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监察署挂牌那天,阴司下了场“雨”。
不是雨水,是忘川河水被蒸腾起的怨气凝结成的灰色液滴,落在魂体上会留下淡淡的灼痕。据说是秦狱八千万怨魂集体松了口气,呼出的气息冲破了地脉封印,引发了小型气象灾害。
“黄署长,这兆头不太好啊。”黑白无常蹲在崭新的衙门口——其实就是在勾魂司后院东厢房挂了块牌匾——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开门见‘雨’,按阳间说法,是不是该请个大师来做做法?”
“做法?”黄贤策正在调试一块白板,头也不回,“请谁?请钟馗来跳大神,还是请孙悟空来画符?咱们这儿最像大师的只有孟婆,她现在忙着熬‘庆功汤’呢。”
话音刚落,孟婆端着一口小锅从厨房走出来。锅里不是汤,是某种粘稠的、冒着七彩气泡的胶状物,散发着彼岸花、忘川水、孟婆泪混合的奇异香气——简称“孟婆三鲜羹”。
“喝。”她给每人盛了一碗,“庆祝监察署成立,以及……给你们压压惊。”
马库斯接过碗,狐疑地看了看:“孟婆大人,这玩意儿喝了不会失忆吧?”
“不会。”孟婆说,“但可能会做三天奇怪的梦。”
卡西乌斯已经灌下去了,然后整张脸皱成一团:“这味道……像长霉的橄榄油拌生锈的剑刃!”
埃及书记官小特比较专业,掏出天平称了称,又用圣书体写了个检测报告,最后庄严宣布:“根据埃及冥府《食品安全条例》第337条,此羹的‘诡异指数’超标三倍,但‘营养指数’达标——建议服用时闭气。”
黄贤策笑着喝完自己那碗,咂咂嘴:“其实还行,像加了香精的藕粉。”
众人默默看着他,眼神里写着“署长你的味蕾是不是坏了”。
挂牌仪式很简单。
崔判官代表十殿阎罗(其实只代表愿意来的那三位)念了贺词,念到“望黄署长秉公执法,推动阴司和谐发展”时,语气虚得自己都不信。马库斯和卡西乌斯穿着托加袍,用拉丁语唱了段《罗马颂歌》——唱到一半忘词,改哼《角斗士进行曲》。小特则用圣书体在牌匾背面刻了一行字:“此地受奥西里斯庇护,说谎者舌头腐烂”。
最后,黄贤策和副署长李斯一起掀开红布——布是孟婆用彼岸花瓣染的,掀开时花瓣纷飞,还挺好看。
牌匾上写着七个鎏金大字:
阴司劳动监察署
落款处,并列盖着两个印:嬴政的“始皇御玺”,和十殿阎罗的“阴司总印”。
“好了。”黄贤策拍拍手,“仪式结束,现在开始干活。”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文件,分发给众人。
文件标题是:《监察署第一阶段工作计划(草案)》。
“三个目标。”黄贤策竖起三根手指,“第一,一个月内完成对十殿各司‘近三百年用工记录’的全面核查。第二,两个月内制定《阴司劳动法(试行版)》。第三,三个月内建立‘怨魂投诉与仲裁机制’。”
他顿了顿,看向李斯:“李副署长,您负责第一个目标。需要什么支持?”
李斯接过文件,扫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核查用工记录,需要各殿配合。但据老夫所知,十殿中至少有四殿……不会配合。”
“哪四殿?”
“平等王、都市王、转轮王、仵官王。”李斯说,“他们收了陛下的地契,就等于站了队。陛下明面上支持监察署,暗地里……未必。”
“所以需要策略。”黄贤策走到白板前,画了个简单的组织结构图,“我们不直接查账,我们发‘自查表’。让各殿自己填报用工情况,我们只做抽查。”
李斯挑眉:“他们会如实填报?”
