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见川,我没有在可怜你,只是觉得……你很可惜。”
“可惜?呵,我不需要你高高在上的同情!”男人瘦削的肩膀轻轻颤动着。
“不是同情,或许你可以理解成……是对物是人非的感慨。”
“好,很好!好一个物是人非!”陆见川反复咀嚼着这个词,望着女孩的眼神里空洞又麻木:“司倾安,看到我变成这样,你很失望吧……”
听到这个问题,女孩黝黑润泽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他,然后嘴唇轻启,语气坚定道。
“不,我没资格对你感到失望。”
“为什么?”
“因为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更何况,你的伤很严重吗?谈何失望?”
男人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右腿,低声喃喃着。
“不、不严重吗?”
“在医院读研读博期间,我见多了比你严重的截肢患者的创面,爆炸伤、气性坏疽、软组织肉瘤……各种各样的病因,你这还不至于严重到能让我失态的地步。”
“可你刚才明明……明明沉默了。”
“那是因为心疼,陆见川,你是我认识并且熟悉的人,看到你受伤,我会心疼的。”
认识并且熟悉的人,看到你受伤,我会心疼。
你受伤,我会心疼。
心疼你。
陆见川的耳朵像是突然自带了滤过功能,不算长的一句话在他的耳蜗里重新排列,组成了一句他想让自己听见的话。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本就紧绷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轻颤,嘴唇微微开合,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艰涩又酸疼。
他的沉默在女孩眼中是深受感动、深有感悟的反应。
于是乎,司倾安又自信开口了。
“至于可怜,陆见川,我并不觉得你可怜。”
“你是陆家的孩子,你有雄厚的经济基础和丰富的医疗资源,只要你想,全国的医疗团队都会为你待命,和那些因为凑不齐手术费而放弃保肢的患者相比,你幸运太多了。”
“当然,我们没必要去歌颂不必要的苦难,也没必要去美化自己所承受的痛苦。”
“陆见川,你受伤这件事情让我感觉很遗憾,但我并不会为此同情你。”
可对于她的这一番话,男人给出的最直白的反应。
是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呵,司倾安,你现在是在安慰我吗?”
女孩一愣,诚实道:“你可以认为是。”
“可你没有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一切,又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地安慰我?!”
司倾安:“……”这孩子疯了。
不过话说回来,要真能被她的三言两语所说服,那这人就不是天才又高傲的陆见川了。
对此,司倾安一耸肩,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呵!”
“我确实没有经历过你的痛苦,但有一点,站在急症医学的角度,你的伤确实不致命。”
“截肢了还不致命吗?司倾安,你真是个无能的庸医!”
“截肢了就一定严重吗?你是怎么伤的?遗传性、肿瘤性、还是感染性?”
“车祸!”
这会儿的陆见川像是被愤怒和不堪冲昏了头脑,失去了基本的思辨能力,情绪完全被女孩带着走,陷入了自证怪圈。
司倾安说一句,他就偏要跟一句。
生怕落了下风。
就连病因这么敏感的问题,他也脱口而出了。
也可能是,他太想让司倾安共情他了……
那场车祸很惨烈,他的右腿骨折很严重,截肢后他的腿很痛。
站不起来让他很痛苦,复健让他很痛苦,难以抑制的情绪低落让他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