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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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香血刃：我和TA们在南晔撕权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翌日，天刚蒙蒙亮，细密的雨丝依旧缠绵未绝。寒香坊外临时搭起的简陋棚子里，却已挤满了人声。这是沈星野为姜未新雇的一批采茶工，多是附近村镇因战乱或灾荒流离失所的穷苦人，有男有女，面黄肌瘦，眼神里混杂着对生计的渴望和对未来的茫然。负责登记的管事正按名册发放昨日的定钱——一小串铜钱和几枚当十的交钞。
人群里，一个叫李三的精瘦汉子掂量着手里的铜钱和交钞，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忽然扯着嗓子嚷起来：“哎！管事大人！不对啊！怎地王四拿的铜钱比俺多两枚？他那交钞看着也比俺这张新！” 他一把拽过旁边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王四的手，将他手里的钱高高举起，“大伙儿瞧瞧！都是干一样的活计，凭啥不一样？”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王四涨红了脸，想把手抽回来：“李三，你…你别胡说！”
“我胡说？”李三三角眼一瞪，声音更尖利了，“白纸黑钱，大伙儿眼睛都亮着呢！定是这管事大人看人下菜碟！欺负咱们这些外乡来的！”他这一煽动，本就因前途未卜而心浮气躁的人群立刻炸开了锅。有人跟着嚷嚷不公，有人质疑交钞贬值厉害，铜钱才实在，吵吵嚷嚷，推推搡搡，眼看就要乱起来。
“吵什么吵！想造反吗？”一个满脸横肉、负责维持秩序的沈府护院头目王虎厉声喝道，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眼神凶狠地扫视着人群。他身后的几个护院也立刻挺身上前，气氛瞬间剑拔弩张。流民们被这阵势吓得一缩，喧闹声低了下去，但不满和恐惧的情绪却在无声地蔓延发酵，像即将喷发的火山。几个胆小的妇人孩子已吓得哭了起来。
“王虎！”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姜未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寒香坊的门后。她依旧穿着昨日的旧衫，发髻简单挽着，脸上带着连夜劳作的倦色，眼神却清亮锐利，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她一步步走出来，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径直走到对峙的中心。
王虎见是她，按着刀柄的手松了松，但仍保持着警惕：“姜总管，这些刁民闹事…”
姜未抬手止住了他的话，目光平静地扫过激动又带着惧色的李三，扫过惶恐不安的王大，扫过一张张或愤怒、或麻木、或绝望的脸。她看到了人群里那个抱着破旧襁褓、面黄肌瘦的年轻妇人，也看到了角落里那个须发皆白、拄着拐杖、眼神浑浊的老汉。乱世之中，挣扎求存，谁都不易。
她从怀中缓缓取出一物。那是一枚乌沉沉的木牌，上面只有一个遒劲有力的“沈”字，边缘已被摩挲得光滑——正是沈星野给她的令牌，代表着沈府在此地的权威，代表着她在寒香坊的地位。
令牌一出，连王虎和他身后的护院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喧闹的人群彻底死寂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枚小小的木牌和姜未清冷的脸上。
“看看你们身边的孩子，”姜未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目光落在那襁褓上，“看看你们身后的老人。”她的视线移向那拄拐的老者。那目光沉静，却重若千钧，压得人心头发沉。
“兵荒马乱，天灾人祸，能活着站在这里，有沈府愿意给你们一条活路，挣一份糊口的钱粮，”她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如同冰锥刺骨，“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生计！”
她的目光如电，猛地射向脸色开始发白的李三：“既然有人觉得这活路不好，不想要了，”她握着令牌的手微微抬起，声音斩钉截铁，“那便现在就走！沈府绝不强留！”
死寂。只有雨丝落在棚顶的沙沙声。