“不会。”黄贤策笑了,“但填了假表,就是‘欺瞒监察署’,按天道契约,我们可以直接申请天庭介入——这是嬴政亲自签的契约,他不能反对。”
李斯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借力打力……黄署长高明。”
“那就这么定了。”黄贤策转向黑白无常,“老黑老白,你们去跑腿发文件——记住,态度要好,语气要软,但话要说死:三天内交表,逾期不候。”
“明白!”
“马库斯、卡西乌斯,你们负责设计《劳动法》框架。参考罗马的《十二铜表法》,但要结合阴司实际——比如,‘鬼卒每日工作时间不得超过四个时辰’‘每工作七日可休沐一日’‘工伤致残者优先投胎’……”
马库斯眼睛亮了:“署长!这活儿我擅长!我在罗马当过法务官!”
“小特,你负责‘投诉与仲裁机制’,参考埃及的审判流程,但要去掉那些‘挖心称重’的环节——咱们要文明执法。”
小特的胡狼耳朵竖起来:“署长,不用挖心,那用什么判断真假?”
“用证据。”黄贤策说,“证言、物证、魂力残留记录……这些比一颗心可靠多了。”
最后,他看向孟婆:“孟婆大人,麻烦您坐镇署里,处理日常事务——顺便,教那些怨魂怎么写‘举报信’。很多人不识字,需要指导。”
孟婆点头:“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您说。”
“我的厨房要独立,不许任何人进来——包括你。”
“……成交。”
分工完毕,众人散去忙碌。
黄贤策回到自己的“署长办公室”——其实就是原来那间隔间,换了张新桌子,桌上摆着那枚青铜大印。
他刚坐下,门就被敲响了。
是李斯。
“黄署长,”李斯走进来,手里拿着那份“自查表”模板,“老夫有个疑问。”
“请讲。”
“这表上,”李斯指着其中一栏,“‘近三百年用工伤亡统计’,包括‘魂飞魄散数’‘永久伤残数’‘暂时失去劳动能力数’……各殿若如实填写,等于自曝其短。他们不会干的。”
“我知道。”黄贤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已经填好的样表,“所以,我准备了这个。”
李斯接过样表一看,愣住了。
表上填的不是真实数据,而是……一串串诗?
比如“伤亡统计”那栏,写着:“春风不解禁杨花,蒙蒙乱扑行人面。”
“这是……”李斯皱眉。
“宋词。”黄贤策笑,“晏殊的《踏莎行》。意思嘛……您品,您细品。”
李斯盯着那行词看了很久,忽然笑了:“春风暗指阎罗恩泽,杨花暗指无辜怨魂,乱扑行人面……是说伤亡不可控,非人力所能为?”
“李相聪明。”黄贤策又拿出一份,“再看这个,‘用工时长统计’栏: ‘夜长衾枕寒’——取自李清照《声声慢》,意思是工作太辛苦,连睡觉都觉得冷。”
他一张张摊开样表,每张都用一句诗词暗喻现实:
“‘薪资拖欠情况’: ‘贫贱夫妻百事哀’——元稹《遣悲怀》,没钱万事难。”
“‘劳动安全保障’: ‘身无彩凤双飞翼’——李商隐《无题》,想飞飞不起来,喻指保障不足。”
李斯看着这些“诗报表”,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变成欣赏,最后变成……哭笑不得。
“黄署长,”他叹气,“你这是要让十殿阎罗,都变成诗人?”
“他们要面子,我就给他们面子。”黄贤策说,“用诗词填表,既隐晦表达了问题,又保全了他们的脸面——关键是,这些诗词我都注解了,真实含义只有我们懂。将来若真闹到天庭,这就是铁证:看,他们自己都承认有问题。”
李斯沉默良久,最终缓缓道:“你比老夫当年……更懂为官之道。”
“不敢当。”黄贤策说,“只是明白一个道理:在阴司办事,不能太直,也不能太弯。得像煮孟婆汤——火候要准,佐料要全,最后喝下去是苦是甜,得看喝汤的人心里装着什么。”
李斯深深看了他一眼,收起样表:“老夫这就去准备。不过黄署长……”
“嗯?”
