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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将军府的夜,总带着边关传来的肃杀气。更漏敲过三响时,府门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沈惊鸿正对着烛火翻看账册,窗棂外闪过一道熟悉的玄色身影,她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父亲回来了。

沈毅风尘仆仆地踏入正厅,铠甲上还沾着未干的尘土,鬓角凝着边关的寒霜。他刚从百里外的军营策马赶回,脸上的疲惫掩不住眼底的焦灼,见到迎出来的老夫人,连军靴上的泥都顾不上擦:“娘,惊鸿呢?她怎么样了?”

老夫人见长子这副模样,心疼又无奈:“你先别急,惊鸿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她将白日处置二房的事简略说了一遍,沈毅的脸色却愈发阴沉,听完猛地一拍桌案,厚重的红木桌面竟震出一道裂纹:“二房这群废物!竟敢动我的女儿!”

“毅儿!”老夫人喝止他,“事情已经处置了,你刚回来,先歇歇。”

“歇?”沈毅眼中怒意翻涌,“若不是我接到密信,至今还被蒙在鼓里!惊鸿在哪儿?我要见她!”

沈惊鸿早已换了身月白软缎长裙,裙摆绣着暗银色的缠枝纹,衬得她身姿愈发挺拔。听到父亲的声音,她推开书房门缓步走出,烛火落在她脸上,映得肌肤莹白如瓷,先前红肿的眼眶已消了肿,只余一双眸子清亮得惊人,像是淬了寒星,却又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父亲。”她屈膝行礼,声音平静无波,仿佛白日里那个泣血陈情的少女只是幻影。

沈毅见女儿安好,紧绷的脊背稍缓,可看到她裙摆下若隐若现的青石板划痕,心口又像被钝器砸了一下。他走上前,粗粝的手掌想碰她的头,却又怕力道太重,最终只落在她肩上:“让你受委屈了。”

“能护得住自己,不算委屈。”沈惊鸿抬眸,目光与父亲对上,没有寻常女儿的怯懦,反倒带着一种坦荡的锐利,“父亲,女儿有话想跟您说,书房里谈吧。”

沈毅一怔,这才发现女儿变了。从前的惊鸿虽聪慧,却总带着几分娇憨,可此刻她站在那里,明明身形纤细,却像一柄收了鞘的剑,锋芒藏在温润的剑鞘下,只一眼就能让人感受到内里的坚韧。他点头:“好。”

书房内,沈毅屏退了所有人,只留父女二人。他倒了杯热茶推给女儿,看着她指尖稳稳握住茶盏,才沉声道:“白日里的事,你祖母都跟我说了。但我知道,你定还有话没说。”

沈惊鸿捧着茶盏,指尖传来暖意,却暖不透心底的寒凉。她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最终还是决定坦诚部分真相:“父亲,二房雇凶杀人是真,想嫁祸定北侯也是真,但他们背后,还有人。”

“谁?”沈毅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柳氏。”沈惊鸿吐出两个字,将袖中那份刺客供词递过去,“这是王二的亲笔供词,除了指认沈明哲,还提到一个‘柳姓妇人’,说事成之后会给沈明哲三千两封口费,让他把所有罪责推给定北侯的仇家。府中姓柳的,只有柳姨娘。”

沈毅接过供词,手指抚过那刺目的血手印,看到“柳姓妇人”四个字时,脸色骤然铁青。他不是不知柳氏心思活络,却没想到她竟敢勾结二房,对自己的女儿下此毒手!

“我早就觉得她不对劲。”沈惊鸿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母亲在世时,府中中馈从无差错,可自柳氏掌家,账目便屡屡出问题。女儿前些日子核对旧账,发现她偷偷给二房支了不少银子,还把城南那间绸缎铺转到了沈明哲名下——那铺子是母亲留给我的嫁妆田产,她竟敢私自挪用。”

她一边说,一边从匣子里拿出账册副本,上面用朱笔圈出的记录清晰可见。每一笔都指向柳氏与二房的勾结,时间跨度竟长达两年。

沈毅越看越心惊,手指捏着账册,指节泛白得像要断裂。他征战沙场多年,最恨的就是背后捅刀的人,更何况这把刀竟藏在自己府中,还想伤害他唯一的女儿!

“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沈毅猛地将账册拍在桌上,怒火几乎要将书房点燃,“我这就去把柳氏和二房那群杂碎捆起来,送到官府问斩!”

“父亲!”沈惊鸿起身拦住他,目光沉静如水,“不可。”

“不可?”沈毅怒视她,“他们都要杀你了,你还想放过他们?”