李三张了张嘴，在王虎和护院们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在那枚“沈”字令牌无形的威压下，终究没敢再吭声，眼神躲闪着缩回了人群里。
姜未的目光缓缓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愿意留下来的，从现在开始，工钱按采下的茶青斤两计算！上等嫩芽一个价，中等叶片一个价，童叟无欺！采得多，拿得多！日落前过秤，铜钱现结！”她目光扫过负责登记的管事，“记清楚，铜钱七成，交钞三成，交钞一律按官价最新折算！若有克扣欺瞒，”她将令牌轻轻在王管事面前的桌案上一顿，“自有沈府规矩说话！”
这法子一出，人群先是一愣，随即嗡嗡声起，却是带着兴奋的议论。按量计酬，多劳多得！还保证大部分是硬实的铜钱！这比之前预付的定钱更实在、更公平！那些原本被李三煽动起来的不满，瞬间被对收入的渴望取代。连那抱着孩子的妇人和拄拐的老汉，眼中都燃起了一丝希望的光。
王管事连忙躬身应道：“是！姜总管！小的明白！定按规矩办！”
“好了！”姜未不再看他们，转身走向茶园方向，清冷的声音在细雨中飘散，“雨快停了，茶青不等人。想吃饭的，拿篓子，上山！”
话音落，人群轰然应诺，哪里还有半分闹事的样子，纷纷争抢着竹篓，朝着雨雾渐散的茶山涌去。王虎和护院们松了口气，看向姜未背影的眼神，多了几分真切的敬畏。
细雨初歇后，茶园边的坡地上，漫山遍野忙碌起来的采茶身影，如同散落的蚂蚁。
寒香坊的院落里，制茶的烟火气已取代了早春的微寒。姜未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蓝短褐，脸上沾着些炭灰，正指挥着几个雇工将新焙好的茶饼搬入仓房。原本只寂静的院子，如今人来人往，挑拣茶青的妇人，翻动焙笼的汉子，运送柴薪的小工……空气中弥漫着忙碌与茶香，却也隐隐透出人多事杂的烦嚣。
姜未立在院中，望着穿梭的人影，眉头微蹙。制茶到了最吃紧的关口，蒸青的火候，炒制的时机，焙干的温控，每一步都需她亲力亲为，心神耗尽。那些采买、工钱结算、新雇人手的调派、与沈府其他管事间的往来周旋……桩桩件件，如同缠人的藤蔓，几乎要将她拖垮。她需要一个臂膀，一个能让她全身心交付于茶事，不必分心旁骛的、绝对信任的人。
一个身影在心底清晰起来——方蓉。
主意既定，她立刻吩咐管事几句，牵出马厩里那匹温顺的骝马，翻身上鞍，向着姜记茶肆的方向疾驰而去。风掠过耳畔，吹散她发髻边的碎发，露出清瘦而略显疲惫的侧脸。
“吁——”
马蹄声在熟悉的巷口停下。姜记茶肆那熟悉的青布招子映入眼帘，门前石阶依旧干净。正是午后客少的时辰，茶肆里只有零星两三位老茶客，捧着粗陶碗，慢悠悠地啜饮。
姜未拴好马，刚踏上石阶，一个端着空茶盘的身影便从门里闪了出来，差点与她撞个满怀。
“哎哟！”季川惊呼一声，待看清来人，那双总是带着点懒散笑意的眼睛瞬间瞪圆了，手里的茶盘都忘了放下，“未…未儿？！”
他这声不算小，立刻惊动了里面。柜台后的姜林闻声抬头，手中的算盘珠子“啪嗒”一声定住了。她目光落在风尘仆仆、明显清减了许多的姜未身上，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沉沉的叹息，眼底是化不开的疼惜。她放下算盘，快步绕过柜台，什么也没问，只哑声道：“季大哥，去，把门板先挂上一半。”
“哎！”季川应得干脆，放下茶盘就去搬门板。动作麻利，只是眼神总忍不住往姜未身上瞟，那目光里有担忧，有不解，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陈大娘听到动静，也从后厨撩帘出来，手里还拿着块抹布。一见姜未，她“哎唷”一声，眼圈瞬间就红了：“我的儿！怎么瘦成这样了？快进来！快进来！”她丢下抹布，几步上前，粗糙温暖的手一把抓住姜未的手腕，拉着她就往里走，力气大得惊人，“饿不饿？累不累？大娘给你煮碗热汤面去！”
“娘，未儿妹妹回来啦？”方蓉清脆的声音带着雀跃从后院传来，人也像只轻快的燕子般飞了出来。看到姜未的打扮和瘦削的脸颊，她明媚的笑容凝了一下，随即涌上更多的心疼，“哎呀，未儿妹妹，你在那寒香坊是不是累坏了？快坐下歇歇！”
小小的茶肆，因为姜未的归来，瞬间充满了温暖而略带酸楚的喧嚣。季川默默搬好门板，又去后厨提了壶刚烧开的滚水出来，给姜未面前那杯姜林刚倒上的热茶续上。他站在一旁，目光沉沉地落在姜未身上，那里面翻涌的情绪，远比话语更重。
陈大娘很快端来一大碗热气腾腾、卧着荷包蛋的汤面，不由分说塞到姜未手里：“快，趁热吃！天大的事，也等填饱肚子再说！”
姜未看着碗里升腾的热气，看着围坐在桌边、目光殷切地望着她的亲人，鼻尖猛地一酸。她低下头，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很香，带着家的味道。姜林坐在对面，只是看着她吃，布满老茧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桌面。季川靠在门框边，抱着臂，眉头微锁。陈大娘和方蓉则坐在一旁，眼神片刻不离。
