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文学
高质量网文粮草推荐

第4章

林晚舟那毫不留情的一拳,不仅打得林耀东眼冒金星、鼻血狂喷,更将奶奶、大伯和大伯母三人震慑在当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他们眼睁睁看着林耀东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捂住脸,殷红的鼻血从指缝间不断渗出,顺着下巴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血花。再转头看向门口那个少年,他身形单薄,却如同一尊冰冷的石像,眼神里翻涌的戾气如同实质,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他们也撕碎。一时间,三人竟忘了呼吸,脚下像生了根,不敢再往前挪动半步。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被羞辱与愤怒点燃的爆发。

“啊——!杀人了!不得了了!小畜生要打死亲哥啊!” 大伯母第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神,发出凄厉如杀猪般的尖叫,像是被踩了尾巴的野猫,头发都竖了起来。她双手胡乱挥舞着,指甲尖利如爪,张牙舞爪地就要扑上来撕打林晚舟,嘴里还不停咒骂:“我撕烂你的嘴!打你哥!你这个忤逆不孝的白眼狼!今天我跟你拼了!”

奶奶也气得浑身乱颤,干枯的手指死死攥着衣角,指节泛白,嘴唇哆嗦着,半天憋出一句:“反了!彻底反了天了!你敢打你哥!老天爷怎么不睁眼,劈死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们林家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孽障!” 她一边骂,一边往地上坐,似乎想撒泼打滚,却被大伯死死拽住。

大伯林建业脸色铁青得如同锅底,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看着儿子满脸是血、痛苦哀嚎的惨状,他又惊又怒,胸中的火气如同被泼了油的火焰,“腾”地一下窜了起来。他上前一步,厉声喝道:“林晚舟!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还有没有王法!赶紧给你哥道歉,把藏起来的钱交出来,跟我们回去认错!不然我今天就打断你的腿!” 他刻意拔高了声音,像是在给自己壮胆,也想吸引邻居们来评理。

他们的叫嚷声、林耀东的哭嚎声、桌椅碰撞的杂乱声,在这宁静的傍晚时分格外刺耳,如同魔音穿脑,回荡在狭小的巷子里。原本就竖着耳朵听动静的左右邻居,终于按捺不住好奇,纷纷从自家屋里探出头来,有的扒着门框,有的趴在窗台上,眼神里满是探究。不一会儿,就有七八个街坊陆续走到院子门口,围成一圈,朝着林家这边张望,低声议论着什么。

面对三人的指责和大伯母的扑打,林晚舟不退反进,脚步沉稳地往前踏出半步。他猛地抄起靠在门边的一根抵门用的枣木木棍,那木棍碗口粗细,表面光滑坚硬,是父亲生前特意找来的,用来抵御宵小。虽然不是菜刀,但他紧握木棍的架势,眼神里的决绝,同样骇人至极。他目光如刀,缓缓扫过围上来的三人,又掠过门口围观的邻居,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小院:

“长辈?你们也配当长辈?!”

话音落下,他猛地将木棍往地上一拄,“咚”的一声闷响,震得地面微微发麻,也震得众人耳膜发颤。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压抑了十几年的悲愤与绝望,如同决堤的洪水,向着所有围观者倾泻而去:

“各位叔叔阿姨,街坊邻居都在!大家今天就给我评评理!”

“我爹林建国,是机械厂的技术员,三年前为了抢修厂里的机器,因公殉职!厂里给的抚恤金,是我爹用命换来的!可他们——” 林晚舟伸出木棍,直指奶奶和大伯一家,声音里带着泣血的控诉,“我亲奶奶,亲大伯,亲大伯母!从我爹下葬的第二天起,就开始算计这笔抚恤金!他们把钱攥在手里,一分都不肯给我和妹妹!我们兄妹俩这三年,吃的是窝窝头就咸菜,穿的是补丁摞补丁的破衣服,冬天连件厚棉袄都没有!”

