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比特之箭”项目，在十块钱预付工资的刺激和青春期无处安放的躁动加持下，以远超“优洁”的速度，悄然在三中蔓延。
赵强和李明简直是天生的地下工作者。不过两天时间，他们就给陆震宏带回了一本皱巴巴的、写满了各种代号和暗语的“情报手册”。
【目标A：高二（3）班张伟（游戏皮肤氪金大户），暗恋高三（1）班学习委员林雪（清冷型，喜欢仓鼠和北欧神话）。尝试送奶茶被拒，需求：破冰方案。预算预估：中等。】
【目标B：高一（5）班李倩（零花钱充裕，闺蜜圈小头目），同时对篮球社队长陈锋和吉他社才子王皓有好感，陷入选择困难。需求：对比分析报告+偶遇机会。预算预估：高。】
【目标C：……】
陆震宏快速翻阅着，眼神越来越亮。这比他预期的还要好！需求明确，支付意愿清晰！甚至已经出现了“竞争性需求”和“对比分析”这种高级需求苗头！
他立刻召见了陈默。还是在那个僻静的楼梯拐角。
“新项目。数据分析方向。”陆震宏言简意赅，将“情报手册”递过去，“需要你建立模型，对目标对象的喜好、行为模式进行量化分析，提供最优接触策略建议。按分析报告收费，基础一份五块，策略有效后续有分红。”
陈默接过本子，扶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那些“暗恋”、“好感”、“偶遇”的字眼，脸颊微微泛红，手指有些无措地蜷缩了一下。
“这……这不太符合校规第三章第十五条……”他小声嗫嚅。
“校规禁止的是不当交往，我们提供的是基于数据分析的社交策略优化服务，促进健康、积极的同学关系。”陆震宏面不改色，语气如同宣读科研项目立项书，“这是行为学研究的前沿领域。你做不做？不做我找别人。”
陈默看着本子上那些鲜活又纠结的数据，作为一个极度理性的数据控，他确实被这种将混沌情感进行量化的挑战吸引了。更重要的是……五块钱一份报告！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重重点头：“我做！但数据样本需要加密处理，保护个人隐私！”
“可以。”陆震宏爽快答应，“代号系统你来设计。”
情报网和数据支持到位。陆震宏亲自操刀，完成了第一单生意——目标A，张伟的破冰方案。
他没有选择代写情书那种低级手段。而是让陈默分析了林雪的兴趣点（仓鼠、北欧神话），结合张伟的游戏宅属性，设计了一套“跨界破冰话术”和一个小道具——一张打印的、看起来很高冷的北欧神话风格仓鼠插画（陆震宏亲自去打印店谈了批量优惠价），背面印着一句看似深奥、实则是游戏里副本台词改编的问候语。
成本：打印费一毛五，话术设计费（陈默）五块。
收费：张伟预付二十（成功后承诺再付三十）。
利润：十四块八毛五。利润率惊人。
结果？第二天午休，赵强就兴奋地跑来汇报：张伟和林雪说上话了！虽然只有两句，但没被无视！张伟激动得差点把游戏账号密码都告诉赵强，尾款当场付清！
首战告捷！“丘比特之箭”的名声迅速在极小范围内传开，客户开始主动询价。
陆震宏立刻优化流程。他引入了“需求登记表”（手写），制定了标准报价单（代写情书5元起，数据分析报告8元，偶遇策划10元/次，包月VIP服务洽谈），甚至搞起了“情感咨询套餐”。
现金流比以前卖笔、扫厕所时更加汹涌，而且更加隐蔽。交易多在线上通过短信完成（赵强李明充当中间人），线下现金交割，神不知鬼不觉。
陆震宏的资本金迅速膨胀，很快就突破了三百块大关。他甚至开始考虑，是否需要找个地方藏钱——原来那点家当塞鞋垫就行了，现在有点硌脚。
然而，就在他准备扩大业务规模，将“丘比特之箭”发展成为三中地下不可或缺的基础设施时，风暴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
教室门被“嘭”地一声推开！
班主任老王站在门口，脸色不是黑，而是是一种铁青中透着煞白的颜色，手里捏着一叠眼熟的、皱巴巴的纸——正是赵强用来记情报的那个本子！后面跟着脸色惨白、如同鹌鹑一样的赵强和李明！
完了！线人被端了！
全班瞬间鸦雀无声，目光齐刷刷投向陆震宏。
陆震宏心里也是猛地一沉，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情报本怎么会被老王拿到？赵强这两个废物！
老王一步一步走进教室，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他走到讲台上，举起那本情报手册，手指抖得纸张哗哗作响。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死死锁定在陆震宏身上，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反而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可怕的嘶哑：
