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汰赛前夜,小青山下起了雨。
起初是淅淅沥沥的细雨,到后来变成了瓢泼大雨。雨水敲打着帐篷,发出密集的声响,掩盖了远处营地里的喧闹。
陈闲盘膝坐在帐篷中,运转内力温养伤口。绿色药膏的清凉感与内力交融,伤口处传来阵阵麻痒,那是愈合的迹象。
师父给的药确实神奇,短短几个时辰,那些被铁狼抓出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痂。虽然还不能剧烈运动,但至少不影响明天的比试。
“师兄,你的伤怎么样了?”林小豆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本来已经睡着,被雨声惊醒了。
“好多了。”陈闲睁开眼睛,“你怎么醒了?”
“雨太大,睡不着。”林小豆坐起身,“师兄,你说师父现在在什么?”
陈闲望向帐篷外,雨水顺着篷布流淌下来,在门口形成一道水帘。“应该也在看雨吧。师父说过,他最喜欢下雨天,因为雨声能让心静下来。”
“师父懂得真多。”林小豆羡慕地说,“不像我,除了采药做饭,什么都不会。”
“采药做饭也是本事。”陈闲说,“你看这次,要不是师父给的药膏,我这些伤至少要养半个月。”
林小豆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师兄,你觉得江湖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陈闲一愣。江湖是什么?在穿越前,他觉得江湖是快意恩仇,是刀光剑影。但现在,他有了不同的理解。
“江湖…就是人吧。”陈闲缓缓说道,“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就像这雨,看似从天而降,其实是从江湖里蒸腾起来的。”
这话有些玄奥,林小豆听得似懂非懂。
陈闲也没有多解释。他想起《剑气凌霄》原著中的描述,那个江湖充满了阴谋与戮,正派与邪道的争斗永无休止。而他现在所处的这个江湖,似乎更真实,也更复杂。
“小豆,明天一早你就回去。”陈闲再次叮嘱,“路上小心,不要走夜路,不要在陌生地方停留。”
“我知道了。”林小豆重重点头,“师兄,你一定要赢啊。”
陈闲笑了:“我尽量。”
赢?他其实没想过。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意外之喜,淘汰赛的对手都是各派精英,他一个三流门派的弟子,能撑几招就算不错了。
但人总要有点念想。万一呢?
雨下了一夜,天亮时才渐渐停歇。晨光透过湿漉漉的帐篷布,在内部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小豆简单收拾了行囊,与陈闲告别。
“师兄,保重。”
“你也是,路上小心。”
目送林小豆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陈闲深吸了一口雨后清新的空气,开始准备今天的比试。
淘汰赛在巳时开始,地点换到了小青山顶的演武场。那是一个天然的平台,经过人工修整,能容纳上千人观战。因为刚下过雨,地面还有些湿滑,工作人员正在撒草木灰防滑。
陈闲到达时,演武场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三十二强选手有专门的休息区,他按照指示找到自己的位置——最角落的一个石凳。
其他选手大多三五成群,互相交流,只有陈闲孤零零一个人。偶尔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但没人过来搭话。
这也正常,他是三十二强中唯一的丙组选手,也是唯一的鹅山派弟子。在其他门派看来,他能晋级完全是运气好,下一轮就会被淘汰。
陈闲不在乎这些。他闭上眼睛,开始调息,为即将到来的比试做准备。
“你就是陈闲?”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陈闲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的年轻道士站在面前。道士约莫二十出头,面容清秀,背负长剑,正是他今天的对手——白云观清羽。
“正是。”陈闲起身抱拳,“见过清羽师兄。”
清羽打量了他几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的伤…好得这么快?”
陈闲前还缠着绷带,但气色已经好了很多。“师门秘药,见效快。”
“有意思。”清羽点点头,“听说你三场都是平局,靠防守晋级?”
“惭愧,实力不济,只能取巧。”
清羽笑了:“能取巧也是本事。不过今天,你可能取不了巧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陈闲一个人若有所思。
清羽的话虽然直接,但没有恶意,更像是一种善意的提醒。白云观是名门正派,门风清正,与黑水帮那种狠辣作风完全不同。
巳时整,钟声响起,淘汰赛正式开始。
第一场就是甲组的焦点之战:青山派刘云飞对铁剑门李重山。两人都是夺冠热门,一上场就引来阵阵喝彩。
刘云飞的青山剑法轻灵迅捷,李重山的铁剑势大力沉,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碰撞在一起,打得难解难分。
陈闲仔细观察着两人的招式。刘云飞的剑法比上次在集市上更加精妙,显然当时未尽全力;李重山的铁剑虽然沉重,但挥舞起来举重若轻,显然内力深厚。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陈闲心中暗叹。和这两人相比,他前几场的对手简直就像小孩子过家家。
三十招,五十招,一百招…两人激战超过百招,依然不分胜负。最后,李重山以一招“力劈华山”震飞了刘云飞的长剑,险胜。
“第一场,铁剑门李重山胜!”