“陛下让我当副署长,不只是为了‘协助’。”李斯说,“更是为了‘监督’。你明白吧?”
“明白。”黄贤策点头,“所以李相,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监督您的,我干我的。只要大方向一致,细节上……可以各自灵活。”
李斯笑了,这次是真心的笑。
“好。那就……各自灵活。”
他转身离开。
黄贤策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吐了口气。
与李斯这种千年老狐狸共事,就像在刀尖上跳舞——得跳得好看,还不能被扎着。
三天后,自查表陆续交回来了。
结果……很有创意。
秦广王殿交的表最正经,数据详实,还附了三百年的账册副本——但黄贤策一眼就看出,那些账册是新抄的,墨迹都没干透。
楚江王殿的表上画满了乌龟,旁边用小字注解:“王八瞪眼,不识数”——意思是“我们殿没数据”。
宋帝王殿干脆交了一张白纸,纸上只写了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最绝的是那四位收了地契的阎罗。
平等王殿的表是一幅山水画,画中樵夫砍柴,渔夫打鱼,旁边题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帝力于我何有哉?”——意思是“我们自给自足,没用过徭役”。
都市王殿的表是一张菜谱,写着“红烧怨魂”“清蒸残念”“爆炒执念”——用工统计栏备注:“食材自备,厨子自带,与本殿无关”。
转轮王殿更直接:表上贴了张地契复印件,下面一行字:“此地已归陛下,有事找陛下。”
仵官王殿……没交表。派了个小鬼送来一盒“特产”,打开一看,是十八层地狱特产的“刀山铁蒺藜”,附言:“再催,下次送油锅里的”。
黑白无常抱着这堆“表”,哭丧着脸:“署长,这怎么查啊……”
黄贤策却笑了。
他拿起那幅山水画,对孟婆说:“孟婆大人,麻烦用问心台照一下这幅画。”
孟婆接过画,铺在问心台上,青灯一照。
画中的樵夫忽然动了!他扔下柴,跪地哭喊:“大人!小的被征去修枉死城城墙,干了五十年没休息!工钱一分没见着!”
渔夫也扔了网,捶胸顿足:“我媳妇被拉去织彼岸花毯,眼睛熬瞎了!殿下说这是‘福报’!”
画纸开始渗血,血渍组成一行字:
“平等王殿,三百年强征徭役七万人次,伤亡逾千,拖欠工钱折合功德点三百万。”
全场寂静。
黄贤策又拿起那张菜谱,照了照。
菜谱上的字迹扭曲变形,化作一幅幅画面:怨魂在厨房被榨取魂力做“食材”,残念被扔进油锅提炼“怨气精华”,执念被反复捶打制成“执念丸子”……
血字再现:
“都市王殿,私设‘怨魂加工坊’,非法抽取魂力,获利未知。”
接着是那张地契复印件——照不出来,因为上面有嬴政的御印加持。
但黄贤策不着急,他看向小特:“书记官,麻烦用天平称一下这张地契的‘因果重量’。”
小特点头,将地契放在天平一端,另一端放上真理之羽的仿制品。
天平……纹丝不动。
“重量为零。”小特说,“说明此契无因果效力,是伪造的——或者,是单方面强加的,未经天道认可。”
黄贤策笑了,看向最后那盒“刀山铁蒺藜”。
“老黑老白,”他说,“把这盒特产,原样送回仵官王殿。附言:‘礼物已查收,疑似违禁品,请殿下三日内来署说明情况。逾期不至,将报请天庭处理。’”
黑白无常倒吸一口凉气:“署长!这、这会不会太硬了?”
