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笼罩着青州城墙,林微扶着斑驳的墙砖,深深吸了口气。这是她病愈后第一次登上城楼,空气中还残留着艾草焚烧后的苦涩,却已能嗅到一丝生机。
“林小姐身子可大好了?”
粗犷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林微转身,看见赵虎大步走来,甲胄随着步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这个浓眉大眼的汉子是秦岳的亲随,在瘟疫最严重时曾帮她搬运过不少病患。
“多谢记挂,已经无碍了。”她下意识摸了摸颈侧,那里的肿块消了大半,只剩些许隐痛。
赵虎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将军让送来的。”
林微展开油纸,里面是几颗蜜制药丸,泛着当归特有的香气。她怔了怔——这是她高烧不退时,曾随口提过的补血方子。
“将军这几日在忙什么?”她状似随意地问道,指尖轻轻摩挲着药丸粗糙的表面。
赵虎的脸色突然凝重:”北狄人又在集结兵马。将军三天没合眼了,带着参将们推演战局。”
林微心头一紧。自从那晚在地窖分别后,她与秦岳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偶尔在药棚相遇,也不过匆匆交换几句关于药方的只言片语。
“带我去见他。”
“这…”赵虎搓着手,面露难色,”军营重地,恐怕…”
“就说我要预估伤员数量,需要了解布防。”林微拢了拢衣袖,语气不容置疑,”若将军怪罪,自有我担着。”
中军帐外,争执声隐约可闻。
“分兵出击太过冒险!”
“坐守孤城才是死路一条!”
“至少该向朝廷求援…”
帐帘突然掀起,秦岳大步走出,身后跟着几位面色铁青的将领。他穿着半旧皮甲,腰间悬着那把黑鞘长剑,下巴上泛着青黑的胡茬,眼底带着连日未眠的血丝。
看到林微的瞬间,他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
“你来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林微心头一颤。那语气熟稔得仿佛他们昨日才见过,而非隔着五天的生死忙碌。
“听说要打仗了。”她刻意保持着医者的冷静,”需要准备哪些药材?”
秦岳朝将领们摆了摆手,众人行礼退下。他引着她沿城墙内侧的小路缓行,晨雾在他们脚下缭绕。
“北狄集结了五万骑兵。”他压低声音,”最迟三日就会攻城。”
林微的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青州守军不过八千,还要分兵把守各处城门。
“新修的防御工事能撑半个月。”秦岳指向城墙各处新增的古怪装置,”只要援军及时…”
林微顺着他的指引望去。那些形似弩车的器械比寻常投石机精巧许多,城墙下新挖的壕沟纵横交错如同迷宫,连护城河都被拓宽了不少,水中隐约可见削尖的木桩。
“这不像中原的守城之法。”她轻声道。
“掺了些西洋人的点子。”秦岳嘴角微扬,”当年在…西域见过类似的布置。”
林微差点笑出声。这个美国特种兵说起谎来面不改色,倒真有几分古代将领的派头。
“需要多少止血散?多少麻沸汤?”她直截了当地问。
“能备多少备多少。”秦岳神色一凛,”若是城破…”
“城不会破。”林微打断他,声音轻却坚定,”有你在。”
秦岳深深看了她一眼,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眸子此刻竟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急促的号角声突然划破晨雾。
“敌袭!北门发现敌骑!”
秦岳瞬间变了个人,浑身绷紧如拉满的弓弦:”回医所去。”
他转身奔向城楼的背影挺拔如松,甲胄在朝阳下泛着冷光。林微望着他高声发令的模样,忽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她已将这个异世相逢的男人,当作了可以托付生死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