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后的第三天，青岚宗上下已经习惯了那个银发赤瞳的小身影在各个山头蹦蹦跳跳。
白小狸正式成为青岚宗少宗主的开山大弟子，道号“灵心”，辈分与内门真传弟子等同。按说以她的身份，该有独立的洞府和专门的仆役，但这小丫头却死活要住林峰洞府旁的偏殿，理由是——“离师父近，蹭饭方便。”
蹭饭…
林峰第一次听到这个理由时，眼角抽搐了半晌。元婴修士早已辟谷，何来饭食可蹭？但白小狸理直气壮：“我还在长身体！而且婉儿姐姐做的灵食可好吃了！”
于是，每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青岚宗主峰时，林峰的洞府外就会准时响起清脆的敲门声：
“师父师父！起床啦！婉儿姐姐做了水晶虾饺和灵米粥！”
林峰盘坐在蒲团上，缓缓收功，无奈地睁开眼。自打收了这徒弟，他再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进来。”
洞府门开，白小狸端着个食盘蹦跳着进来。她今天换了身鹅黄色的衣裙，银发用一根红绳扎成高马尾，赤瞳中满是笑意。
“师父你看，婉儿姐姐特意加了‘清心草’的虾饺，说是能辅助修炼呢！”
林峰看着食盘里晶莹剔透的饺子，热气腾腾的粥，还有几碟精致小菜，心中微暖。婉儿确实用心了。
“你自己吃了吗？”他问。
“等师父一起吃！”白小狸在对面坐下，眼巴巴地看着他。
林峰叹了口气，拿起筷子。说来也怪，明明辟谷多年，被这小丫头一闹，竟真的有了几分食欲。
师徒二人安静地用着早膳。白小狸吃东西时很专注，小口小口地咬，吃相倒是斯文，就是速度奇快，一眨眼六个虾饺就没了。
“慢点吃。”林峰忍不住提醒。
“嗯嗯！”白小狸嘴上应着，动作却没慢。
吃完早膳，才是正式的教学时间。
“今日教你混沌造化诀的第一层——‘引气篇’。”林峰盘膝而坐，神色肃然，“此乃混沌道基，需以混沌珠引动天地间最原始的混沌之气，而非寻常的五行灵气。你有灵眸天赋，应该能看见那些灰色气流。”
白小狸学着他的样子坐好，认真点头：“我能看见！就在师父丹田位置，有一颗灰色的珠子在转，周围有很多灰色的丝线，像蜘蛛网一样延伸到虚空中。”
林峰心中一动。这小丫头的灵眸天赋，比他想象的还要强，竟能直接“看”到混沌珠和混沌元气的运行轨迹。
“很好。现在，闭上眼睛，按照我传你的心法，尝试感应那些灰色气流。”
他抬手点向白小狸眉心，将混沌造化诀引气篇的内容传入她的识海。
白小狸闭上眼，银色的长睫毛微微颤动。片刻后，她周身开始浮现出淡淡的灰色光点——那是被吸引来的混沌之气！
林峰瞳孔一缩。
第一次尝试，就能引动混沌之气？这天赋…简直妖孽。
然而下一秒，异变突生。
那些灰色光点忽然变得狂暴，疯狂涌入白小狸体内，在她经脉中横冲直撞。小丫头脸色瞬间苍白，额头渗出冷汗。
“稳住！”林峰低喝，一掌按在她后背，混沌元气涌入，帮她梳理那些狂暴的能量。
但白小狸体内的混沌之气竟在抗拒他的引导，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不愿被驯服。
“怎么回事…”林峰皱眉。
白小狸艰难地开口：“师父…这些灰气…它们在…哭…”
哭？
林峰一愣。混沌之气怎会有情绪？
就在这时，白小狸脖子上那半块通灵玉忽然亮起微光，一股温和的力量散发出来，抚平了狂暴的混沌之气。那些灰色气流像被安抚的孩子，渐渐温顺下来，融入她的经脉。
一炷香后，白小狸缓缓睁开眼，赤瞳中闪过一丝灰芒。
“师父，我成功了。”她兴奋地说，“那些灰气…它们告诉我，它们很孤独，很久没人陪它们玩了。”
林峰沉默良久。
“你是说…你能和混沌之气…交流？”
“嗯！”白小狸点头，“就像和小红说话一样。混沌之气也有灵性的，只是很微弱。它们喜欢我的通灵玉，说上面有熟悉的气息。”
通灵玉…混沌之气…
林峰忽然想起，白小狸的通灵狐血脉，本就与混沌有关。上古时期，通灵狐一族据说能沟通天地万灵，甚至能与混沌本源对话。
“看来，你天生适合走混沌之道。”林峰感慨，“既然如此，从今日起，你便主修混沌造化诀。但切记，不可贪功冒进，每日修炼不得超过三个时辰。”
“知道啦！”白小狸乖巧应道。
上午的教学结束，下午是白小狸的自由活动时间——按照约定，她可以不背门规，但得完成林峰布置的功课。
今天的功课是：改良“聚灵阵”的基础符文，让阵法效率提升一成。
