，还有不少名贵的字画、古董、以及各种珍稀的皮毛。这些，都是李家这几个月来，通过巧取豪夺，从青阳镇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林渊的目光，只是在这些黄白之物上停留了一瞬，便直接略过。
凡俗的财富，对他而言，已无太大的意义。
他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铺满了整个库房。很快，他便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个被阵法禁制保护着的暗格。
那禁制极为粗浅，在林渊眼中，简直是漏洞百出。他甚至不需要动用蛮力，只是将一丝混沌之气，顺着禁制的能量节点探入，轻轻一搅。
“咔嚓。”
一声轻响，禁制应声而破。
暗格打开，里面没有金银，只有三个古朴的檀木盒子。
林渊将盒子一一打开。
第一个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三株约莫百年份的“凝气草”，以及两瓶用玉瓶装着的、最基础的“聚气丹”。这些，都是炼气期修士修炼时，最常用的辅助资源。显然，这是李天雄费尽心机，为他儿子李威准备的修仙资粮。
第二个盒子里，则是一叠厚厚的银票，每一张都是一千两的面额，加起来足有十万两之巨。在银票之下，还有一块雕刻着流云图案的青色玉牌，玉牌上，散发着微弱的灵力波动。
林渊拿起玉牌，神识探入，一段信息便流入他的脑海。
“凭此令，可于三月后，前往云溪城，参加我流云宗外门弟子选拔。”
“三月后……”林渊的眼神，微微一凝。时间，比他想象的还要紧迫。
他将前两个盒子里的东西，尽数收入自己的储物戒指，然后，打开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小的一个檀木盒子。
盒子打开的瞬间，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只见盒子的红色绸缎上，静静地躺着一枚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的石珠。
石珠的样式，与林渊胸口的那枚混沌珠，竟有七八分的相似！只是，它上面沾染的，不是温润的灵气，而是一种让他感到极度不适的、阴冷而邪异的气息。
而在石珠的旁边，还有一封早已泛黄的信纸。
林渊拿起信纸，缓缓展开。
信上的字迹，他认得，是他母亲的笔迹！
“夫君亲启：若你见此信，说明妾身已然不在人世。请恕妾身隐瞒之罪，我赠与渊儿之‘长命珠’，实乃我族圣物‘混沌珠’之碎片，能养魂安魄，万邪不侵。然此物亦是不祥之源，怀璧其罪。我族……便是因此而灭。与渊儿‘长命珠’配对的，还有一枚‘噬魂珠’，此珠能吞噬生魂，反哺持有者，乃是阴邪至宝。两珠本为一体，相生相克。当年我族大难，‘噬魂珠’遗失，不想……竟落入李家先祖之手。李家之所以能数代之内崛起，便是依仗此珠暗中吞噬他人气运魂魄之故。他们灭你林家，恐怕……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渊儿身上那枚‘长命珠’，欲让双珠合一！切记！切记！若有一日，李家势大，定要带渊儿远走高飞，永不回还！此珠，是福亦是祸，望夫君慎之……”
信，到此戛然而止。
林渊拿着那封信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原来如此！
原来，覆灭林家的真正原因，并非只是为了一座小小的铁矿！而是为了他身上这枚混沌珠！
李家，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他！
他缓缓拿起那枚所谓的“噬魂珠”，一股阴冷的气息顺着他的指尖，试图钻入他的体内。但他丹田内的混沌之气只是微微一转，那股阴冷气息便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瞬间被震散。
他能感觉到，胸口处，那枚与他血脉相连的混沌珠，正传来一阵阵渴望的悸动。
它，想要吞噬掉眼前这枚同源的碎片！
林渊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也闪过一丝极致的冰冷。
他将信纸与“噬魂珠”，郑重地收入混沌珠空间之内。
他知道，自己的复仇，还远远没有结束。
李家，只是一个开始。当年覆灭他母亲一族的真正元凶，还隐藏在迷雾之后！
他走出库房，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沾满了罪恶与血腥的府邸。
他没有再停留。
他走到那片早已化为废墟的林家大宅前，在那口枯井旁，静静地坐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清晨，第一缕象征着新生的阳光，刺破云层，洒在他身上时，他才缓缓起身。
他从储物戒中，再次取出了一张火球符。
“爹，娘，族人们……”
“尘归尘，土归土。”
“今日，我便让这罪恶的李家，为你们……彻底陪葬。”
他屈指一弹。
赤红色的火球，飞向了那座空无一人的李家大宅。
冲天的烈焰，再次燃起，将所有的罪恶、所有的恩怨，都付之一炬。
在那熊熊燃烧的火光映照下，一道青色的身影，没有回头，一步步地，朝着镇外走去。
他的前方，是未知的、充满荆棘与挑战的修仙之路。
但他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潜龙，已然出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