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光微亮,山林间的晨露还未散去。沈清砚果然如约而至,再次来到了那古朴的墓碑之前。
他并未像昨日那般在外围等候,而是直接运起内力,声音温和却清晰地传入古墓深处:“龙姑娘,沈清砚如约前来讨教。”
古墓深处,石室之内。
正在为小龙女梳理长发的孙婆婆手中动作一顿,侧耳倾听,随即眉头微蹙,低声道:“姑娘,那人……他又来了。”
小龙女端坐于石凳之上,望着镜中自己清冷的面容,眼神平静无波。她沉默了一瞬,才淡淡开口:“来了就来了吧。”语气中听不出喜怒,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与他切磋,于武功修为亦有裨益。”
孙婆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她清楚姑娘的性子,也明白姑娘话中那未尽的无奈——不然又能如何?她们确实赶不走这个武功高深莫测的邻居。
小龙女站起身,白衣如雪,纤尘不染。她并未多言,径直向墓外走去,步履依旧那般飘然出尘。
墓碑开启,小龙女的身影出现在晨光中。
她甚至没有去看沈清砚脸上那抹令人玩味的笑意,也没有任何寒暄客套,身形一动,便如昨日一般,直接出手。
玉女素心剑法中的精妙招式,在她指掌间信手拈来,化作一道道凌厉的攻势,直取沈清砚周身要害。
她的招式比昨日似乎更快、更疾,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冷意味,仿佛想用这骤雨般的攻击,来掩盖某种微妙的心绪。
沈清砚见她如此,心下明了,也不点破。他依旧如昨日那般,施展出精妙而克制的武功,见招拆招,将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
他使用的武功路数依旧博杂,时而刚猛,时而阴柔,却总能巧妙地化解小龙女的攻势,并将战局维持在一种看似激烈的平衡之中。
两人身影在林间空地上再次交错腾挪,劲风四溢,卷起落叶盘旋。
这一次,沈清砚甚至能感觉到,小龙女在交手过程中,似乎也在有意无意地观察、学习他那些古怪却有效的应对之法。这让他心中暗笑,知道自己这“陪练”的角色,似乎开始产生一些积极的作用了。
依旧是数十招过后,沈清砚寻了个看似凶险的契机,与小龙女对了一掌,两人再次借力分开,依旧是那难分胜负的局面。
沈清砚气息平稳,正要如昨日般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小龙女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即一言不发,转身便走,白色的身影很快没入那幽深的墓道之中,只留下身后缓缓闭合的墓碑。
沈清砚站在原地,看着那重新变得毫无痕迹的入口,不禁摸了摸鼻子,失笑地摇了摇头。
“还真是……够高冷的。”
他低声自语,语气中却并无懊恼,反而带着几分意料之中的玩味。
转身下山,回到全真教后山那座清静的小院时,杨过刚刚结束一轮吐纳,额上带着细密的汗珠。
他看到师父从外面回来,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忍不住问道:“师父,您这一大早是去哪里了?”
沈清砚看着眼前这个日渐沉稳的徒弟,脸上恢复了平日那般温和而略带疏懒的笑容,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什么,去山林间晨练了一番。活动活动筋骨,有益身心。”
杨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只觉得师父今日的心情似乎格外不错,却也没有再多问,转身又继续投入到枯燥而必要的基础练习之中去了。
沈清砚望着徒弟刻苦的背影,又想起古墓前那道清冷如仙的白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这终南山的日子,倒是比他预想的,要有趣得多了。
时光如水,在规律而又略显奇特的节奏中悄然流逝数日。
沈清砚的生活仿佛被清晰地分割成两个部分。
每日清晨,他先悉心指导杨过修炼全真内功与剑法基础,待弟子进入自觉苦修的状态后,便信步前往后山古墓,与那位清冷绝俗的龙姑娘进行一场心照不宣的”切磋”。
这已成惯例,仿佛日出日落般自然。
这日清晨,沈清砚刚从后山返回全真教地界,还未踏入自家小院,便见掌教马钰正静立在一株苍劲的古松下,显然已等候多时。
马钰道长须发如雪,面容清癯,一袭玄色道袍更显仙风道骨。见沈清砚归来,他脸上露出温和笑意,打了个稽首:”沈师弟晨练回来了?”
