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看双男主小说,一定不要错过双渡客写的一本连载小说《山河鉴:双壁映朝晖》,目前这本书已更新153102字,最新章节第10章,这本书的主角是萧驰谢珩。主要讲述了:江南的雨,绵绵不绝,下得人心底发霉。谢珩踏着泥泞走进赈灾粥棚,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扑面而来,混杂着劣质米粮的霉味、病人伤口的脓腥,还有……死亡逼近时特有的、沉甸甸的腐败气息。领粥的队伍排得很长,一张张面…
《山河鉴:双壁映朝晖》精彩章节试读
江南的雨,绵绵不绝,下得人心底发霉。
谢珩踏着泥泞走进赈灾粥棚,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扑面而来,混杂着劣质米粮的霉味、病人伤口的脓腥,还有……死亡逼近时特有的、沉甸甸的腐败气息。
领粥的队伍排得很长,一张张面孔麻木而枯槁,眼窝深陷下去,像一口口干涸绝望的井。
咳嗽声此起彼伏,撕心裂肺,每一声都像钝刀子在刮着谢珩的神经。
“大人,您……您也避一避吧,“ 随行的小吏脸色蜡黄,用浸过药水的布巾紧紧捂着口鼻,声音闷闷的,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这‘七日热’……染上了,就……唉!”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眼睛瞟向粥棚角落,那里草草堆着几具刚被拖出来的尸体,裹尸的草席下,露出青黑色的、布满诡异银丝纹路的脚踝。
谢珩心头一紧,像被冰冷的铁手攥住。
他强压下喉间的翻涌,只摆了摆手,目光锐利地扫过粥锅里稀薄浑浊的米汤,又落在旁边堆积如山的麻袋上。
他走过去,指甲在麻袋上一划,捻起一小撮“米”,指尖传来的是砂砾的粗粝感。
他掰开一块硬邦邦的米饼,霉变的绿毛赫然在目。
“这就是户部拨下的赈灾粮?”谢珩的声音不高,却冷得像冰锥,刺得小吏浑身一哆嗦。
“是……是……”小吏冷汗涔涔。
“开仓!”谢珩的命令斩钉截铁。
巨大的官仓在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中开启。
一股更浓烈的霉腐气汹涌而出。
仓内景象触目惊心:本该是雪白的新米,此刻大半发黑结块,爬满了蠕动的米虫;掺杂其中的砂石和霉变米饼几乎占据了小半空间。
谢珩的脸色瞬间阴沉如铁,他快步上前,抓起一把砂石,狠狠摔在地上。
“好一个‘赈灾粮’!好一个‘民脂民膏’!”他胸中一股郁愤之气直冲顶门,眼前阵阵发黑,猛地以拳抵唇,剧烈地咳嗽起来,一丝腥甜在口中弥漫开。
夜幕如墨汁般泼洒下来,将刺史府后院的书斋浸透。
窗外风雨凄迷,豆大的雨点敲打着窗棂,更衬得屋内死寂一片。
唯有谢珩面前那盏孤灯,昏黄的光晕在堆积如山的账册和赈粮入库单据上跳跃。
烛火摇曳,将谢珩伏案的身影拉得细长而扭曲,投射在冰冷的墙壁上。
他强撑着精神,指尖在墨迹与数字间艰难地爬行。
头晕目眩,胸腹间那股熟悉的、灼烧般的隐痛又翻涌上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刺痛。
这具身体,终究还是被前世狱中的阴寒与今生的殚精竭虑拖垮了根基。
“哗啦……” 又一本厚厚的账册被他推开。
他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指尖冰凉。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拨下的银两数目、采购粮米的市价、入库的总量……所有看似严丝合缝的账目,都透着一股精心粉饰过的虚假。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贪婪地攫取着灾民的救命钱,只留下这些冰冷的、毫无破绽的数字。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目光再次投向桌角那几份不起眼的、来自不同小县仓吏的私下禀报——字迹潦草,措辞闪烁,却都隐隐指向同一个方向:灾情初起时,曾有一批品质极佳的应急粮米运抵,却如同泥牛入海,在进入州府大仓后便神秘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便是这些充斥砂石霉变的“赈灾粮”。
“应急粮……”谢珩低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桌面上划动,试图抓住那一闪而逝的灵光。
那批粮去了哪里?为何要调换?调换出来的好粮,又流向了何方?层层迷雾之后,似乎有巨大的阴影在蠕动。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异响,如同枯枝断裂,突兀地刺破了雨夜的宁静,也瞬间冻结了谢珩的思绪!