“他们不仅吞了我爹的抚恤金,还想霸占厂里分给我爹的房子!现在,厂里给了一个工作名额,本该是我的,他们却逼着我顶替我堂哥林耀东,去北大荒下乡!他们想让我在冰天雪地里冻死饿死,好让林耀东占了我的工作,继承我爹的一切!”

“更狠的是!他们连我十四岁的妹妹晚晴都不放过!私下里跟邻村的老光棍说好了,等我一走,就把我妹妹卖了换彩礼,给林耀东娶媳妇!” 林晚舟的声音哽咽了,眼眶通红,却死死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我爹尸骨未寒,他们就这么欺负他的孩子!这就是我的亲人!这就是所谓的长辈!”

“今天我好不容易买了点肉和白面,想让我妹妹临走前吃顿饱饭,他们就上门来抢,来打!林耀东先动手要揪我,我只是自卫!大家说说,这样的长辈,我凭什么尊重?这样的亲人,我凭什么认?!”

林晚舟字字泣血,句句诛心!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砸在围观邻居的心上。他将这家人的丑恶面目,毫不留情地撕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让他们无所遁形。

他每说一句,奶奶、大伯和大伯母的脸色就白一分,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他们想打断,想反驳,想说林晚舟是在撒谎,是在污蔑,但在林晚舟那汹涌的控诉和周围邻居越来越异样、越来越鄙夷的目光下,他们竟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辩解的声音。那些平日里隐藏在“亲情”外衣下的算计和狠毒,此刻被当众揭穿,让他们无地自容。

围观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我的老天!还有这种事?林工那么好的人,怎么就摊上这么一家子!”

“逼着侄子顶替下乡,还侵吞抚恤金?这也太不是东西了!”

“晚晴那丫头多可怜啊,才十四岁,就要被卖给老光棍换彩礼?这心也太黑了吧!”

“难怪晚舟这孩子要动手,换谁谁能忍?这是被逼到绝路了啊!”

“林建业平时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这么不是个东西!连弟弟的抚恤金都要吞!”

指指点点的议论声,如同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奶奶一家人的脸上、身上。那些目光里,充满了鄙夷、谴责、愤怒和不可思议,让他们如芒在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奶奶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紫,指着林晚舟“你……你……”了半天,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最后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厥过去,被大伯母死死扶住。大伯林建业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像是煮熟的虾子,他好歹是厂里的一个小干部,最重脸面,此刻被邻居们当众指指点点,颜面扫地,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大伯母还想撒泼打滚,哭闹着反驳,但看着周围人厌恶的眼神,以及林晚舟手中那根结实的枣木木棍,终究没敢再上前,只能咬着牙,眼神怨毒地瞪着林晚舟。

地上,林耀东的哀嚎也渐渐变成了压抑的呜咽。他感觉到那些围观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在他身上,让他无地自容,只能把头埋得更深,浑身瑟瑟发抖。

“好!好你个林晚舟!你给我等着!我们走!” 大伯林建业终究是还要点脸皮,知道再闹下去,他们只会更丢人,甚至可能被邻居们的唾沫星子淹死。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狠狠地瞪了林晚舟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他弯腰扶起还在流鼻血的儿子,又拉着气得浑身瘫软的奶奶,拽着一脸不甘的大伯母,在邻居们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和议论声中,灰溜溜地、狼狈不堪地挤出了院子,一路快步逃离,连头都不敢回。

看着那一家子“亲人”消失在院门口,林晚舟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握着木棍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后背也被汗水浸湿了一片。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击退,以那一家人的贪婪和狠毒,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他转过身,对着门外还未散去的邻居们,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充满了真诚的感谢:“谢谢各位叔叔阿姨,今天让大家看笑话了。也谢谢大家愿意听我说这些,愿意为我评理。”

邻居们纷纷摆手,七嘴八舌地安慰起来:

“晚舟,你没错,是他们太过分了!”

“别怕,他们要是再敢来欺负你和你妹妹,你就喊一声,我们都来帮你!”

“带着妹妹去北大荒,好好照顾自己,好好过日子,别跟这些人一般见识!”