台下掌声雷动。虽然刘云飞输了,但虽败犹荣,两人联手奉献了一场精彩的比试。
接下来几场也都打得精彩纷呈。陈闲注意到,黑水帮的冷锋也轻松晋级,对手在他手下只撑了十招就认输了。
“这个冷锋,恐怕有冲击冠军的实力。”有人评价。
终于,轮到陈闲上场。
“第十一场,鹅山派陈闲,对白云观清羽!”
陈闲深吸一口气,走上演武场。雨后初晴,阳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睛。
清羽已经等在那里了,长剑出鞘,斜指地面。
“陈师弟,请。”清羽很客气。
“请清羽师兄指教。”陈闲摆出“白鹅戏水”的起手式。
裁判宣布开始。
清羽没有急于进攻,而是绕着陈闲缓缓移动,寻找破绽。陈闲全神戒备,脚下踏着“鹅行鸭步”,随着清羽的移动调整方向。
突然,清羽动了!长剑如惊鸿一瞥,直刺陈闲咽喉。这一剑快得惊人,几乎超出了陈闲的反应极限。
陈闲大惊,身体本能地向后一仰,同时双手齐出,试图拨开长剑。但清羽的剑法精妙无比,剑尖一颤,化作三道剑影,分袭陈闲上中下三路。
避不开了!陈闲心中一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脑海中突然闪过师父李不饱的话:“当你不知道如何应对时,不妨回归本能。”
本能?什么是本能?
陈闲没有时间思考,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他没有试图格挡或闪避,而是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在湿滑的地面上滑出数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三道剑影。
“哗!”台下哗然。
这动作实在太难看,简直就是赖驴打滚。但不可否认,它有效。
清羽也愣住了,他没想到陈闲会用这种方式躲避。趁他愣神的瞬间,陈闲已经翻身站起,虽然满身泥污,但毫发无伤。
“有意思。”清羽笑了,“再来!”
这一次,他不再保留,使出了白云观的绝技“流云剑法”。长剑如行云流水,连绵不绝,将陈闲完全笼罩在剑光之中。
陈闲陷入苦战。清羽的剑法不仅快,而且变化多端,虚实难辨。他的“鹅行鸭步”和“白鹅戏水”只能勉强支撑,身上很快就添了几道剑伤——好在清羽手下留情,都是皮外伤。
十招,二十招,三十招…
陈闲完全被压制,只能被动防守。但他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清羽的剑法虽然精妙,但每一招都有迹可循,就像流水,看似无常,实则有自己的规律。
这个发现让他精神一振。他开始不再试图预判清羽的招式,而是感受剑势的流动,顺着剑势而动。
这就像在水中游泳,逆流而上费力,顺流而下省力。虽然还是处于下风,但压力小了很多。
清羽也察觉到了陈闲的变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加大攻势,剑法越来越快,几乎化作一团光影。
但陈闲就像狂风中的一叶扁舟,看似随时会被吞没,却总能险之又险地避开。他的动作越来越流畅,越来越自然,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台下观众看得目瞪口呆。谁都看得出来,陈闲的实力远不如清羽,但他这种奇特的打法,居然让他撑过了五十招、六十招…
“这个鹅山派的弟子,有点门道啊。”
“你看他的步法,看似笨拙,实则精妙。”
“清羽的剑法完全发挥不出来…”
议论声中,陈闲完全沉浸在一种奇妙的状态中。他不再思考如何应对,而是让身体本能地反应。这种状态很奇特,就像…就像在厨房里切菜,不需要思考每一刀该怎么切,手自己就知道。
一百招过去了。
清羽收剑后退,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陈师弟,我小看你了。”
陈闲喘着粗气,浑身被汗水湿透,但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清羽师兄剑法高明,在下佩服。”
“不,是你让我学到了东西。”清羽摇头,“我练剑十五年,从未见过你这样的打法。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浑然天成。”
这话让陈闲心中一动。浑然天成?这不就是师父追求的境界吗?