不是雷声!这声音太近!近在咫尺!来自头顶的房梁!
谢珩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刹那凝固了,心脏被无形的冰手狠狠攥紧,前世冰冷的枷锁和绝望的窒息感如同潮水般汹涌回卷!来不及思考,几乎是刻入骨髓的本能反应,他猛地向侧后方一仰身,整个人连同沉重的太师椅狠狠向后倒去!
“咄!咄!咄!”
就在他身体离开原位的电光石火之间,三道乌沉沉的厉芒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钉入他方才伏案的位置!锋利的箭簇穿透硬木桌面,尾部剧毒浸泡过的箭羽兀自嗡鸣震颤,散发着甜腻的死亡气息。
冷汗瞬间浸透谢珩的里衣,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他重重摔倒在地,剧痛从脊背传来,眼前金星乱冒,却丝毫不敢停顿。
求生的意志压倒了所有不适,他强忍眩晕,手脚并用地向书斋深处、那排巨大的檀木书架后翻滚!
更多的箭矢如索命的毒蛇,撕裂窗纸,穿透屏风,追着他的身影攒射而来!“笃笃笃”地钉在书架和地面上,木屑纷飞!
“来人!有刺客!” 谢珩嘶声大喊,声音在巨大的恐惧和剧烈的咳嗽冲击下变得破碎沙哑。
他蜷缩在厚重的书架后,背脊紧紧抵着冰冷坚实的木头,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肺腑刀割般的疼痛。
他飞快地摸索袖袋,指尖触到一方冰冷的硬物——那是御史印信。
他死死攥住,仿佛抓住唯一的浮木。
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更紧地护住了怀中那份记载着关键线索的、染着他自己咳出鲜血的密报。
书架在密集的箭矢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黑暗中,沉重的脚步声正从门口和破开的窗口迅速逼近,如同死神的鼓点,敲打在谢珩绷紧到极限的神经上。
几乎在谢珩于书斋中遭遇致命刺杀的同时,距离州府百里之外的乱葬岗。
雨水冲刷着裸露的黄土和新旧坟茔,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浓烈到化不开的尸臭。
几具刚被草草丢弃、尚未来得及掩埋的尸体横陈在泥泞中,苍白浮肿,死状凄惨。
萧驰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无声地半跪在一具相对“新鲜”的男尸旁。
雨水顺着他冷硬的眉骨滑下,落在他紧抿的薄唇边。
他无视那足以让常人晕厥的恶臭,眼神锐利如鹰隼,手中一柄薄如蝉翼的奇异短刃在昏暗的天光下流转着幽蓝的微芒。
短刃精准地划开尸体的胸腔,动作稳定而冷酷,没有半分犹豫。
腐烂的内脏暴露出来,浓烈的气味更加刺鼻。
萧驰的目光却死死锁在胸腔深处——那里,心脏的包膜上,赫然附着着数条细若发丝、通体呈现诡异银白色的虫子!它们像是活物,在尸体的余温中微微蠕动、蜷缩,贪婪地汲取着最后的养分,银白的躯体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微光。
“银丝蛊……” 萧驰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低沉的嗓音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寒意。
他猛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这名字,这邪物,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灵魂最深处那片被血与火封印的记忆上!
旁边跟随的江湖老友,“鬼手”杜仲,饶是见惯了血腥,此刻也忍不住喉头滚动,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声音发紧:“萧…萧爷?这…这是什么东西?怎的如此邪门?”
萧驰没有立刻回答。
他猛地站起身,眼神如同淬了火的刀锋,扫过这片被死亡笼罩的山岗。
雨水打在他脸上,冰冷刺骨,却浇不灭他眼中骤然腾起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烈焰。
愤怒、刻骨的仇恨,还有一丝深埋已久的恐惧,瞬间冲破了他惯常的冷漠外壳,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刻下骇人的痕迹。
他一把扯下腕上常年佩戴的一串深色檀木佛珠。
这串珠子油润古朴,不知捻过多少岁月,此刻却被他灌注了千钧力道,狠狠朝着几步外另一具同样死于“七日热”的尸骸掷去!
