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傍晚,林微赶往刺史府后院的废弃地窖。在过去72小时里,瘟疫形势急转直下,新增病例暴涨,死亡人数已经超过了百人。她不眠不休地奔波于各个病区,体力已接近极限,但她还是赶往地窖,去看看青霉素是否提取成功。
地窖入口被巧妙地隐藏在柴堆后面。林微略显困难地移开几捆木柴,轻轻敲了三下地板。
“Password ”秦岳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Seriously?” 林微翻了个白眼,有些许无语,”Open the door.”
秦岳将木板移开,露出向下的阶梯。林微缓慢地走下去,发现地窖比想象中宽敞许多。角落里摆着一张简易床铺,中央的长桌上整齐排列着各种器皿,墙上甚至挂着几盏油灯提供照明,显然秦岳花了不少时间布置这个实验室。
“效率很高嘛?” 林微环顾四周,忍不住调侃。
秦岳正在检查那些培养罐,并没有回答她,”过来看看这个。”
林微凑近,看见其中一个罐子里的液体呈现出浑浊的黄色,表面漂浮着一层薄膜状物质。
“这是…?”林微语气中带着惊喜。
“我猜测是阳性结果。”秦岳小心地摇晃罐子,”这味道和书上描述的初级青霉素相类似。”
林微心跳加速,接过罐子仔细观察:”先别高兴的太早,我们还需要测试它的效果。”
“已经准备好了。”秦岳指了指桌角的一个笼子,里面关着几只老鼠,”我从厨房抓的。”
秦岳用匕首在一只老鼠身上制造伤口,然后涂抹上从病死患者身上取得的脓液。而林微则负责提取培养液中的物质,准备用于治疗。
“这也太残忍了。”林微看着那只痛苦挣扎的小生命,眉头紧锁。
“但是无法避免” 秦岳安慰道,”如果有效,它能救无数人。”
两天后,实验结果出来了,接受”青霉素”治疗的老鼠存活了下来,而对照组全部死亡。这个结果让两人既兴奋又忐忑。
“这纯度太低,而且剂量无法精确控制。”林微咬着指甲分析,”用在人身上风险极大。”
“但现在我们没有选择,只能冒险。”秦岳指着地窖外,”今天又有二十多人死亡,其中包括三个士兵。”
林微沉默,良久终于点头:”那我们从重症患者开始,剂量先减半,必须密切观察反应。”
深夜,在严密保密的情况下,他们为五个重症患者注射了原始抗生素。林微整夜守在病床边,记录每一个细微反应;秦岳在门外负责警戒,防止秘密泄露。
黎明时分,三个病人的高热开始减退,症状明显缓解。但另外两人却出现了严重的过敏反应,全身起疹,呼吸急促。
“过敏性休克!”林微立刻采取急救措施,却只救回一个人,另一个一人最终还是停止了呼吸。
看着死去的病人安静的躺着,林微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作为医生,她虽早已见惯生死,但亲手导致病人死亡却还是第一次。
“不是你的错。”秦岳按住她颤抖的肩膀,”我们是知道有风险的,不是你的错,林微。”
“但我还是做了,我明知道可能会害死他们,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林微声音哽咽,眼睛里有泪水。
“他们也知道不用药必死无疑,而用药尚还有一线生机,这是他们自愿的。”秦岳打断她,”你给了他们一个机会,这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林微抬头看他,突然发现这个铁血军人的眼中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士兵们愿意追随他赴汤蹈火,他身上有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仿佛在他身边,任何困难都能克服。
“其他人的情况稳定。”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我们需要继续提取青霉素,并且加速青霉素的提取。”
秦岳点点头:”我已经安排可靠的人手去收集更多霉变食物。至于死者…”他顿了顿,”我们会妥善安葬,记录为瘟疫致死。”
林微知道这是必要的谎言,但心里仍像压了块石头一般。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墙壁。
“你还好吗” 秦岳一把扶住她,手掌温暖而有力。
“没事,我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会。” 林微勉强笑笑,”三天没合眼了。”
“现在立刻去休息。” 秦岳的语气不容反驳,”我来处理剩下的事。”
林微点点头,她知道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所以她不能垮。她任由秦岳扶她到地窖角落的简易床上,几乎头一沾枕头就陷入了昏睡。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一阵剧痛中醒来。全身肌肉酸痛,喉咙像被火烧一样,最可怕的是她摸到自己颈部肿大的淋巴结,这症状…
“不会吧。”林微挣扎着坐起来,却因眩晕又倒回床上。
响动惊醒了守在一旁的秦岳,他一个箭步冲过来,在看到林微症状的瞬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Damn it.” 他低声咒骂,立刻取来布巾浸湿敷在她额头上,”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也不知道…”林微声音微弱,”可能是昨天给那个孩子看病时感染上的。”
秦岳迅速检查了她的症状,表情越发凝重。作为特种兵,他受过足够的医疗训练,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林微感染了瘟疫,而且很有可能是最凶险的败血型。
“听着,我现在要给你用我们自己做的青霉素。”他直视着她的眼睛,”剂量会比之前大,你可能会…”
“我知道可能会死。”林微虚弱但清醒地接话,“但不用就一定会死,开始吧。”
秦岳看着她坚定的目光,犹豫了一瞬,随即果断行动起来。他取出最纯净的一批提取物注入林微手臂。整个过程两人都特别地平静,仿佛这不是一场生死赌博,只是日常医疗程序。
“现在该怎么办?”注射完成后,秦岳问,罕见地流露出一丝不确定。
“等着。” 林微试图微笑,却因一阵剧痛而扭曲了表情,”如果出现皮疹或呼吸困难…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秦岳沉默地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林微从未见过的心疼。这个在枪林弹雨中都不曾退缩的特种兵,此刻却因为林微的痛苦而动摇。
接下来的十二小时是两人生命中最漫长的时光。林微在高热和寒战中煎熬不断,几次濒临休克;秦岳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用尽一切办法维持她的生命体征,从物理降温到穴位按压,甚至不惜割破她的手掌,用疼痛刺激她保持清醒。
“坚持住,林微。” 他一遍遍在她耳边重复,声音低沉而坚定,”你不是说要找我算账吗?为了那些被我’害死’的病人,你不能死,坚持住。”
林微在混沌中抓住这个声音,犹如溺水者抓住浮木。恍惚间,她感觉有人轻轻握住她的手,温暖而有力,并给了她与死亡抗争的勇气。
当黎明的第一缕光线透过地窖缝隙照射进来时,林微的高热终于退了。她虚弱地睁开眼,看到秦岳趴在床边。
阳光落在他刚毅的侧脸上,勾勒出深浅不一的阴影。林微注意到他下巴上冒出的胡茬,眼下浓重的黑眼圈,还有紧皱的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他依旧在为她担忧。
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感觉涌上心头。林微轻轻动了动手指,感觉自己的手被他回握着。她并没有抽回,而是任由自己沉浸在这片刻的安宁中。
地窖外,青州城迎来了瘟疫爆发以来最晴朗的一天。她有种预感,最黑暗的日子已经过去,前方等待他们的,将是全新的挑战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