“还要继续吗?”清羽问。
陈闲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口,虽然都不深,但一直在流血。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继续。”他咬牙说道。
清羽点头,再次出剑。这一次,他的剑法变了,不再追求速度和变化,而是变得缓慢而凝重,每一剑都带着如山般的气势。
陈闲压力大增。这种慢剑反而更难应对,因为每一剑都蕴含着强大的内力,他的卸力手法效果大减。
第一百二十招,清羽一剑震开了陈闲的双掌,剑尖停在他的咽喉前三寸。
“你输了。”清羽说。
陈闲苦笑:“是,我输了。”
台下响起掌声。虽然陈闲输了,但他能在清羽手下撑过一百二十招,这本身就是个奇迹。
“承让。”陈闲抱拳。
“承让。”清羽收剑还礼,“陈师弟,后有机会,再切磋。”
“一定。”
陈闲走下演武场,虽然输了,但心中并无沮丧。相反,他有些兴奋。在与清羽的对决中,他触摸到了某种东西,某种师父一直强调但自己始终无法理解的东西。
回到休息区,他找了个角落坐下,开始回忆刚才的感觉。那种顺应自然、浑然天成的状态,如果能够掌握…
“想什么呢?”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陈闲抬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刘云飞。
“刘师兄?”陈闲有些惊讶。刘云飞输给李重山后,居然没走,还来找他?
“打得不错。”刘云飞在他旁边坐下,“能在清羽手下撑那么久,连我都做不到。”
陈闲苦笑:“但还是输了。”
“输给清羽不丢人。”刘云飞说,“他是白云观年轻一辈第一人,去年就进了十六强。你能他使出‘重云剑法’,已经很了不起了。”
“重云剑法?”
“就是最后那几招慢剑。”刘云飞解释,“那是白云观的绝学,以慢打快,以重克轻。清羽很少用,因为消耗太大。你能他用出来,说明他认可你的实力。”
陈闲恍然。原来清羽最后那几招不是随意为之,而是真正的绝学。
“刘师兄找我有事?”陈闲问。
刘云飞沉默片刻,压低声音:“小心黑水帮。”
陈闲心中一凛:“刘师兄知道什么?”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刘云飞摇头,“但这次会武,黑水帮来了三十多人,远超其他门派。而且我听说,他们在暗中联络一些小门派,似乎有所图谋。”
“图谋什么?”
“不清楚。”刘云飞说,“但我师父让我提醒你,你前几场表现不错,可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如果…如果他们找你,不要轻易答应任何事。”
陈闲点点头:“多谢刘师兄提醒。”
“不客气。”刘云飞站起身,“青山派和鹅山派毕竟有些渊源,李师叔…算了,不提了。总之,你小心点。”
看着刘云飞离开的背影,陈闲陷入了沉思。黑水帮的阴谋,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连青山派都察觉到了不对劲,这说明…
“第十一场胜者,白云观清羽!”裁判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淘汰赛继续进行。陈闲一边观战,一边思考刘云飞的警告。黑水帮到底想什么?他们拉拢小门派,是为了壮大势力?还是另有目的?
下午,三十二强全部产生。陈闲注意到,黑水帮有五人晋级,是所有门派中最多的。而冷锋,更是以碾压之势晋级,对手在他手下只撑了五招。
“这个冷锋,深不可测。”旁边有人议论。
“听说他还没出全力。”
“黑水帮今年是要一飞冲天啊…”
傍晚,陈闲回到山下的帐篷。刚走到帐篷附近,他就察觉到不对劲——帐篷的门帘是开着的。
他记得很清楚,早上离开时,他把门帘系好了。
有人来过!
陈闲心中一紧,放轻脚步,悄悄靠近。帐篷里很安静,似乎没有人。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门帘——
帐篷里空无一人,但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行囊被打开,衣物散落一地,师父给的药膏和粮都不见了。
“找什么?”陈闲皱眉。
他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只有药膏和粮被拿走,银钱和其他物品都在。这说明对方不是为财而来,而是…
为了药膏?
陈闲心中一动。师父做的药膏效果神奇,或许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至于粮…那东西虽然特别,但也不至于被偷吧?
等等!他突然想到,《鹅山食补录》也在行囊里!
陈闲急忙翻找,最后在草堆下找到了那本小册子。看来对方没有发现它,或者对它不感兴趣。
“还好。”陈闲松了口气。这本册子记录了师父多年的心得,如果丢了,损失就大了。
他收拾好东西,坐在帐篷里思考。偷东西的人会是谁?黑水帮?还是其他门派?
正想着,帐篷外传来脚步声。
“陈闲在吗?”一个陌生的声音。
陈闲警惕地起身:“谁?”