佛珠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地击打在尸体胸口同样的位置!
“噗!”
一声闷响,伴随着轻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嗤嗤”声。
只见那檀木佛珠击中的尸身皮肤下,瞬间鼓起几道细微的、银线般的凸起,疯狂地扭动了几下!紧接着,几缕极淡的、带着甜腥气的灰白烟雾,竟从被佛珠砸中的地方袅袅升起!那烟雾仿佛有生命,在潮湿的空气中扭动、扩散,所过之处,连落下的雨丝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雄黄浸透的百年雷击桃木芯……”杜仲倒抽一口凉气,认出了那佛珠的材质,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连…连这至阳辟邪之物碰到都会起烟?!老天爷……这‘七日热’,根本不是什么时疫!这是…这是有人蓄养的蛊!用活人…做皿的蛊毒!”
萧驰死死盯着那缕在雨中迅速消散的灰烟,胸膛剧烈起伏,如同压抑着即将爆发的火山。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腕间,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佛珠的触感和温度。
檀木珠在蛊毒激发下蒸腾出的灰烟,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钻进他的肺腑,缠绕住他的心脏。
那些刻意尘封的、血淋淋的碎片——燃烧的府邸、凄厉的惨叫、族人皮肤下爬过的恐怖银纹,还有母亲将他藏入枯井时那双绝望而坚定的眼睛——如同被这邪异的烟雾瞬间点燃,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
“不是时疫,“萧驰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带着血淋淋的寒意,“是有人,把江南的灾民……当成了喂养这些毒虫的‘皿’!用赈灾的幌子,行此灭绝人伦之事!”
“查!” 他猛地转身,冰冷的雨水也无法浇熄他眼中骇人的杀意,那目光锐利得几乎要割裂这沉沉的雨幕,“给我翻遍江南!找出这蛊毒的源头!找到那个养蛊的人!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雨势渐收,天色却愈发阴沉,如同浸饱了水的破棉絮,沉甸甸地压在江宁城头。
刺史府高大的府门紧闭,门前却已非往日的森严气象。
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沉默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衣衫褴褛的灾民,面黄肌瘦的百姓,甚至还有一些激愤的学子,他们眼中燃烧着绝望和怒火,汇聚成一片压抑的低吼。
“狗官!还我亲人性命!”
“发霉的米!那是人吃的吗?那是催命的毒药!”
“瘟神就是你们引来的!用我们的命填你们的钱袋子!”
“开门!滚出来说清楚!”
烂菜叶、臭鸡蛋、石块如同雨点般砸向厚重的朱漆大门和冰冷的石狮,砰砰作响,留下肮脏污秽的痕迹。
愤怒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冲击着刺史府的围墙。
门内的家丁衙役透过门缝惊恐地看着外面汹涌的人潮,面无人色,握着水火棍的手都在发抖。
府衙后院,气氛更是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临时安置谢珩的厢房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苦涩药味。
谢珩面无血色地靠坐在床头,胸前裹着厚厚的白麻布,隐隐有暗红的血渍渗出。
他唇色灰败,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动着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额上布满细密的冷汗。
然而,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死死盯着床榻前肃立的几位官员。
江宁刺史赵文康站在最前面,肥胖的脸上汗出如浆,官袍的前襟都被浸湿了一片。
他不停地用袖子擦拭着额头的汗水,眼神躲闪,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推诿:“谢……谢御史息怒!息怒啊!下官……下官对粮仓之事,实在……实在是不知详情啊!都是……都是下面那些仓大使、胥吏欺上瞒下,中饱私囊!下官御下不严,有罪!有罪!”
“不知情?”谢珩的声音虚弱,却字字如冰锥,刺得赵文康浑身一颤,“那批消失无踪的上好应急粮米,赵大人也不知去向?官仓账目严丝合缝,却填满了砂石霉米,赵大人也毫不知情?还有……”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压下涌上喉头的腥甜,目光锐利如刀,扫过赵文康和他身后几名面色惨白的属官,“这蔓延数州、夺命无数的‘七日热’,赵大人可知它究竟是何物?!”
