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科的回复在半小时后发来。小吴举着手机冲柴梦晃了晃:”陈默的手机通话记录里,最近三个月有三个打给’古月轩’的未接来电,时间是每周三晚上十点。”他挠了挠头,”古月轩是雾城老字号的古董店,就在老城区十字街,我上周还陪我爸去买过鼻烟壶。”
柴梦翻开陈默的银行流水,最后一笔大额支出是在两个月前——五万块转给了”古月轩”的账户名”周伯”。他指了指屏幕:”查这个周伯,看看他和青灯教有没有关联。”
“已经在查了。”毛莉不知何时回到了书房,手里多了份验尸报告初稿,”另外,陈默的指甲缝里提取到了纤维,深棕色,像是某种粗麻布料。”她推了推眼镜,”和民俗志封面的材质很像。”
柴梦接过报告,注意到毛莉的白大褂袖口沾着暗褐色痕迹,凑近闻了闻:”是血?”
“陈默的血。”毛莉低头整理报告,发梢垂下来遮住表情,”刚才搬尸体时蹭到的。”
窗外的雨势渐弱,夕阳从云缝里漏下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橘红。柴梦突然想起什么,转身问小吴:”房东什么时候发现的?”
“早上七点。”小吴翻着登记本,”房东说陈默最近总熬夜,有时候凌晨三点还亮灯。但昨天是周五,他本该回家吃饭的——房东老伴做了红烧肉,打电话让他来,电话响了十分钟没人接。”
“红烧肉。”毛莉突然开口,”茶几上有半盘冷掉的红烧肉,用保鲜膜盖着。”她指了指餐桌,”我刚才检查过,盘子边缘有油渍,应该是陈默自己热的——如果他是被强迫吃下安定的,可能没胃口。”
柴梦蹲下来检查餐盘。保鲜膜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像是被指甲抠过。他捏起保鲜膜,发现下面压着半枚指纹,和陈默的比对结果很快出来:”不是他的。”
“凶手戴了手套。”毛莉说,”但为什么特意用保鲜膜盖住菜?”
“可能是为了掩盖什么。”柴梦的目光扫过餐桌,落在角落的保温桶上,”这是什么?”
小吴凑过去:”房东说这是陈默的午饭,每天中午十二点准时送。今天送餐员来的时候门反锁,就把桶放在门口了。”他掀开桶盖,”里面是排骨藕汤,还温着。”
毛莉戴上手套舀了勺汤,凑到鼻尖闻了闻:”有股淡淡的苦杏仁味。”
“氰化物?”柴梦立刻警觉。
“不是。”毛莉摇头,”是乌头碱的代谢物。乌头碱中毒初期会有口舌麻木,和安定的镇静作用叠加……”她突然顿住,”陈默胃里的安定剂量不足以让他昏迷,但如果同时摄入乌头碱……”
“会加速死亡。”柴梦接口,”凶手可能想让他在痛苦中保持清醒,或者……”他看向墙上的血字,”让他在某个特定时间点写下那些字。”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技术科发来的照片——青铜残片的放大图。边缘的梵文被修复后,显示着”青灯廿四,血祭启;青灯四九,魂归墟”。
“廿四……”毛莉轻声重复,”今天就是7月24日。”
柴梦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陈默手机里的语音,最后一句被电流声截断的话:”……七月廿四,青灯现……”
“毛医生。”他突然抓住毛莉的手腕,”你母亲的遗物里,有没有类似这样的青铜灯盏?”
毛莉的手腕被他攥得发疼,但她没有抽回手。记忆突然涌上来:十二岁那年,她在母亲的旧木箱里翻到过半片青铜残片,和案发现场的几乎一模一样。母亲发现后,用红布包起残片塞进她手里:”小莉,以后遇到戴青灯的人,立刻跑。”
“有。”她轻声说,”半片,和我脖子上的红绳一起收在首饰盒里。”
柴梦的呼吸一重。他想起刚才瞥见毛莉脚腕上的红绳——褪色的棉线,打了三个死结。
“能让我看看吗?”
毛莉犹豫了两秒,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个黑色丝绒盒。打开的瞬间,半片青铜残片静静躺在红布上,和证物袋里的那半片严丝合缝,拼成完整的灯盏形状。
“这是……”小吴倒吸一口凉气。
“我妈说,这是我出生时她从老家带来的。”毛莉的指尖抚过残片上的梵文,”她说等我二十八岁,就把真相告诉我。”
窗外的夕阳突然被乌云遮住。柴梦感觉后颈泛起凉意,他望着墙上的血字,又看向毛莉手中的残片——二十年前的青灯教灭门案,二十年后的连环杀人案,所有线索都像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起,而线的两端,正攥在陈默冰冷的尸体和毛莉颤抖的手心里。
“叮——”
手机提示音打破沉默。是局里发来的消息:古月轩的周伯找到了,在巷口的麻将馆里。柴梦抓起外套:”走,去会会这个和青灯教、陈默都有联系的古董店老板。”
毛莉将两片残片小心收进丝绒盒,放进白大褂内袋。她望着柴梦的背影,突然说:”柴队,你相信邪教吗?”
“信不信不重要。”柴梦回头,目光如刃,”重要的是,有人信。”
两人并肩走出402室。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重新亮起,昏黄光晕里,毛莉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和柴梦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两把交叉的刀。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老墙根,青苔下埋着半枚青铜灯盏残片,表面的梵文在暮色中泛着幽光,仿佛在诉说某个被遗忘的血色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