帐篷门帘被掀开,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汉子走进来。正是昨天败给他的铁狼。
“是你?”陈闲心中一紧。铁狼鼻子上还贴着药膏,眼神阴狠。
“没想到吧?”铁狼狞笑,“昨天你让我丢尽了脸,今天我来讨回公道。”
“会武已经结束了,你想什么?”陈闲后退一步,暗中运起内力。
“会武结束了,但咱们的恩怨还没完。”铁狼一步步近,“放心,我不会你,只要打断你一只手一条腿,让你长长记性。”
陈闲心念急转。帐篷空间狭小,不利于他的步法发挥。而且铁狼实力在他之上,如果硬拼,凶多吉少。
“等等。”陈闲突然说,“你的东西掉了。”
铁狼下意识地低头。就在这一瞬间,陈闲一脚踢起地上的草,扬向铁狼面门,同时身体向后一撞,撞破帐篷的侧面,滚了出去。
“想跑?”铁狼怒吼,追了出来。
陈闲不敢恋战,施展“鹅行鸭步”就往营地外跑。铁狼在后面紧追不舍,两人的打斗声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那不是黑水帮的铁狼吗?”
“他在追谁?”
“鹅山派那个陈闲!”
“私人恩怨,别多管闲事…”
陈闲心中焦急。营地人多眼杂,他不敢全力逃跑,怕误伤他人。但铁狼毫无顾忌,横冲直撞,好几次差点抓住他。
就在铁狼即将追上时,一道剑光突然横在两人之间。
“住手。”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陈闲回头,看到清羽持剑而立,挡住了铁狼。
“白云观的,别多管闲事!”铁狼怒吼。
“会武期间,禁止私斗。”清羽冷冷地说,“你想被取消资格吗?”
铁狼脸色变幻,最后恨恨地瞪了陈闲一眼:“算你走运。但这事没完!”
说完,他转身离去。
陈闲松了口气,向清羽抱拳:“多谢清羽师兄。”
“不必客气。”清羽收剑,“你怎么惹上黑水帮的人了?”
陈闲苦笑:“昨天的比试,我让他丢了面子。”
清羽点点头:“黑水帮睚眦必报,你小心点。如果可能,尽早离开这里。”
“我也想,但…”陈闲犹豫了一下,“清羽师兄,你有没有觉得这次会武有些不对劲?”
清羽沉默片刻:“你也察觉到了?黑水帮的人太多,而且…太嚣张。”
“他们到底想什么?”
“不清楚。”清羽摇头,“但我师父已经传信给各派掌门,提醒他们小心。你最好也通知你的师门。”
陈闲心中一沉。连白云观都如此警惕,看来情况确实不妙。
“我会的。”他说。
清羽离开后,陈闲回到被破坏的帐篷。今晚这里是不能住了,得找个安全的地方。
正收拾东西,一个纸团突然从帐篷外滚了进来。
陈闲捡起纸团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字:“今夜子时,后山破庙,事关鹅山派存亡。”
字迹潦草,似乎是匆忙写就。
陈闲心中一震。鹅山派存亡?难道…
他想起昨天让林小豆传话回去,难道师父那边出事了?
可是,传信的人是谁?是敌是友?
陈闲犹豫了。这明显是个陷阱,但如果是真的呢?如果鹅山派真的面临危机,而这是他唯一得到消息的机会呢?
思虑再三,他决定去。但要做好准备。
他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师父给的药膏被偷了,粮也没了,只剩下那本《鹅山食补录》和一些银钱。对了,还有那个白色小瓷瓶,里面的药丸应该能提神醒脑。
他将瓷瓶贴身收好,又将《鹅山食补录》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如果回不来,至少这本册子不能丢。
夜幕降临,陈闲悄悄离开营地,往后山走去。
雨后的小青山笼罩在夜色中,山路湿滑难行。陈闲打起十二分精神,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
破庙位于后山半腰,已经荒废多年。陈闲到达时,刚好子时。
月光透过破败的庙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庙里空无一人,只有几只蝙蝠在梁上盘旋。
“有人吗?”陈闲轻声问道。
没有回应。
他警惕地走进庙里,环顾四周。庙中央有一尊残破的神像,看不清是哪路。供桌上积满灰尘,显然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正疑惑间,身后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陈闲猛地转身,看到一个黑衣人站在庙门口。
“你是谁?”陈闲握紧拳头。
黑衣人没有回答,而是慢慢走进庙里。月光下,陈闲看清了他的脸——是白天在休息区见过的一个散修,好像姓赵。
“赵前辈?”陈闲试探着问。
“是我。”赵姓散修点头,“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黑水帮要对鹅山派下手,时间就在三天后。”
陈闲心中一震:“为什么?”