白小狸领了任务，蹦跳着去了藏经阁。一个时辰后，她抱着一堆玉简回来，摊在洞府的地上，开始涂涂画画。
林峰在一旁打坐，神识却一直关注着她。
只见小丫头时而皱眉苦思，时而灵光一闪，小手在虚空中比划，一个个符文在她指尖浮现、组合、拆解。她的思路天马行空，有些想法连林峰都觉得匪夷所思，但仔细一想，又似乎…真的可行。
“师父师父！你看这个！”白小狸忽然举起一张画得密密麻麻的图纸，“我把‘乙木生发阵’和‘庚金锐气阵’的符文拆开重组，再加上一点点混沌之气做调和，这样布置出来的聚灵阵，不仅能聚集灵气，还能提纯！”
林峰接过图纸，越看越心惊。
这思路…简直是在挑战阵道常识。五行相生相克，乙木与庚金本就相冲，她却用混沌之气中和，硬生生让两个相克的阵法共存，还能产生奇妙的共鸣效应。
“理论上可行，但需要实践验证。”林峰道，“你可以去阵堂找柳长老，让他帮你布置试验阵。”
“好！”白小狸眼睛一亮，抱起图纸就跑。
林峰看着她的背影，摇头失笑。
这孩子，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天赋之高、思维之活，远超他的预期。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但…想到她背负的血海深仇，林峰眼中又闪过一丝忧虑。
白小狸太像当年的他了。天赋异禀，却也被仇恨驱使。这样的路，走起来会很苦。
“罢了，既然收了她，就得护她周全。”林峰喃喃道。
—
傍晚时分，白小狸兴冲冲地回来，手里还捧着一块巴掌大的阵盘。
“师父你看！柳师叔帮我做的试验阵，效果真的提升了…呃，好像提升得有点多。”
林峰接过阵盘，神识探入，脸色微变。
这改良后的聚灵阵，效率岂止提升一成？至少三成！而且，阵盘中心的灵气纯度，几乎达到了灵泉的程度。
“你…怎么做到的？”林峰问。
白小狸挠挠头：“就是按图纸来的呀。不过布阵的时候，我感觉到阵眼位置有股‘气’堵着，就用通灵玉疏导了一下，结果…就这样了。”
疏导…
林峰忽然明白了。这丫头，竟然能用通灵玉与地脉之气沟通，让阵法与地脉完美契合，这才产生了远超预期的效果。
“做得很好。”林峰难得夸赞，“明天开始，你可以去阵堂旁听，柳长老会教你更深的阵法知识。”
“真的？！”白小狸眼睛亮得像是装了星星，“谢谢师父！”
她高兴得原地转了个圈，银发飞扬，像只快乐的小狐狸。
晚饭依然是婉儿送来的灵食。白小狸一边吃，一边叽叽喳喳地讲着下午在阵堂的见闻：
“柳师叔好厉害！他随手就能画出三阶阵纹！”
“阵堂的师兄师姐们也很好，有个师姐还送我一块‘暖玉’，说是能温养经脉。”
“对了对了，我还见到剑师兄了，他头发颜色还没变回来，但好像…还挺好看的？”
林峰默默听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有这小丫头在，整个青岚宗似乎都活泼了几分。
饭后，白小狸主动收拾碗筷，动作麻利。等一切收拾妥当，她才犹豫着开口：“师父…我能问个问题吗？”
“问。”
“混沌珠…是怎么认你为主的呀？”
林峰愣了一下，随即陷入回忆。
“那是在落霞镇，我为了给母亲采药，坠入悬崖，落入一个古修士洞府…”
他将当年的经历娓娓道来，从得到混沌珠，到修炼混沌造化诀，再到为救婉儿闯入青岚宗，一路走到今天。
白小狸听得入神，赤瞳中时而担忧，时而敬佩，时而又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所以师父，你也是为了报仇，才变强的？”
“是，也不全是。”林峰看着她，“最初是为了报仇，但后来发现，如果不够强，连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所以现在…变强是为了守护。”
白小狸若有所思。
“那…师父现在有想守护的人吗？”
“有。”林峰点头，“曾祖父，婉儿，剑师兄，柳师叔，楚师叔…还有你。”
白小狸眼睛一亮：“我也在里面？”
“当然。”林峰摸摸她的头，“你是我徒弟，自然要护你周全。”
小丫头咧嘴笑了，笑容灿烂得像是要驱散所有阴霾。
“那师父放心，我也会变强的！强到能保护师父，保护婉儿姐姐，保护青岚宗！”
“好，我等你。”
夜渐深，白小狸回房休息。
林峰独自站在院中，望着星空，心中一片平静。
收徒之前，他从未想过，生命中会多出这样一份羁绊。但如今…似乎也不错。
