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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这番恩威并施的话,如同两把烧红的铁钳,一把夹住屠信和黎志的脖子,另一把却撬开了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欲望。

威胁是真实的,那股从朱由检身上散发出来的、死过一次的疯劲,让他们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有异心,这个乞丐皇帝会比诏狱里的任何酷刑都更脆地结果了他们。

许诺,同样是真实的。

封侯拜相,光宗耀祖!

这是他们这种在刀口上舔血的亡命徒,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奢望。

现在,这个机会就摆在眼前。用一条烂命,去换一个泼天的富贵。

这笔买卖,划算!

屠信和黎志粗重的喘息声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瞳孔里看到了压抑不住的狂热和贪婪。

“罪臣……愿为陛下效死!”

“罪臣……愿为陛下之犬马!”

两人再次重重叩首,这一次,是心悦诚服。

朱由检没有再多说废话,他要的不是口头上的忠诚,而是行动。

他转向李若琏:“巩永固的府邸在何处?还有多久天亮?”

李若琏立刻回答:“回陛下,驸马都尉府在西城丰城胡同,离此地约莫三里路。现在是寅时末,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

一个多时辰。

时间足够了。

朱由检的目光扫过屠信和黎志。

“你们的第一个任务,朕的刀,也该见血了。”

他没有给两人任何反应的时间,命令简单直接。

“带朕去见驸马。挡路者,无赦。”

屠信和黎志浑身一震,随即,一股嗜血的兴奋从心底涌起。

刚刚还在为谁是“救驾将军”而死斗,现在,真正的“救驾”任务来了!

这是陛下的考验,也是他们的投名状!

“遵命!”

两人轰然应诺,从地上一跃而起,拖着断裂的镣铐,发出“哗啦啦”的刺耳声响,那凶神恶煞的模样,让一旁的王承恩忍不住又往后缩了缩。

“李若琏,你在前带路。”

“屠信,黎志,你们二人一左一右,护卫朕的侧翼。”

“承恩,跟紧朕。”

朱由检迅速下达了指令,一个由皇帝、锦衣卫、太监和两个死囚组成的诡异小队,就此成型。

他们没有片刻停留,迅速消失在诏狱门口的黑暗之中,只留下两个吓傻了的狱卒和一地狼藉。

北京城的夜晚,就是一座巨大的坟场。

李若琏对京城的熟悉程度刻印在骨子里,他带着众人,专挑那些被大火焚毁、连野狗都懒得光顾的残破街巷穿行。

屠信和黎志,两个刚出牢笼的疯子,此刻却表现出了与他们身份不符的专业。

屠信走在左侧,他将那把抢来的佩刀反握,身体微微弓着,每一步都落在最不会发出声响的瓦砾上,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警惕的光。

黎志则在右侧,他那从墙上拆下来的石柱太过扎眼,已经被他扔掉,换成了两把从死去的狱卒身上摸来的短刃。他的动作更轻盈,像一只穿行在废墟里的狸猫,时刻注意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

他们是天生的战士和手,只是之前被关在了笼子里。

现在,朱由检打开了笼门,并给他们指明了猎物的方向。

王承恩气喘吁吁地跟在朱由检身后,他看着前面那两个煞神,又看看身前这个同样陌生的皇帝,心中百感交集。

大明朝,真的要靠这些人来复兴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跟紧前面那个人的脚步。

突然,前面带路的李若琏停了下来,打了个手势。

众人立刻贴着一堵断墙蹲下。

不远处的主街上,一队提着灯笼、喝得东倒西歪的大顺军巡逻兵,正勾肩搭背地唱着污言秽语的歌谣,从巷口经过。

屠信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野兽般的咕噜声,握刀的手紧了紧。

朱由检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抬手,向下压了压。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屠信身上那股即将爆发的气,瞬间平息了下去。

他可以疯,可以人,但必须听从主人的命令。

这是规矩。

等到巡逻队走远,一行人才继续前进。

很快,丰城胡同到了。

驸马都尉府那高大的门楼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森严,朱红的大门紧闭,上面还贴着崭新的封条,但封条已经被撕开了一个角。

门前,没有大顺军看守。

这反而不正常。

李若琏压低声音:“陛下,不对劲。这里太安静了。”

一个国丈府,李自成都在派人拷掠,没道理放过一个更有油水的驸马府。

唯一的解释是,这里面的人,让闯贼都感到棘手。

朱由检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屠信和黎志,歪了歪头。

两人会意,一左一右,如同两道鬼影,悄无声息地摸向了高大的院墙。

屠信找准一个位置,半蹲下来,双手交叉。

黎志一个助跑,脚尖在他手上一蹬,整个人如同猿猴般窜起,双手轻松扒住了墙头。他向下一看,随即打了个安全的手势。

很快,一绳索从墙头垂下。

屠信第一个攀了上去,紧接着是李若琏。

朱由检看了一眼还在发抖的王承恩,低声道:“你在这里等着,万一有变,就往诏狱方向跑,刘三会接应你。”

说完,他抓住绳索,双臂用力,也利落地翻了上去。

院内,比外面看上去更加诡异。

庭院里堆满了各种金银器皿、古玩字画,甚至还有成箱的珠宝,在月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可这些足以让任何乱兵疯狂的财宝,就这么随意地扔在地上,无人问津。

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正中的那座主堂,门窗紧闭,从缝隙里透出摇曳的烛光,还伴随着一阵阵压抑的、女人的哭泣声。

“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朱由检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对着屠信使了个眼色。

屠信咧嘴一笑,露出一个残忍的表情。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全身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

他走到主堂那扇厚重的实木大门前,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抬起一脚!

“轰!”

一声巨响,两扇大门连带着门栓,被他硬生生踹得向内倒飞出去!

木屑纷飞中,堂内的景象,瞬间暴露在众人眼前。

大堂正中,停放着一副尚未封盖的华贵棺椁。

棺椁之前,是一个巨大的火堆,由无数珍贵的紫檀木家具和绫罗绸缎堆砌而成,上面还浇满了火油。

一个身穿蟒袍玉带,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手持一柄火把,正站在火堆旁。他的另一只手里,紧紧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尚方宝剑。

他就是本朝的驸马都尉,乐安公主的丈夫,巩永固。

在他的身后,几个年幼的子女跪在地上,哭成一团。

“爹爹……孩儿怕”

巩永固没有理会家人的哭喊,他看着被踹开的大门,脸上先是闪过一丝决绝被打断的愤怒。

但当他看清门口那几个不速之客时,愤怒瞬间变成了极致的震惊。

两个浑身血污、煞气冲天的囚犯。

一个本该死了的锦衣卫同知。

以及……站在他们中间,那个衣衫褴褛,浑身脏污,却站得笔直的“乞丐”。

巩永固的身体僵住了,那只握着火把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死死地盯着朱由检那张被黑灰和油污覆盖的脸,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朱由检跨过破碎的门槛,走进摇曳的烛光里,任由那光芒照亮自己。

他冲着那个已经彻底呆滞的男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妹夫,别急着点火。”

“朕,从煤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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