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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凌晨三点的雾城像浸在墨汁里,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两道模糊的弧。柴梦将车停在雾城西郊的乱葬岗入口,生锈的铁门上挂着”禁止入内”的木牌,被雨水泡得发白。

“这里十年前就被划为生态保护区了。”毛莉裹紧白大褂,”我小时候听母亲说过,乱葬岗以前是乱葬岗,后来改建成公墓,但最里面那片林子……”她没说完,目光落在副驾驶座上的青铜灯盏上——两片残片拼成的完整灯盏,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丝绒盒里,灯芯却诡异地泛着幽蓝。

“周伯说乌头碱产自这里。”柴梦熄火,打开车灯。光束扫过荒草丛生的土路,远处有几座歪斜的墓碑,在雨雾里像张牙舞爪的影子。他摸出强光手电,”跟紧我,别乱跑。”

毛莉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她昨晚收到母亲日记的扫描件,最后一页写着:”七月廿四,血月现,灯芯燃,灯主归。若见青灯,莫信血言。”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林子里走。腐叶的气味混着雨水钻进鼻腔,毛莉的白大褂下摆很快沾了泥。柴梦突然停住脚步,手电光打在前方的灌木丛上——那里倒着个穿蓝布衫的男人,后颈插着根乌头碱的枯枝,鲜血浸透了衣领。

“守林人老周。”毛莉蹲下检查,”他上周还在医院门口卖山货,说要给我母亲带自己种的野菊。”她翻开老周的衣兜,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有半块烤红薯,还热乎……”

柴梦的喉结动了动。他想起老周总说”这林子有灵性”,此刻却死在自家地盘。尸体周围的泥土被翻动过,露出半截白骨,手腕上系着褪色的红绳——和毛莉脚腕上的那根一模一样。

“这是……”毛莉的声音发颤。

“婴儿骸骨。”柴梦用手电照向白骨的脚腕,”和第二具尸体一样,脚腕系红绳。”他蹲下来,用镊子夹起白骨旁的碎布,”蓝布,和老周的衣服材质一样。”

林子里突然响起沙沙声。柴梦迅速把毛莉拉到身后,警棍指向声音来源。一个佝偻的身影从树后走出,白发沾着雨珠,手里攥着把生锈的镰刀——是乱葬岗的另一位守林人,王伯。

“王伯?”毛莉试探着开口,”老周他……”

王伯的瞳孔骤缩。他举起镰刀,刀尖对着两人:”你们不该来!这是灯主的坟场,活人来一次,死一次!”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弯腰时,毛莉看见他后颈有个青灰色的胎记,形状像盏灯。

“王伯,您认识青灯教的人?”柴梦按住毛莉的肩膀,示意她冷静。

王伯直起腰,从怀里摸出个铁盒。打开的瞬间,里面掉出张泛黄的照片:二十岁的毛母穿着护士服,怀里抱着个裹红布的婴儿,站在乱葬岗的老槐树下。照片背面写着:”1995.7.24,灯主降世,血祭将至。”

“这是……”毛莉颤抖着捡起照片,”您怎么会有这个?”

“你母亲当年逃到这里,浑身是血。”王伯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她说婴儿是’灯主的孽种’,要我帮忙藏起来。可第二天,青灯教的人就追来了……”他掀起裤腿,小腿上有道狰狞的刀疤,”他们砍断了我的腿,说要让我看着灯主血脉被烧死。”

柴梦注意到王伯脚腕也系着红绳。他蹲下来,轻轻掰开王伯的手——掌心里躺着半片青铜灯盏残片,和案发现场的完全吻合。

“这灯盏……”毛莉的声音发颤,”和我母亲给的一样。”

“这是灯芯。”王伯突然抓住毛莉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二十年前,他们用三十个婴儿的血养灯,就是为了今天——七月廿四,血月当空,用灯主的血点燃灯芯,让周正雄复活!”他指向林子深处,”灯芯就在最里面的老槐树下,你们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汽车鸣笛声。柴梦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定位:乱葬岗入口有三辆黑色商务车正在靠近,车牌被泥糊得严严实实。

“是青灯教的人!”王伯猛地推开毛莉,”他们来取灯芯了!快走!”