—
接下来的日子，青岚宗多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清晨，白小狸会准时敲开林峰的洞府门，师徒二人一同用早膳、修炼。
上午，林峰传授混沌造化诀，白小狸的进步速度快得吓人，三天突破炼气一层，七天到炼气二层，一个月后，已是炼气三层。
下午，白小狸会去阵堂、丹鼎峰或剑鸣峰“串门”，用她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把各峰长老和弟子们搅得哭笑不得，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小丫头的点子，往往真的有用。
她改良了丹鼎峰的“控火诀”，让炼丹成功率提升了半成。
她帮剑鸣峰优化了“青岚剑诀”的运功路线，剑气威力增强了一成。
她甚至给柳如风的洞府布了个“自动清洁阵”，让这位向来不修边幅的阵堂长老，第一次有了整洁的住处。
整个青岚宗，从长老到弟子，都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古灵精怪、天赋异禀的小师叔（辈分高）。
只有一个人，始终对白小狸保持警惕——剑无痕。
这日午后，剑无痕找到林峰。
“那孩子…有问题。”他开门见山。
“什么问题？”林峰问。
“她的修为增长太快了。”剑无痕眉头紧皱，“一个月炼气三层，这速度，便是天灵根也做不到。而且…我总觉得，她体内有股隐藏的力量，很强大，很古老。”
林峰沉默。他当然也察觉到了。
白小狸的修炼速度，确实快得不正常。混沌造化诀虽是顶级功法，但也需要时间打磨根基。可她就像没有瓶颈一样，一路畅通无阻。
“我检查过，她的根基很扎实，没有隐患。”林峰道，“至于隐藏的力量…或许与她的血脉有关。”
“通灵狐血脉，不该有这么强。”剑无痕摇头，“我查过古籍，上古通灵狐确实天赋异禀，但修炼速度与常人无异。她这样…更像是在…解封。”
解封？
林峰心中一动。
难道白小狸体内，真的有什么封印？就像他体内的九道“天罡锁魂链”一样？
“我会注意的。”林峰道，“不过，我相信那孩子。她心地纯净，不会有问题。”
剑无痕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林峰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当晚，白小狸修炼时，林峰特意用神识仔细探查她的身体。
经脉宽阔，丹田稳固，灵力精纯…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但就在他准备收回神识时，忽然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波动——来自白小狸心脏的位置。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沉睡。
林峰眉头紧皱。
但他没有强行探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白小狸既然没说，他也不会逼问。
只要她一心向善，只要她认他这个师父…
就够了。
“师父？”
白小狸睁开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没事，继续修炼。”林峰收回思绪，温和道。
“哦。”小丫头乖乖闭上眼睛，继续吞吐混沌之气。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师徒二人身上，一片宁静祥和。
而在这宁静之下，暗流依旧在涌动。
青岚宗山门外百里，一道黑袍身影隐藏在阴影中，手中握着一块血色的传讯玉符。
“目标已确认，青岚宗少宗主林峰之徒，白小狸，疑似通灵狐遗孤…是否行动？”
玉符中传来冰冷的声音：
“监视，勿打草惊蛇。主上有令，此女…另有大用。”
黑袍身影悄然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夜色渐浓，山风吹过，带起一阵凉意。
新的一天，又将开始。
而师徒二人的日常，还将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