一碗面下肚，身上有了暖和气力。姜未放下碗，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陈大娘和方蓉身上，深吸一口气，开口了：“大娘，蓉儿姐姐，”她声音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我这次回来，除了看看大家，也是有事相求。”
她顿了顿，迎着陈大娘和方蓉疑惑的目光，继续说道：“寒香坊那边，制茶到了最要紧的关头。只我一人，实在分身乏术。采买、工钱、人手调度、与沈府其他管事打交道……这些杂事耗费太多心神，我怕耽误了茶事根本。”
她的目光诚恳地看向陈大娘：“大娘，我现在需要一个信任的人，去寒香坊帮我照看这些庶务，让我能专心在制茶上。这个人，必须是我能全身心托付的。”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但是，大娘，蓉儿姐姐，沈家…并非善地。高门大户，龙潭虎穴，鱼龙混杂。利益纠葛，人心叵测。寒香坊如今盯着的人不少，我担心…可能会有危险。”她看向方蓉，眼神里有期冀，更有深切的忧虑，“蓉儿姐姐心思灵巧，若能去，定能学到不少，未来能独挡一面。但这毕竟不像是在咱们自家茶铺这般安稳。我更希望…蓉儿姐姐能平平安安。”
姜未的目光最后回到陈大娘脸上，带着恳切：“所以，大娘，蓉儿姐姐，这事关重大，还请你们…慎重考虑。”
姜林心中五味杂陈，她明白凌儿心中的所思所想，姜记茶肆是凌儿最后的退路，她必须替凌儿经营好，她又恨自己不能帮上忙。
一番话落，小小的茶肆里一片寂静。只有灶膛里柴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
陈大娘脸上的血色褪去了几分，嘴唇微微颤抖着。她看看姜未，又看看自己的女儿方蓉，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所求不过是儿女平安顺遂。沈府那样的地方，光是听着就觉得心惊胆战。危险？她的蓉儿…
“娘！”方蓉却猛地站了起来，她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决心和渴望，她甚至激动地抓住了陈大娘的手，“娘！我想去！我想帮未儿妹妹！”她转头看向姜未，眼神热切而坚定，“未儿，姐姐信你！你一个人在那里太辛苦了！我能帮你分担！”
她又急切地转向母亲，声音带着恳求，也带着一种破土而出的力量：“娘，您看看未儿妹妹！她能把茶铺子经营好，又能把那么大的茶坊撑起来！我也想学本事！想像未儿妹妹一样，成为一个有本事的人！我也想…有一片自己的天地！”
陈大娘看着女儿眼中那燃烧的光彩，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对广阔世界的渴望。再看看对面姜未清瘦却坚毅的脸庞，想到她一个孤女在沈府那等地方独自打拼的艰难……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她的蓉儿，终究是长大了。
“唉……”陈大娘长长地、无奈地叹息一声，眼泪终于滚落下来。她反手紧紧握住方蓉的手，另一只手胡乱抹了把泪，声音哽咽着，带着无尽的担忧与嘱托：“好…好…去吧…跟着未儿…要听未儿的话…万事小心…遇事别强出头…平安…平安回来…娘…娘等着你…”
“大娘放心！”姜未立刻站起身，对着陈大娘，深深地、一躬到底，语气郑重如同起誓，“未儿在此立誓，定将蓉儿姐姐的安危，看得比我任何事情都重要！只要我在一日，必护蓉儿姐姐周全！”
姜未直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方蓉脸上，神色认真无比：“还有一事，蓉儿姐姐，陈大娘，”她顿了顿，声音清晰，“从今往后，在寒香坊，在沈府，在外人面前，你是我远方表姐方桐，我就是姜未，你的兄弟。‘妹妹’二字，千万莫再出口，切记！”
“兄弟？”方蓉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重重点头，“嗯！记住了！姜未兄弟！”
陈大娘擦着泪，也默默点头。
一直沉默的季川，此刻却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未儿、蓉儿，你们定要互相照顾，互相周全。”他顿了一下，目光如炬地看向姜未，带着父亲不容置疑的威严，“出门在外，要当心，有把握再行事，活着最重要，有什么事…放个响箭，我腿脚快！”
姜林也站起身，走到姜未面前，布满皱纹的手抱住清瘦的姜未，没有言语，但那手掌传来的力量，和眼中深沉的担忧与支持，早胜过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