“为了云雾山。”赵散修说,“云雾山下有座古墓,据说是前朝皇室的藏宝之地。黑水帮想得到里面的东西,但需要以山为基,布设大阵。鹅山派挡了他们的路。”
“古墓?藏宝?”陈闲皱眉,“这种传说江湖上多了,未必是真的。”
“是真的。”赵散修摇头,“我亲眼见过古墓的入口,就在鹅山派后山禁地附近。二十年前,我和几个朋友想进去一探究竟,结果…只有我活了下来。”
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恐惧,显然当年经历的事情很可怕。
“既然这么危险,黑水帮为什么还要去?”
“因为他们有准备。”赵散修说,“我偷听到他们的谈话,他们找到了一种方法,可以安全进入古墓。但需要以整座山为阵眼,所以必须控制云雾山。”
陈闲心中急转。如果这是真的,那鹅山派确实危在旦夕。但眼前这个赵散修,真的可信吗?
“前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赵散修顿了顿,“因为当年救我的人,正是你师父李不饱。他不仅救了我的命,还帮我治好了伤。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得。”
陈闲愣住了。师父救过这个人?
“我知道你不信。”赵散修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这是你师父当年给我的信物,说如果有需要,可以凭这个找他帮忙。但我一直没机会还这个人情。”
陈闲接过玉佩,借着月光仔细查看。那是一块普通的青玉,上面刻着一个“李”字,背面是鹅山的图案。这确实是师父的东西,他见过。
“现在你信了吗?”赵散修问。
陈闲点点头:“信。前辈,黑水帮具体计划是什么?”
“他们会兵分两路。”赵散修说,“一路在会武结束那天动手,趁各派离开,场面混乱,突袭鹅山派。另一路会提前潜入,在后山布阵。具体时间我不清楚,但应该就在这几天。”
“有多少人?”
“至少五十人,都是高手。领队的是黑水帮副帮主,绰号‘血手’,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五十个高手!鹅山派满打满算不到二十人,而且大半不会武功,这怎么打?
陈闲心急如焚:“我必须马上回去!”
“等等。”赵散修拦住他,“你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从这里到云雾山,最快也要一天一夜。而且黑水帮在沿途都设了眼线,你一个人走不了。”
“那怎么办?”
赵散修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这是信鸽,我已经写好了信,说明情况。你师父看到信,应该会有所准备。至于你…继续参加会武。”
“为什么?”陈闲不解。
“因为如果你突然离开,会引起黑水帮的怀疑。”赵散修说,“他们会知道你得到了消息,可能会提前行动。相反,如果你继续比赛,表现得一切正常,他们就会放松警惕。”
陈闲明白了。这是个缓兵之计。
“可是…”
“没有可是。”赵散修严肃地说,“你回去也帮不上忙,反而可能成为累赘。相信你师父,他…比你想的要强。”
说完,赵散修走到庙外,放飞了信鸽。白色的鸽子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消失在远方。
“回去吧,小心点。”赵散修说,“记住,今晚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明天照常比赛,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陈闲点点头,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赵散修说得对,自己现在回去确实帮不上忙。但一想到师门可能面临的危险,他就坐立不安。
“前辈,谢谢您。”
“不必谢我,我只是还个人情。”赵散修摆摆手,“快走吧,注意安全。”
陈闲离开破庙,往回走。夜风吹在脸上,带着雨后泥土的气息。他的心情很沉重,但头脑异常清醒。
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必须冷静思考。
首先,信鸽已经放出,师父看到信后应该会有所准备。虽然不知道师父到底有多强,但能让赵散修如此推崇,想必不是泛泛之辈。
其次,自己必须继续参加会武,迷惑黑水帮。虽然下一轮很可能被淘汰,但至少要表现得正常。
最后…如果可能,要想办法给黑水帮制造点麻烦,拖延他们的行动。
回到营地时,已经是后半夜。陈闲躺在临时找的帐篷里,辗转反侧。
他想起了鹅山派的点点滴滴:师父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师叔在后山打猎的英姿,师弟们在院子里练功的滑稽模样,还有那些简单却美味的饭菜…
那是他的家。
“一定要保住。”陈闲握紧拳头。
窗外,月光如水。远处传来守夜人的咳嗽声,一切看似平静。
但陈闲知道,暴风雨就要来了。
而他这只来自鹅山的小咸鱼,不仅要自保,还要护住自己的池塘。
很难,但必须做到。
因为有些东西,值得用生命去守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