“真是造孽啊,林工要是泉下有知,肯定也不能瞑目……”

林晚舟一一谢过邻居们,看着他们渐渐散去,才关上房门,牢牢插好门栓,将外界的喧嚣与纷扰暂时隔绝在门外。他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浑身脱力,双腿都有些发软。

妹妹林晚晴立刻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小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但眼睛里却充满了对哥哥的崇拜和依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哥,你太厉害了!你刚才好勇敢!”

林晚舟摸了摸妹妹的头发,眼神温柔了许多,但很快又再次变得幽深锐利。他轻轻拍了拍妹妹的后背,安抚道:“别怕,有哥在,以后没人能欺负我们了。”

他知道,以那一家人的性子,丢了这么大的脸,一定会想办法找回场子。而最快、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去机械厂闹,去动他们以为还在掌控中的“工作名额”和“抚恤金”。他们以为只要找厂里领导说一声,就能把工作转到林耀东名下,就能把剩下的抚恤金攥在手里。

果然,与此同时,在大伯一家回家的路上——

“妈,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大伯母扶着还在不停哼哼的奶奶,咬牙切齿地说道,眼神里满是怨毒,“那小畜生肯定是偷了抚恤金才敢这么嚣张!还有那个工作名额,必须赶紧拿到手!不然等他一走,万一厂里有什么变化,我们耀东的工作就泡汤了!”

奶奶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惨白,眼神却阴鸷得吓人:“对!不能便宜了那两个小讨债鬼!明天!建国,你明天一早就去机械厂!找领导!找李主任!把工作的事情定下来!就说……就说晚舟自愿放弃工作名额,让给耀东!他一个要下乡的人,留着工作也没用!”

大伯林建业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点了点头,语气狠厉:“我知道。李主任是厂里的老领导,我去跟他说,他肯定会给我这个面子。至于抚恤金……估计已经被那小子弄走一部分了,但剩下的,必须捏在我们手里!那是老林家的钱,绝不能让他带走!”

他又看了一眼满脸是血、还在抽抽搭搭哭哭啼啼的儿子,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哭什么哭!没用的东西!连个小杂种都打不过!丢尽了我们林家的脸!” 骂完,他眼中闪过一丝更加狠厉的光芒,“等拿到工作和剩下的钱,看他们还怎么嚣张!林晚晴那个丫头片子,养两年,找个出得起彩礼的人家,早点打发出门,也能给耀东攒点家底!”

大伯母立刻附和:“对!不能让那丫头片子便宜了别人!一定要找个愿意出高价彩礼的!”

林耀东抽噎着点头,脸上满是怨毒:“爹,娘,你们一定要帮我报仇!我要让林晚舟那个小畜生付出代价!”

一家四口,带着满身的狼狈和更加坚定的恶意,渐渐消失在巷子的尽头,只留下一路被鼻血染红的痕迹。

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心心念念、志在必得的工作名额和抚恤金,早已被林晚舟提前釜底抽薪,变成了他怀中那叠厚厚的、带着体温的纸币。一场注定徒劳的奔波,一次更加难堪的羞辱,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而小屋里,林晚舟安抚好妹妹,让她先去睡觉,自己则坐在桌前,眼神锐利地开始清点他们所有的“财产”——三百五十块卖工作的钱,三百块抚恤金,还有一些零散的角票,加起来足足有六百七十多块!这在当时,无疑是一笔巨款。他将钱仔细地分成两份,一份缝进自己的内衣口袋,一份缝进妹妹的衣服里,贴身存放。然后又开始收拾行李,几件换洗衣物,两床薄薄的被子,还有今晚剩下的肉和白面,都小心翼翼地打包好。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明天才会在机械厂正式上演。他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确保自己和妹妹能够毫无牵挂地、顺利地踏上那列北上的火车,奔向属于他们的新生。窗外,夜色渐深,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户,洒在少年坚毅的脸上,映照出他眼中不屈的光芒。

微信阅读

评论 抢沙发

登录

找回密码

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