“不是放过,是不能现在动。”沈惊鸿迎上父亲的目光,语气冷静得不像个少女,“父亲刚从军营回来,朝中本就有人盯着将军府。若此时闹出家丑,说后宅妇人勾结旁支谋害主母之女,只会让御史抓到把柄,说您治家不严,甚至怀疑您纵容家眷结党营私。到时候别说报复他们,恐怕连父亲在边关的兵权都会被猜忌。”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柳氏背后或许还有更深的牵扯。她一个妾室,哪来那么多银子勾结二房?女儿总觉得,她不止想谋夺家产,说不定还想……动摇将军府的根基。”

最后一句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沈毅的怒火,却让他脊背发凉。他看着女儿,突然发现她不仅长大了,还看得比自己更远。惊鸿说的没错,家丑不可外扬,尤其是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上,任何一点疏漏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那你说,该怎么办?”沈毅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一丝询问。这是他第一次在处理家事时,想听女儿的意见。

沈惊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在烛火下竟带着几分狡黠,却又让人觉得安心:“祖母白日里的处置,是给宗族看的,暂稳人心。但真正要削弱他们,得从根上动手。”

“根?”

“钱。”沈惊鸿吐出一个字,“二房之所以敢如此猖狂,无非是仗着能从府中捞钱,有柳氏帮他们遮掩。父亲只需收回所有由二房掌管的商铺、田产,断了他们的财路,再冻结府中给二房的份例,不出半年,他们就会像被拔了牙的狗,掀不起风浪。”

她凑近一步,声音压低,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老谋深算:“至于柳氏,她掌家多年,手里定然不干净。女儿会继续查账,找出她中饱私囊、甚至可能通外的证据。等收集齐全了,再在合适的时机,一举把她从父亲身边赶走,让她永无翻身之日。”

沈毅看着女儿眼中闪烁的光芒,那光芒里有恨意,有算计,却更有护着这个家的决心。他突然想起亡妻柳氏,若她还在,看到女儿如此,定会既心疼又骄傲吧。

“好。”沈毅重重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就按你说的办。明日起,府中所有商铺账目,我会让人重新清点,二房手里的那些产业,全部收回来,由你亲自掌管。”

沈惊鸿一怔,没想到父亲竟如此信任自己,连产业都交给她。她抬头,对上父亲眼中的期许与坚定,心中一暖,屈膝行礼:“女儿定不辱使命。”

“惊鸿。”沈毅看着她,语气郑重,“以前是父亲疏忽了,总觉得你在深宅大院里,只要平安就好。但现在看来,是父亲错了。这将军府,不仅需要我在边关守护,也需要你在府中守住。”

他上前一步,将一枚刻着“沈”字的玉佩放在女儿手心,那玉佩温润,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这是沈家的家主令,你拿着。往后府中之事,你可自行决断,不必事事请示。”

沈惊鸿握紧玉佩,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却让她心中涌起一股力量。这不是简单的信任,而是父亲与她之间,一种无声的盟约——联手护家。

“父亲放心。”她抬眸,眼中再无半分怯懦,只有清明与决绝,“有女儿在,定不让任何人毁了将军府,定不让母亲留下的东西,落入贼人之手。”

沈毅看着女儿挺拔的身影,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也看到了将军府未来的希望。他不再多言,转身拿起披风:“我还要回军营,府中之事,就交给你了。”

“女儿恭送父亲。”

沈毅走后,书房内只剩下烛火摇曳。沈惊鸿走到窗前,看着父亲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握紧了手中的玉佩。月光落在她脸上,映得她眉眼清冷,却又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那美不是柔弱的娇艳,而是历经风雨后的坚韧,是藏着锋芒的聪慧。

她知道,收回商铺只是第一步。二房没了钱,定会狗急跳墙,柳氏被断了臂膀,也绝不会坐以待毙。但她不怕,甚至有些期待。

前世的债,要一笔一笔讨。前世的仇,要一个一个报。二房、柳氏,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她会一个一个揪出来,让他们尝尝她曾经受过的苦。

沈惊鸿对着月光,缓缓勾起唇角,那笑容里带着少女的明媚,却又藏着淬毒的锋芒。她转身回到书桌前,摊开一张新的纸,提笔写下“柳氏党羽”四个字,笔尖落下,墨色如夜,却透着势不可挡的决心。

窗外,更漏滴答,将军府的夜依旧深沉,但属于沈惊鸿的战场,才刚刚拉开序幕。而这一次,她不再是任人宰割的棋子,而是执棋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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