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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傍晚,王管家亲自来了,是个五十岁上下、面容精干、眼神里透着商人般算计光芒的男人。他带来了林晚清单上大部分物品,包括她特别要求的“空心银针”和“鸟羽管”,并且表示白酒、棉布等都已按最高标准备好,炭盆等物明日一早便会送入书房。

“王妃娘娘,您要的这些……”王管家欲言又止,目光在她脸上扫过,带着审视和不易察觉的轻蔑,“可都是些稀奇玩意儿。王爷的腿,乃是重中之重,太医院诸位大人都……您这法子,可稳妥?”

林晚听出了他话里的质疑和隐隐的警告。这位管家,恐怕并非萧凛完全的心腹,或者,他背后另有其人?

“王管家费心了。”林晚语气平淡,既不热情也不怯懦,“是否稳妥,王爷自有决断。你只需将物品备齐即可。”

王管家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脸上笑容不变,眼底却冷了几分。“是,老奴明白。那老奴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他躬身退下。

看着王管家离开的背影,林晚眼神微冷。这王府里的水,果然深得很。

是夜,月黑风高。

林晚睡得很浅,保持着现代军医在战场环境下养成的警觉。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被夜风声掩盖的窸窣声,从屋顶传来。

不是猫。是人的脚步声,轻功极好,但并非毫无破绽。

林晚瞬间清醒,身体僵硬,屏住呼吸,手悄悄摸向枕下——那里,她放了一把从空间取出的、小巧锋利的解剖刀。

声音在屋顶停留了片刻,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一片瓦被极其小心地挪开了一线。

一道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从那一线缝隙中投射下来,在黑暗的房间里缓缓扫视,最终,定格在床上“熟睡”的林晚身上。

那目光充满了审视、估量,以及一丝冰冷的杀意。

林晚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出喉咙。她强迫自己放松身体,维持着均匀的呼吸,眼皮下的眼珠都不敢转动。

是萧凛派来监视的暗卫?还是……别的什么人?昨夜下毒之事的幕后主使?

那目光停留了大约十几个呼吸的时间,才缓缓移开。瓦片被悄无声息地放回原处。轻微的脚步声再次响起,逐渐远去,消失在夜色里。

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异响,林晚才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一片冰凉,已被冷汗浸透。

不是萧凛的人。如果是他的暗卫,不会带有那样明显的、针对性的杀意。那目光,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和危险性,又像是在确认她的状态。

有人不想萧凛的腿被治好?还是……单纯冲着她这个来历不明的王妃来的?

她缓缓坐起身,握紧了手中的解剖刀,刀柄冰冷的触感让她稍微镇定了一些。窗外,夜色浓稠如墨,仿佛蕴藏着无数噬人的凶兽。

这座靖安王府,比她想象的,还要危机四伏。

明天,就是第三天了。

她必须成功。不仅是为了活下去,更是因为,只有展现出足够高的“价值”,让萧凛觉得她“有用”到必须庇护,她才能在这虎狼环伺之地,获得一丝立足之地。

她重新躺下,却再无睡意。睁着眼,望着帐顶模糊的阴影,直到天色将明。

第二天,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王府的飞檐。

林晚起身时,脸色比昨日更差,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淬了火的寒星。

她仔细检查了今日要用的包袱,将可能需要的东西又在心里过了一遍。然后,她换上了一身昨夜特意准备好的、更接近于劲装的深色衣裙,袖口和裤腿都用布带扎紧,头发全部盘起,戴上了一顶同样颜色的布帽——这是她能从现有衣物里找到的、最接近无菌帽的东西了。

早膳她吃得不多,但强迫自己吞下了足够提供能量的食物。

时辰到了。依旧是那名年轻侍卫前来引领。

今日的书房,已然大变样。

中央的空地上,并排放着两张宽大结实的紫檀木长案,上面铺着数层崭新的白色细棉布。数个炭盆在角落燃着,将室内烘得暖意融融,却也带来一丝窒闷。数盏特制的、灯罩明亮的烛台被高高支起,集中在长案上方,照得那一块区域亮如白昼。铜盆、热水、酒坛、棉布堆放在一旁矮几上。王管家垂手立在门边,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萧凛已经在了。他今日穿着一身玄色劲装,外罩一件同色的宽大外袍,坐在轮椅上,停在长案一侧。他的脸色在明亮的烛光下显得愈发苍白,但眼神沉静,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是在她踏入书房,看到这近乎“手术室”的布置时,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讶异。

“你要的,都备齐了。”萧凛开口,声音平稳,“可以开始了。”

林晚环视一周,点了点头。“请王爷移至案上。”

两名侍卫上前,小心地将萧凛从轮椅扶起,平放在铺着厚厚棉布的长案上。他的外袍被褪至腰间,只穿着单薄的绸裤。烛光下,他腿部萎缩的轮廓和苍白的皮肤更显分明。

林晚净手,用白酒反复擦拭双手和前臂,直至皮肤微微发红发热。她又用煮沸后冷却的清水混合少许白酒,擦拭了萧凛小腿待治疗区域的皮肤。

接着,她打开包袱,取出物品。那些“特制金针”、小瓷瓶、棉布包一一摆开。然后,她拿出了那三枚特意要求的“空心银针”和几截鸟羽管,还有蜂蜡和细沙。

萧凛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的动作,尤其是在看到那些奇特的空心针和鸟羽管时,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王爷,”林晚拿起一枚空心银针,在烛光下看了看锋锐的针尖,“妾身接下来要做的,名为‘药液通枢法’。需将此特制针具,刺入您腿部那处尚存感应的‘枢纽’深处,然后通过这中空细管,将秘制药液缓缓注入,以滋养受损‘通路’,强行冲开淤塞。”