“七日热”三个字一出,厢房内的温度仿佛骤降。
赵文康脸上的肥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眼神中的恐惧更深了一层,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喉结滚动,发出含糊的“呃…呃…”声。
就在这时——
“砰!”
一声巨响,厢房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如同被攻城槌撞击,猛地向内炸裂开来!木屑纷飞,烟尘弥漫!
一道黑色的人影裹挟着室外的寒意和浓重的血腥气,如同撕裂风暴的凶兽,悍然闯入!正是萧驰!他浑身湿透,黑衣紧贴在精悍的身躯上,勾勒出充满爆发力的线条。
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发梢凌乱地贴在额前,几缕暗红的血痕蜿蜒在他冷峻的侧脸,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他手中倒提着一柄狭长的横刀,冰冷的刀锋上,粘稠的血液正缓缓滴落,在脚下昂贵的地毯上砸开一朵朵刺目的血花。
他鹰隼般的目光瞬间锁定床榻上虚弱的谢珩,看到他胸前刺目的血色和灰败的脸色时,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一股近乎狂暴的戾气骤然升腾!那目光随即扫向房内噤若寒蝉的赵文康等人,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带着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杀意!
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
赵文康和那几个属官被这煞神般的目光一扫,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双腿一软,差点当场瘫倒在地。
萧驰无视旁人,大步流星地走到谢珩床前。
他高大的身影带着浓重的压迫感,将谢珩完全笼罩。
他微微俯身,冰冷的视线落在谢珩惨白的脸上,薄唇紧抿,没有一句寒暄问候。
下一瞬,一只沾着雨水、泥土和血迹却异常有力的手,猛地探出,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把攥住了谢珩冰凉的手腕!
他的手滚烫,与他周身散发的冰冷杀气截然不同,那灼热的温度透过皮肤,仿佛带着一股蛮横的生命力,瞬间传递到谢珩几乎冻僵的躯体深处。
“还能喘气?”萧驰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石摩擦,每一个字都硬邦邦地砸出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焦躁和不容置疑的专横。
谢珩被他攥得手腕生疼,却奇异地感到一丝支撑。
他抬起眼,迎上萧驰那双燃烧着怒火与某种更深沉情绪的眼睛,在那片熟悉的冰冷之下,他看到了一丝极力压抑的惊悸。
谢珩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却只换来一阵剧烈的咳嗽,胸口的白布瞬间又洇开更大一片暗红。
萧驰的瞳孔猛地一缩,攥着谢珩手腕的力道瞬间又加重了几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强行灌注进去。
他猛地直起身,将谢珩那只冰冷的手近乎粗鲁地塞回被子里,动作看似粗暴,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小心。
“废物!”萧驰猛地转头,不再看谢珩,而是将所有的暴戾和那几乎要焚毁理智的怒火,尽数倾泻到早已魂飞魄散的赵文康等人身上。
他手中滴血的横刀随意地抬起,刀尖直指赵文康那肥硕颤抖的鼻尖,刀身上黏稠的血珠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妖异的光。
“外面那些,”萧驰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狱,每一个字都淬着冰碴,清晰地敲打在死寂的房间里,“是等着扒你们的皮,抽你们的筋,喝你们的血!你们以为关起门就没事了?”