沈清砚心下了然,这位掌教师兄绝非偶遇。
事实上,马钰早就注意到沈清砚频繁往后山禁地跑,出于关心,他曾暗中尾随过一次,恰好目睹了沈清砚与小龙女切磋的场景。见二人只是正常比武过招,并未起什么冲突,他便悄然返回,并未打扰。
在马钰看来,这或许并非坏事。
全真教与古墓派毗邻而居多年,关系却一直颇为紧张。若是沈清砚能与这位古墓传人缓和关系,倒也算是一桩好事。因此他并未阻止,只是今日特意在此等候,想要提点几句。
沈清砚拱手还礼,笑容坦然:”马师兄安好。山林间空气清新,正好活动筋骨。”
马钰微微颔首,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掠过古墓方向,语气温和却意有所指。
“后山那位邻居,与我全真教素有渊源,祖师婆婆与先师重阳真人更是故交,其中颇有几分香火情谊。”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温和,”师弟既与她相识,还望把握分寸,莫要伤了这份情谊。”
沈清砚闻言,立即领会了马钰的提醒,正色道:”师兄放心,师弟自有分寸,断不会与古墓派结怨。”
马钰见他明白其中利害,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而关切地问道:”听闻师弟近日悉心教导杨过那孩子,不知他进境如何?心性可还安稳?”
身为全真掌教,马钰对教中事务了如指掌。
对杨过与郭靖、黄蓉的渊源,以及他在桃花岛的过往,马钰也都略知一二。此刻问起,既是关心师弟的教学,也隐含着一丝对这少年复杂出身的考量。
沈清砚明白他的心意,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确凿的赞许。
“有劳师兄挂心。杨过这孩子天资卓绝,更难得的是肯下苦功。虽然性子偶尔跳脱,但根骨灵秀,绝非顽劣之辈。短短时日,本门筑基内功已入门径,剑法根基也日渐扎实。”
他略作停顿,望向院中正在凝神练剑的杨过,续道。
“依我看来,假以时日,悉心栽培,必能成为我全真一脉的栋梁之材。至于心性,少年人有些棱角也是常事,重在引导。”
马钰抚须沉吟,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他知道这位师弟眼界极高,能得如此评价,杨过想必确是良材。
马钰缓缓道:”师弟的眼光,贫道自是信得过的。这孩子既入你门下,便是他的造化,也是与我全真教的缘分。教导之事,师弟多多费心。若需什么典籍资源,尽管去藏经阁取用。”
这番话既表达了全真教对沈清砚的全力支持,也表明了对杨过的认可。
“多谢师兄。”沈清砚含笑应下。
马钰又闲谈了几句教中事务,便飘然离去,再未深究沈清砚每日”晨练”的具体内容,给予了他充分的尊重。
沈清砚望着马钰远去的背影,心中明了。
全真七子,显然都已默认了他与古墓派那位龙姑娘之间的往来。毕竟他身份特殊,武功又高,只要不损害全真教声誉,些许特立独行之举,众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回到院中,杨过刚好练完一轮剑法,收势而立,气息微喘。见师父回来,他立即上前,眼神清亮。
沈清砚想起马钰方才的话,便顺势考较了杨过几个内息运转的关窍,又指点了他剑招中几处细微的发力瑕疵。
杨过听得极其认真,不时点头,随即又投入到新一轮的练习中。那份专注与坚韧,让沈清砚越发满意。
望着徒弟汗流浃背却目光坚定的身影,沈清砚的思绪又不自觉地飘向后山。
明日,又该去”晨练”了。他嘴角微扬,露出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笑意。
这每日一次的”武力交流”,似乎已不仅仅是最初计划中的一环,而渐渐变成了他在这终南山中,一项颇有趣味的日常了。
“温水煮青蛙,”他暗自思忖,”就是不知道要煮多久,才能把这只清冷的小龙女给煮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