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院落收拾出来后,谢姝跟着领路的丫鬟来到住所。
甫一踏入,往四周看了看,这院子自是比不得谢姝在谢家祖宅里的住所,谢氏一族历经数代积累,不论是财富、学识还是地位,都非一般家族所能比拟,谢宅里的院子比这处要更为大气与庄重些,布局构造,用上的材料都要比这处好上许多,但此处亦清雅、安静,配上四处种植的花卉及人造景致,也显得很是精致,亦让人觉着舒适,想来这处院落建造时没少费心思,尤其塘边那颗冒出新芽的梨树,甚是得她欢心,赶明儿让人在树下支个摇椅,待春日在此品茶论道赏花,别有一番意趣。
院子采光很好,一整日都晒得到阳光,院子一角架着秋千,秋千上方架着花架,现下是冬日,花架上仅有植物的藤曼,具体是什么品种的植物倒看不出来。
绣楼两旁各挖着一个互通的小池塘,池里还放着数尾锦鲤,通着活水,夏日想必清凉得很。
住处确实令谢姝很是满意,只是她虽满意了,另有一人却不大高兴,这不,行李刚放下,仆从刚安顿好,坐下还没歇息多少时候,麻烦便找上门来了。
她方才洗漱收拾了一番安顿下来,许氏便使来一个丫鬟请她过去谈话。
若她想拒绝也并非不可,毕竟严慎给了她绝对的便利,但,还有一事,需要许氏帮忙,她自己来也不是不行,但为了排除不必要的风险···
随着丫鬟来到许氏住的院子里,谢姝垂眸向她行了礼,脆生生地道了一声:“义母日安!”
许氏抿了一口茶,“坐吧,叫你来便是想问问你,院子看得如何,一切可还满意?”
谢姝想着该怎么应付过去,又想到身为一个不到十岁的商户之女,想必该不知礼些方才说得过去,于是她依言坐到绣凳上,说:“多谢义母,走了这般久的路,属实累着阿姝了!正想寻个地方坐下呢,义母待阿姝当真极好,只是义父给我安排的院落到底寒酸了些,哪像我先前的住所,四处都放着金银玉器,那才叫一个好看又大气,还实用的很,若哪一日缺钱花了,便可随取随用,就是拿去典当,也能换不少银钱。”说完还腼腆地笑了笑。
谢姝从未这样说过话,这实在是太挑战她的底线了,也太挑战她这么多年来所学过所有礼仪涵养。回想初学规矩时,教养嬷嬷拿着藤条立在一旁,稍有差错,便···谢姝打了个寒颤,若是她敢这样在祖母跟前说话、做事,定是要有一顿藤条伺候的!
她想,只此一次,多的,便是她自己也受不了啊,她偷偷瞄了眼坐在上首的许氏,想着,这或许够不知礼节了吧?!
许氏听她这样说只觉得心里别扭,不免看轻了她几分,眼里透着些许蔑视,又想着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时见大,想来也是个不足为惧的。
便也没为难她,只单纯地问了些其他不相干的问题,反而是立在一旁的严静,她颇有些不甘,明明她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那院落也是她一早看上的,只待完工,放两月便住进去,哪料想,半路杀出个谢姝来,且严慎待她与兄长素来严肃冷硬,从未如对谢姝那般上心,数般委屈一齐上涌,再见谢姝这样不知礼数更是觉得恼火。
“母亲让你坐你便坐了?坐下了还同母亲抱怨这些,当真是个没有脸面的!”严静忿忿地说。
“可是姐姐,阿姝难道还不能实话实说了吗?”谢姝故作天真地应道,脑内却在扶额,直叹:啊~实在是太令人羞耻了!严静表姐说的对!简直太没有脸面了!
严静:“谁是你姐姐!你才不配当我妹妹!况且,你一介孤女,身无依傍,便是你先前你家未出事时,也不过一介商户之女,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凭的什么来嫌弃我家!”
谢姝被她这么一说也知晓了,严静于她心存芥蒂,之后不管她说什么,她这小表姐怕是都不会满意的,于是她便只静静地坐在一旁,不再说话了。
可严静哪管她说不说话,只觉得气愤得很,“呵,我瞧你长得同我父亲也确有两分相似,方才前厅的说法怕不是你与父亲胡诌,你莫非真我父亲在外跟哪个没脸没皮的生的吧!你···”
许氏听到严静说了这话忙大声打断她,以免她继续口无遮拦地继续说下去。
“阿静!”可她到底止不住正在气头上的严静。
只听她继续说道:“怎么了,我难道说错了吗,谢姝她就是一个···”
“严静!你给我闭嘴!”还未待严静说完,严慎极为严肃的声音便从门口传了进来,他的身边还跟着方才堂上容貌与他极其相似的小公子,正是严静胞兄,严旻。
“父,父亲···”要说严静在这严府里最害怕的是谁,便是她眼前这位了,她有些心虚的躲在她的母亲身后。
“严旻,把你妹妹带回她自己的院子里去!让她把之前先生教她的《千字文》再抄写二十遍!记住,让她自己抄!”
“母亲~,阿静不想抄!”严静被严慎说的愣了一下,随后便连忙同许氏撒着娇。
可还未等许氏开口严慎就跟着出声了,“不想抄?可以,你若是能把千字文背下来,便可以不抄。”
许氏向来疼爱自己一双儿女,按说千字文便是五岁小儿也当会背诵默写了,偏严静是个不爱读书的性子,许氏想着她一个女儿家,便也惯着她,是以已经十岁出头,严静却连整篇千字文都背诵的磕磕巴巴的,东缺一句,西添一句。
严静再次撒娇,“母亲~”
许氏:“这,夫君···”
严慎并不吃这一套,仍旧严厉道:“你也莫要再喊你母亲,喊了也没用!严旻!还不快把你妹妹带走!”
“是,父亲。”严旻说着就要上前。
见自家母亲靠不住了,严静突然喊道:“我又没有犯错,为什么要罚我!错的明明是父亲和父亲的外室,错的是谢姝!”
“严静!”严慎吼道:“到底是何人教的你如此不知礼数,不见半点教养!你若再多说半句,便给我去书房跪着!饭也别吃了!”
严静叫他吼的愣在原地,半天反应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