“陆、震、宏……”
“解释一下。”
“什么叫做‘目标A破冰方案预算中等’？”
“什么叫做‘目标B对比分析报告收费20’？”
“什么叫做‘包月VIP享受优先偶遇策划权’？！”
“你……你……”
老王气得像是要心梗，猛地一拍讲台，咆哮声终于炸开，震得粉笔灰簌簌落下：
“你是在学校里开婚介所吗？！啊？！还是搞什么情感传销？！早恋股市？！你居然还给同学明码标价？！你的资本主义毒瘤已经侵蚀到同学们纯洁的心灵了吗？！”
他挥舞着那本手册，如同挥舞着罪证：“赵强李明已经全部交代了！你！就是这个校园歪风邪气的总源头！地下黑市的操盘手！”
全班同学目瞪口呆，看看暴怒的老王，又看看依旧没什么表情的陆震宏，感觉三观受到了毁灭性冲击。
早恋……还能明码标价？还有数据分析？还有包月VIP？宏哥这业务范围……也太广了吧？！
陆震宏深吸一口气，知道抵赖没用。人赃并获。
他缓缓站起身，没有看老王，而是先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赵强李明，眼神冰冷——这两个废物，看来以后的合作要重新评估忠诚度和反侦察能力了。
然后，他迎向老王喷火的目光，语气平静得甚至有点欠打：
“王老师，我认为您用词不当。这并非‘早恋股市’或‘黑市’。”
“我提供的，是基于市场需求产生的，促进同学间健康、正向交流的信息咨询服务。有效减少了因沟通不畅导致的矛盾和心理困扰，提升了校园人际关系的和谐度。这属于心理学和社会学实践的结合。”
“至于收费，是为了覆盖成本并激励服务提供者，符合基本的市场规律。如果学校认为有必要，我可以申请成立正式的‘学生人际关系互助社团’，规范运营。”
老王被他这番颠倒黑白的诡辩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指着他的手抖得像筛糠：“你……你……还敢狡辩！成立社团？！你想把歪风邪气合法化吗？！给我闭嘴！现在！立刻！马上！把你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全部！给我停了！”
“所有非法所得，全部上缴！”
“写五千字检查！下周一升旗仪式上当着全校师生念！”
“我还要上报学校！给你记过！严重警告！”
老王咆哮着，几乎把处分条例吼了一遍。
陆震宏沉默了一下。上缴所得？记过？升旗仪式念检查？
这代价有点大了。尤其是记过，会进入档案。
他的大脑飞速权衡。硬刚到底，损失可能更大。暂时退让，蛰伏待机？
片刻后，他抬起头，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点了点头：“好的，王老师。我接受批评。立即停止相关业务。”
如此干脆的认怂，反而让老王和全班同学都愣了一下。这不像陆震宏的风格啊？
老王狐疑地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点阴谋的痕迹，但最终只看到一片“诚恳”的平静。
“哼！最好如此！”老王重重哼了一声，一把抓过那本万恶的情报手册，又狠狠瞪了赵强李明一眼，“你们俩！也写检查！一千字！”
下课铃响起。
老王带着胜利者的余怒和那本罪证，摔门而去。
赵强李明瘫软在座位上，一脸劫后余生的惨淡。
同学们围上来，七嘴八舌，有的好奇，有的同情，有的幸灾乐祸。
陆震宏谁也没理，默默坐下，从桌肚里拿出记账本。
“丘比特之箭”项目，运营时间：一周零两天。
总收入：约三百二十元。
总支出：情报员工资、打印成本、数据分析费等约四十元。
净利润：二百八十元。
项目状态：因不可抗力（行政干预）强行终止。
他拿起笔，在这一页的最后，缓缓画上了一个终止符。
然后，翻到新的一页。
笔尖悬停片刻，落下了一行新的字。
【新项目方向研判：刚性需求，低监管风险，轻资产，高复购率……】
【备选：代写作业（风险中）、零食代购（利润低）、考试情报（风险高）……】
【需规避：一切与“情感”、“人际”相关之高风险领域（暂定）。】
写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回响起老王那暴怒的咆哮——“早恋股市”。
股市？
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或许……老王无意中，提醒了他一个真正庞大的、尚未被开发的市场。
一个，与情感无关，只与最原始的、对分数的渴望和恐惧相关的……市场。
他的目光，缓缓投向窗外，那片被夕阳染红的操场。
那里，似乎有更庞大的现金流，在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