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敬亭带着三百七十两银子和一身的畅快回了府,李氏看着那沓银票,眼睛瞪得像铜铃,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这真是苏敬安给的?”
“他敢不给?”苏敬亭把银票往桌上一拍,几十年来积攒的窝囊气仿佛都随着这一声响烟消云散了。
他看向林浩,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有赞许,有惊奇,还有几分身为岳父的……尴尬。
苏晚晴端来茶水,悄悄看了林浩一眼,脸颊泛起一抹红晕,随即又低下头去。
“岳父大人,这笔钱,您打算如何处置?”林浩打破了屋里的沉默。
苏敬亭一愣,随即大手一挥。
“还能如何?当然是把亏空补上,剩下的钱,重新把米行开起来!这次我亲自盯着,绝不让那帮混账再有可乘之机!”
“万万不可。”林浩摇了摇头。
“为何不可?”苏敬亭的眉头皱了起来。
“米行是苏敬安花钱买走的,我们若是转头就用这笔钱重开一间,岂不是明着告诉所有人,我们之前是在设局坑他?”林浩解释道,“到时候,族里那些人,怕是又要被他煽动起来,对我们群起而攻之了。”
苏敬亭脸上的喜色褪去,重新变得凝重。
是啊,他只顾着高兴,却忘了这一层。
“那……那你说该怎么办?”他现在对这个女婿,已经有了几分依赖。
“这笔钱,我们一分都不能动。”林浩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不仅不能动,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大房,现在穷得叮当响。”
李氏一听就急了。
“什么?有钱不能花?还要装穷?林浩,你是不是脑子坏了!”
“岳母息怒。”林浩转向她,神情平静,“苏敬安吃了这么大的亏,他会善罢甘休吗?他现在肯定恨不得将我们生吞活剥。我们若是表现得越风光,他的报复就会来得越快,越猛。”
“我们就是要让他觉得,我们已经山穷水尽,不堪一击。只有这样,他才会放松警惕,才会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那个他花大价钱买来的烂摊子上。”
苏敬亭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林浩说得对。
苏敬安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他最清楚不过。
“岳父大人,这笔钱,您先收好。从明天起,您就安心在家养病,府里的用度,一切从简。”林浩的视线扫过众人,“我们要演一场戏,一场让苏敬安彻底放心的戏。”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至于米行……他既然想要,就让他拿着。不过,他很快就会发现,那不是一块肥肉,而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当天下午,苏家大房节衣缩食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县城。
苏敬亭遣散了府里大半的下人,只留下管家阿福和几个粗使婆子。
李氏最爱的燕窝和绸缎,也停了供给。
整个苏府,一下子从往日的热闹,变得冷冷清清。
这些消息,自然也一字不落地传到了苏敬安的耳朵里。
他刚花了一大笔钱,请了城里最好的账房先生来核对米行的账目,结果却让他差点当场吐血。
那本账册,假得不能再假!
米行根本没有亏空三百二十两,真正的亏空,只有不到五十两!
他花了近四百两,买了个只值百十两的铺子,外加一屁股他自己捏造出来的“债务”!
“苏敬亭!林浩!”
苏敬安在书房里砸碎了他最心爱的一只汝窑茶杯,面目狰狞。
就在这时,下人来报,说苏家大房已经穷得快揭不开锅了。
苏敬安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一阵病态的狂笑。
“好!好!好!穷得好!”
他心里的怒火,总算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他要看着苏敬亭一家,从云端跌落泥里,看着他们沿街乞讨!
他要让他们后悔,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
“去,把傅老三和老王给我叫来!”苏敬安对着下人吩咐道,眼里闪动着恶毒的光。
他要让这两个人,继续去米行里闹。
他不好过,苏敬亭也别想安生!
夜深了。
林浩没有睡。
他坐在院子里,手里把玩着那枚系统奖励的洗髓丹。
丹药温润如玉,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他能感觉到,这枚小小的丹药里,蕴含着一股磅礴的力量。
就在他准备服下丹药的时候,一阵细微的响动,从院墙外传来。
林浩的动作停住了。
他将丹药收回怀里,整个人融入了廊柱的阴影中。
两道黑影,鬼鬼祟祟地翻过院墙,落在了院子里。
借着月光,林浩认出,那是傅老三和那个尖嘴猴腮的老王。
他们手里提着两个沉甸甸的麻袋。
“快点!把东西放进柴房就走!”傅老三压低了声音催促。
“三哥,二老爷让咱们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老王有些不安。
“别问那么多!二老爷说了,只要把东西放进去,明天一早,就有官府的人来‘查抄赃物’!到时候,苏敬亭和那个姓林的,就等着吃牢饭吧!”
栽赃陷害!
好一招毒计!
林浩的身体里,一股寒意升腾而起。
他没有立刻现身。
他看着那两人将麻袋藏进柴房的草堆里,然后又悄无声息地翻墙离去。
等他们走远了,林浩才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走到柴房,拨开草堆,解开其中一个麻袋。
一股浓烈的味道扑鼻而来。
是私盐!
在这个朝代,贩卖私盐,是株连九族的重罪!
苏敬安,这是要将他们往死里整!
林浩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怒意。
他没有声张,也没有去报官。
他将两个麻袋重新捆好,然后扛在了自己肩上。
那两袋私盐,少说也有一百多斤,可在他肩上,却仿佛轻若无物。
他走到院墙下,深吸一口气,双腿微微弯曲,随即猛地发力。
整个人像一只灵巧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翻过了高墙。
他没有回苏府。
他扛着两袋私盐,穿过沉睡的街道,径直朝着城东那处僻静的宅院走去。
苏敬安的宅子。
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要让苏敬安尝一尝,什么叫作茧自缚!
夜色中,林浩的身影快如鬼魅。
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在黎明前,于苏敬安的府邸上空,轰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