“硬就硬。”黄贤策说,“咱们现在是监察署,不是勾魂司。该硬的时候,就得硬。”
他站起身,看向众人:
“现在,汇总证据,起草《第一号监察令》:责令平等王殿、都市王殿,限期整改,补发工钱,赔偿伤亡。转轮王殿的地契问题,报请十殿阎罗联席会审议。至于仵官王殿……”
他顿了顿,笑了:
“给他发张传票。让他来喝孟婆汤——我亲自给他盛。”
消息传得飞快。
不到半天,整个阴司都知道:新成立的监察署,第一天就捅了四个阎罗的马蜂窝。
秦广王殿第一时间发来“支持函”,表示“坚决拥护监察署依法履职”。
楚江王殿和宋帝王殿态度暧昧,只说“静观事态发展”。
而那四位阎罗……炸了。
平等王和都市王亲自跑到阿房宫哭诉,说黄贤策“滥用职权,污蔑忠良”。
转轮王更狠,直接告到了天庭驻阴司办事处——虽然办事处只有一个看门的老仙吏,平时只管收发快递。
仵官王最直接:派了三百鬼卒,把监察署围了。
“黄贤策!滚出来!”为首的鬼将是个三头六臂的怪物,声音像破锣,“殿下说了,今天你要不跪下认错,就把你这破署拆了!”
院子里,黑白无常抄起了锁链,马库斯和卡西乌斯拔出了短剑,小特举起了天平。
孟婆却还在慢条斯理地熬汤。
“孟婆大人,”黄贤策走到她身边,“您不紧张?”
“紧张什么?”孟婆搅着汤勺,“汤快好了,他们来得正是时候。”
“什么汤?”
“醒酒汤。”孟婆说,“待会儿有人要发酒疯,得让他们醒醒。”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声龙吟。
不是真龙,是马库斯的戒指召唤出的罗马军团英灵——三百个半透明的罗马士兵虚影,列成方阵,堵在了鬼卒们面前。
“罗马公民在此!”马库斯站在阵前,用拉丁语高喊,“谁敢侵犯受罗马冥府保护的外交机构?!”
鬼卒们愣了。
罗马军团?这哪跟哪?
还没反应过来,天空又降下一道金光。
埃及死神阿努比斯的虚影浮现——虽然只是个投影,但那杆黄金天平是实打实的真货。天平倾斜,指向鬼卒们,威严的声音响起:
“扰乱司法者,当入审判。”
鬼卒们开始后退。
这时,门开了。
黄贤策走了出来,手里没拿武器,只拿着一叠文件。
“各位辛苦了。”他对鬼将笑笑,“仵官王殿下的‘礼物’,我们已经登记在案。现在,请你们回去转告殿下——”
他举起文件:
“《关于仵官王殿涉嫌威胁监察人员、私调兵卒围堵执法机构的初步调查报告》已起草完毕,一个时辰后,将连同现场影像记录,一并报送十殿阎罗联席会、天庭办事处、以及……秦始皇陛下御前。”
他顿了顿,补充道:
“当然,如果殿下现在撤兵,并亲自来署说明情况,这份报告……可以暂缓提交。”
鬼将的三张脸同时变色。
他看看罗马军团,看看埃及天平,再看看黄贤策手里那叠厚厚的文件,最终咬牙:
“撤!”
三百鬼卒,灰溜溜退走。
围观的鬼魂们爆发出欢呼。
黄贤策转身回院,经过孟婆身边时,低声说:
“汤不用熬了。”
“不,”孟婆看着锅,“还得熬——给那四位阎罗备着。他们快来了。”
果然,半个时辰后,平等王、都市王、转轮王、仵官王,联袂而至。
四位阎罗,四个脸色,但表情一样难看。
“黄贤策!”平等王率先开口,“你可知罪?!”
“不知。”黄贤策坐在署长椅上,十指交叉,“还请殿下明示。”
“你伪造证据,污蔑本王!”平等王拍桌子——桌子是阴木的,一拍就裂了条缝。
“证据在此。”黄贤策推过那幅山水画,画上的血字还未干透,“问心台照出的真相,难道有假?”
平等王噎住了。
都市王上前一步,声音阴冷:“就算本王用了些怨魂,那也是为了阴司建设!你一个阳间来的生魂,懂什么大局?!”