他刀尖微微向前一送,冰冷的锋刃几乎要贴上赵文康的皮肤。
赵文康吓得魂飞魄散,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连连后退,却被身后的属官挡住,退无可退。
“姓赵的,”萧驰盯着他,眼神如同在看一具尸体,“还有你们几个……”刀尖缓缓扫过那几个筛糠般的属官,“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
他手腕一翻,一个沾着泥水、似乎刚从地下挖出来的小陶罐,“咚”地一声被重重顿在旁边的紫檀木案几上!罐口封泥碎裂,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腥甜与腐败的诡异气味瞬间在房间内弥漫开来,让本就紧张欲呕的众人胃里更是翻江倒海。
萧驰的声音如同索命的符咒,冰冷地宣判:
“说!这‘噬人蛊’的母巢,藏在谁家地窖里?那批消失的救命粮,又喂进了哪条蛀虫的肚子?!现在说,还能留个全尸。
等我……”他嘴角勾起一抹残酷到极点的冷笑,目光扫过案几上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陶罐,“……把你们一个个塞进这养蛊的罐子,和那些虫子作伴的时候,想开口,就晚了,“
“啊——!” 一名胆小的属官再也承受不住这恐怖的威压,看着那蠕动的陶罐,发出凄厉的惨叫,双眼翻白,竟直接晕死过去,瘫软在地。
赵文康面无人色,裤裆处瞬间湿了一大片,腥臊的液体顺着裤管流下。
他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恐惧的目光在萧驰滴血的刀、那恐怖的陶罐以及床榻上谢珩冰冷刺骨的眼神之间来回游移,心理防线在绝对暴力的碾压下,彻底崩溃。
谢珩靠在床头,胸口的剧痛依旧,但看着眼前萧驰以最蛮横、最血腥的方式撕开虚伪,将赤裸裸的死亡威胁砸在贪官污吏面前,看着他们丑态百出、濒临崩溃的模样,一股带着血腥气的悲凉和解气感在胸中激荡。
他费力地抬起手,指向瘫软在地、失禁的赵文康,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凛然:
“赵大人,听见外面的声音了吗?那是万千枉死灾民的冤魂在咆哮!是无数生者泣血的控诉!现在,本官最后问你一次……”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凝聚全身残存的力量,一字一顿,如同惊堂木的重击:
“——赈灾银,如何变成了‘噬人蛊’?!”
话音未落——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从府衙前庭方向传来!紧接着是冲天而起的火光!浓烟滚滚,瞬间染红了阴沉的天际!
“烧了粮仓!”
“杀了狗官!!”
“跟他们拼了——!!!”
暴怒的吼声、绝望的哭喊、器物碎裂的巨响、兵刃碰撞的锐鸣……无数声音混杂在一起,如同压抑到极点的火山轰然爆发,形成一股恐怖的声浪,瞬间席卷了整个刺史府!脚下的地面仿佛都在愤怒的浪潮中微微颤抖!
风暴,终于降临!
赵文康面如死灰,在巨大的爆炸声和冲天火光的映照下,彻底瘫软如泥。
冲天而起的烈焰,贪婪地舔舐着粮仓巨大的木构穹顶,发出噼啪爆裂的巨响。
浓烟如狰狞的黑龙,翻滚着直冲晦暗的云霄,将江宁城上空染成一片绝望的橘红。
火光穿透雨幕,映照着下方一片混乱的人间地狱。
暴怒的灾民如同决堤的洪水,冲破了衙役们早已脆弱不堪的防线。
他们挥舞着能找到的一切——锄头、木棍、燃烧的火把、甚至是路边的石块,绝望和仇恨点燃了他们的眼睛,化作不顾一切的疯狂。
哭喊声、怒吼声、咒骂声、兵刃交击声、身体撞倒杂物的碎裂声……无数声音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席卷着官衙的每一寸土地。
衙役们节节败退,惊恐地挥舞着水火棍,却被汹涌的人潮瞬间冲散、淹没。
“烧!烧光这些发霉的毒粮!”
“狗官!还我爹娘的命来!”
“杀出去!跟他们拼了!”
刺史府后院,那间弥漫着药味和血腥气的厢房,也被这狂暴的声浪狠狠冲击着。
窗纸被映得通红,剧烈地颤抖。
外面混乱的脚步声、喊杀声近在咫尺,仿佛下一刻暴民就会破门而入。
谢珩强撑着从床榻上支起身体,胸口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
他死死盯着窗外那冲天的火光和疯狂的人影,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更加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那火光,映在他因高烧而异常明亮的眼底,像是两簇跳动的、悲愤的火焰。
他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疼痛压制住胸腔里翻涌的血气。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局势彻底失控了!一旦暴动蔓延,不知又有多少无辜性命要葬送在这混乱之中!
就在这时,一只滚烫、沾满不知是雨水还是血水的大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猛地按住了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肩膀!
“躺下!” 萧驰的低吼在震耳欲聋的喧嚣中清晰地炸响,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蛮横,“天塌下来,也轮不到你这个半死的书生现在去顶!”