她尽量用他能理解的语言解释:“过程会非常疼痛,远胜昨日金针。且针具需深入肌理,恐有出血。妾身已备好止血之物。王爷若觉无法忍受,可示意。”

萧凛看着那寒光闪闪的针尖,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深入肌理,注药通淤……这听起来,近乎酷刑。

但他只是闭上了眼睛。“开始。”

林晚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她先用一根普通针灸针,再次精确定位了那个神经反应点,并用指甲在皮肤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压痕。

然后,她拿起一枚空心银针(实际是带芯的穿刺针),针尾已经连接了一小截处理过的鸟羽管。她先用利多卡因在穿刺点做了极小的皮丘局部麻醉——这个步骤很快,萧凛只感到蚊子叮咬般的轻微刺痛。

待麻药起效,她稳住手腕,对准标记点,屏住呼吸,稳稳地将穿刺针刺入!

针尖突破皮肤,穿透皮下组织,向深处缓缓推进。她能感觉到针下的阻力变化,凭借对人体结构的熟悉,避开主要血管,朝着预估的神经干所在位置前进。

萧凛的身体骤然绷紧!即便有局部麻醉,这种异物深入体内的强烈不适感和压迫感,依然清晰无比。他的双手猛地抓住了身下铺着的棉布,指节捏得发白,额角瞬间渗出冷汗,但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林晚全神贯注,感受着针尖传来的细微触感。当她觉得深度差不多时,轻轻抽动针芯——没有血液流出,很好,应该没有刺破大血管。她将针芯完全拔出,空心针尾的鸟羽管中,立刻有极少量清亮的组织液渗出。

就是这里了!

她迅速用一根极细的、蘸了生理盐水的棉签,轻轻从鸟羽管口探入,做了个极其简易的“擦拭”,算是聊胜于无的消毒。然后,她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抽吸了神经营养药(甲钴胺注射液混合少量激素和改善微循环药物)的注射器,拔掉针头,将注射器前端的鲁尔接头,小心翼翼地套在了鸟羽管的末端!

这个动作,被她宽大的袖口和身体微微侧倾巧妙地挡住了大部分视线。在萧凛和王管家等人看来,她只是将一个小巧的、不知名的器物连接到了那细管上。

林晚用极慢的速度,开始推动注射器活塞。微凉的药液,顺着空心针,缓缓注入到萧凛腿部的神经干周围。

“呃——!”萧凛终于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那不是单纯的疼痛,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酸胀到极致的、仿佛有无数细针在神经上攒刺、又仿佛有冰冷的水流强行挤入干涸河床的感觉!瞬间袭遍了他整条小腿,甚至向上蔓延!他的腿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肌肉痉挛,脚趾猛地蜷缩!

“按住他!别让他动!”林晚低喝,额头也冒出了汗。她自己的一只手稳稳固定着穿刺针和注射器连接处,另一只手继续以恒定速度推药。

旁边的侍卫愣了一下,看向萧凛。萧凛在剧痛中猛地睁开眼睛,眼里布满血丝,却对侍卫点了点头。

两名侍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用力按住了萧凛的肩膀和大腿。

药液缓缓注入。萧凛的身体因为剧痛和强烈的异样感而阵阵颤抖,汗水迅速浸湿了他的鬓发和里衣,但他依旧死死咬着牙,只有喉间溢出破碎的、极力压抑的喘息。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终于,注射器推到底。林晚迅速拔掉注射器,用一小块蜂蜡飞快地堵住鸟羽管口,防止回血和药液逆流。然后,她小心地拔出空心穿刺针,用早已备好的、浸透了止血药粉(空间里的明胶海绵碾碎混合云南白药)的棉布紧紧按压住穿刺点。

“好了……”她声音有些发虚,这才发现自己后背也已被汗水湿透。

按压了约一盏茶的时间,出血基本停止。林晚松开手,用干净的棉布擦去周围的汗水和少许血渍,又敷上一点凡士林药膏,用棉布包扎固定好。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脱力,扶着长案边缘才站稳。

而案上的萧凛,依旧在微微颤抖,脸色惨白如纸,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但那股令人崩溃的剧痛和酸胀感,正在缓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残留的、火辣辣的麻木,以及……一种奇怪的、细微的、如同电流窜过般的微弱跳动感,在小腿深处,若隐若现。

他缓缓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林晚。

那目光,复杂到了极点。有经历剧痛后的虚弱,有未曾消散的惊悸,有对她如此“酷烈”手段的冰冷审视,但更深处,却涌动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灼热的——

希望。

那微弱却真实的、属于“活”的跳动感,他感觉到了!

林晚对上他的目光,疲惫地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

“第一次‘药液通枢’,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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