“大局不是违法的借口。”黄贤策说,“而且据我所知,您那‘怨魂加工坊’产出的‘怨气精华’,大半流入了黑市,价格不菲——这算‘建设’,还是‘生意’?”
都市王脸色一白。
转轮王最狡猾,他笑眯眯地说:“黄署长,地契是陛下给的,您有意见,找陛下说去。”
“已经在找了。”黄贤策也笑眯眯,“陛下今早传话,说‘地契之事,容后再议’。但殿下用这张地契,拒交自查表,拒配合核查——这好像……不是陛下的意思吧?”
转轮王笑容僵住。
最后是仵官王,他盯着黄贤策,一字一句:“小子,你知不知道,在阴司,有些事……不能查得太清楚。”
“知道。”黄贤策点头,“但既然我当了这署长,该查的,就得查清楚。”
四位阎罗对视一眼。
空气凝固了。
孟婆忽然端着一锅汤走过来,给每人盛了一碗。
“尝尝,”她说,“新熬的‘醒神汤’,能让人……脑子清醒点。”
平等王端起碗,看了一眼,忽然愣住了。
汤面上,倒映出一张脸——不是他自己的脸,是他三百年前刚当上阎罗时,跪在天庭发誓“公正执法,庇佑万魂”的脸。
他手一抖,汤洒了半碗。
都市王也看到了汤中的倒影——是他偷偷把“怨气精华”卖给黑市商人时,数功德点的贪婪表情。
转轮王看到的是自己接过地契时,眼中一闪而逝的窃喜。
仵官王……看到的是自己下令围堵监察署时,那副“老子就是王法”的跋扈。
四碗汤,四张脸。
四个人,沉默了。
良久,平等王放下碗,长叹一声:
“罢了……本王认栽。该补的工钱,该赔的伤亡,本王……照办。”
其他三位阎罗,也相继低头。
不是服了黄贤策。
是服了那碗汤——汤里照出的,是他们自己都快忘了的……初心。
夜深人静,四位阎罗走了。
监察署恢复了平静。
黄贤策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桌上那四份刚签好的《整改承诺书》,轻轻吐了口气。
第一把火,烧成了。
虽然只是开始,但至少……开了个头。
门被敲响。
“进来。”
是孟婆。
她手里端着一碗真正的安神汤——没加任何“特效”的那种。
“喝了吧。”她说,“今天够累的。”
黄贤策接过,慢慢喝完。
“孟婆大人,”他忽然问,“您那汤……真的能照见初心?”
“能。”孟婆说,“但前提是,喝汤的人……心里还有那点‘初’。”
她顿了顿:“那四位阎罗,虽然贪,虽然横,但至少……还没烂透。”
“那烂透的呢?”
“烂透的,”孟婆看向窗外,那里是阿房宫的方向,“喝什么汤都没用。只能……连根拔起。”
黄贤策沉默。
他知道她说的是谁。
也知道,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
“对了,”孟婆转身要走,又停下,“李斯下午送来一份账册——是阿房宫近三百年的‘公开账目’。我看了,干净得像洗过。”
“意料之中。”黄贤策说,“真正的账册,他肯定不会给。”
“但他附了一句话。”孟婆说,“‘账在阿房宫,路在监察署’。”
黄贤策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是,”孟婆看着他,“想查嬴政的底,你得先把监察署立稳了。立稳了,才有资格……上桌查账。”
说完,她离开。
门轻轻关上。
黄贤策坐在椅子里,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哒,哒,哒。
像倒计时。
三个月。
他只有三个月时间,把监察署立起来。
然后,才能去碰那个最深的雷。
嬴政的复活计划。
他拿起那枚青铜大印,在手里转了转。
印很重。
像整个阴司的重量。
他笑了。
“好。”他轻声说,“那就先立稳。”
窗外,阴司的夜,深得看不见底。
但监察署的灯,亮着。
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