他高大的身影挡在床榻前,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黑色屏障,隔开了窗外那地狱般的景象。
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跳跃的光影,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此刻却翻涌着一种谢珩从未见过的、复杂到极致的情绪——有对失控局面的暴怒,有对谢珩伤势的焦灼,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将他自己也点燃的、源于某种惨痛记忆的共鸣与痛楚。
谢珩被他按得重新跌回枕上,急促地喘息着,胸口的白布再次被鲜血缓慢浸透。
他抬眼,撞进萧驰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深处,在那片惯常的冰冷与桀骜之下,他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力压抑的、近乎破碎的东西。
那东西,让他想起了乱葬岗冷雨中萧驰捏碎佛珠时眼中一闪而逝的、刻骨铭心的痛。
萧驰不再看他,猛地转身,对着门外如热锅蚂蚁般的几名亲随厉声咆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淬着血挤出来:
“传令!所有能动的人,给老子抄家伙,守住后衙通道!驱散人群,只准拦,不准杀!谁敢对灾民下死手,老子先剁了他!”
“杜仲!带人去找水龙!救火!粮仓能抢多少出来是多少!那是活命的根!”
“还有!”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狠厉,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钉在角落里缩成一团、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赵文康身上,“把这个废物拖出去!捆结实了,吊到府衙最高的旗杆上!让外面所有人都看清楚!让他们知道,冤有头,债有主!”
“不!饶命!萧大人饶命啊!谢御史!谢大人!” 赵文康发出杀猪般的凄厉嚎叫,涕泪横流,被两名如狼似虎的汉子粗暴地拖了出去,惨叫声迅速淹没在屋外的喧嚣里。
发布完一连串命令,萧驰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耗尽了力气。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再次转回身,背对着窗外那片疯狂燃烧的天空和汹涌的人潮。
跳跃的火光勾勒出他紧绷如铁的肩背线条。
他没有再看谢珩,只是死死盯着脚下地毯上自己刀锋滴落的、混入雨水的血滴,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一种筋疲力尽后的、近乎偏执的凶狠,一字一句地砸在谢珩耳边:
“谢珩,你给我听着,“
“你的命,是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没我的点头,阎王老子也别想收走!”
“给我好好喘着这口气……活着!”
窗外,是焚天的烈焰,是暴烈的怒吼,是人世间最深的绝望与疯狂在燃烧、在撕裂。
窗内,是浓重的血腥,是刺鼻的药味,是冰冷的刀锋,还有那一声在滔天喧嚣中、异常清晰执拗的低吼——“活着!”
那声音如同在无边血海与焚城烈焰中骤然击响的一声金铁之鸣,穿透了所有混乱与死亡的喧嚣,狠狠凿进谢珩昏沉的神魂深处。
他靠在冰冷的床柱上,胸口的剧痛和灼热的高烧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意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
萧驰最后那句“活着”,带着蛮横的命令和一种更深沉、更滚烫的东西,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几乎冻僵的心尖。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手。
那只手苍白、无力,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他伸向自己染血的衣襟内侧,指尖摸索着,触碰到一份折叠得整整齐齐、却被鲜血和冷汗浸透得发硬的纸张——那是他拼死护住的密报,上面记载着应急粮消失的线索,字迹已被血污晕染得模糊不清。
谢珩的手指死死攥住了这份染血的证据,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冰冷的纸张边缘硌着他的掌心,却带来一种奇异的支撑感。
他闭上眼,耳边是粮仓燃烧的爆裂声、灾民绝望的嘶吼、兵刃碰撞的锐响……这些声音交织成末日的乐章。
然而,在这片毁灭的交响中,萧驰那句“活着”的低吼,如同风暴中心一块岿然不动的礁石,异常清晰。
他不能死。
至少,不能死在这里。
不能死在这群蠹虫前面!
不能辜负这乱世烽烟里,另一颗被仇恨与守护烧灼得同样滚烫的心!
谢珩猛地睁开眼!眼底那两簇因高烧而燃烧的火焰,此刻却爆发出一种近乎决绝的、穿透一切阴霾的锐利光芒!那光芒,穿透了身体的虚弱,穿透了眼前的混乱,死死钉在虚空之中,仿佛要在这焚城烈焰与滔天血泪之上,凿开一条通向真相与黎明的缝隙!
他攥着染血密报的手,因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却异常坚定。
粮仓的火光将半边天幕烧得如同炼狱,浓烟翻滚,遮星蔽月。
而在这片沉沦的黑暗与血色之上,新生的、更凶险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它噬人的帷幕。
小说《山河鉴:双壁映朝晖》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