柴梦拽着毛莉往林外跑,但刚跑两步就被树根绊倒。毛莉转身去拉他,却看见不远处的老槐树下,站着一个穿黑袍的男人——正是昨晚在太平间袭击他们的刀疤脸。他手里举着把青铜刀,刀身刻满梵文,刀尖正对着他们。

“跑!”柴梦把毛莉推向相反方向,自己抄起警棍迎上去。刀疤脸的刀势很猛,柴梦侧身避开,却被划破了左臂。鲜血滴在地上,和雨水混在一起,像朵绽开的红梅。

“柴队!”毛莉尖叫着转身,从地上捡起块石头砸向刀疤脸。石头砸中他的肩膀,他却只是闷哼一声,反手抓住毛莉的手腕,把她拖向老槐树。

“灯主血脉,终于见面了。”刀疤脸的声音像野兽的低吼,”周正雄大人会用你的血,烧穿这团黑雾!”

毛莉的脚腕被红绳缠住,那是她从小到大一直戴着的东西。此刻红绳突然松开,上面的结自动解开,露出里面缠着的半片青铜灯盏——和王伯、老周、婴儿骸骨脚腕的红绳里的一模一样。

“原来……”毛莉的声音发抖,”红绳里藏的是这个。”

“现在,把灯芯给我!”刀疤脸举起刀,刀尖抵住毛莉的胸口,”否则我杀了你,再杀了那个警察!”

柴梦的警棍重重砸在刀疤脸的后颈上。男人闷哼一声,松开毛莉。柴梦趁机扑过去,两人扭打在一起。柴梦的左臂在流血,但他咬着牙,用警棍压住刀疤脸的手腕。刀疤脸吃痛,刀掉落在地,正好插在毛莉脚边的泥土里。

毛莉弯腰捡起刀,刀柄上的梵文硌得她掌心生疼。她望着刀疤脸扭曲的脸,突然说:”你根本不是青灯教的信徒。”

“你说什么?”刀疤脸瞪大眼睛。

“你恨他们。”毛莉的声音很轻,却像把刀,”你恨他们当年杀了你爱的人,所以才用这种方式复仇。”

刀疤脸的动作顿住了。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你懂什么?我是周正雄的亲儿子!他死的时候,我还在他肚子里!”他指着老槐树,”他们用我的命换了灯芯,用我的血养了二十年……”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今天,我要让所有参与血祭的人都付出代价!”

远处传来警笛声。柴梦趁机夺过刀,反手将刀疤脸按在地上。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蓝光照亮了老槐树的枝桠——树洞里,果然塞着个青铜灯盏,灯芯正在熊熊燃烧,火苗是诡异的幽蓝色。

“毛医生,快过来!”柴梦喊道。

毛莉却站在原地,望着燃烧的灯芯。她想起母亲的日记:”他们以为灯在青铜里,其实灯在我们心里。只要有人愿意点燃,黑暗就永远追不上光。”她摸出手机,翻出母亲的最后一条语音:”小莉,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灯芯已经被找到。记住,真正的灯芯,是你愿意守护的光。”

“柴队。”她转身看向柴梦,眼里有泪光闪烁,”灯芯灭了。”

柴梦抬头,发现灯芯不知何时已经熄灭。树洞里的青铜灯盏正在裂开,发出细碎的响声,像在诉说某个被终结的诅咒。

警笛声停在林外。小吴举着手电跑进来,身后跟着大批警察。他看见满地狼藉,又看见毛莉和柴梦,愣了两秒才喊:”毛医生!您没事吧?局里接到王伯的报警电话,说有警察遇袭……”

“先送王伯去医院。”柴梦扯下自己的外套给毛莉披上,”毛莉,你的手在抖。”

毛莉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湿透,白大褂上沾着泥和血。她低头看着脚腕上的红绳——此刻红绳已经变成了普通的棉线,里面的青铜残片不知去向。她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原来……我根本不是什么灯主血脉。”

“你是。”柴梦蹲下来,和她平视,”但你不是他们的灯主。你是光。”

毛莉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她伸手碰了碰柴梦手臂上的伤口,血还在渗:”疼吗?”

“不疼。”柴梦握住她的手,”因为你在。”

远处,天边泛起鱼肚白。雾城的雨停了,晨光穿透云层,洒在乱葬岗的老槐树上。青铜灯盏的碎片在阳光下泛着暖光,像极了某种新生的预兆。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某个被遗忘的坟头,一株野菊正悄悄绽放。花瓣上沾着露水,在晨光里闪着微光,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毛母怀里的婴儿眼角未干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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