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圣人！”
“造化道尊！”
“请收下我们！”
声音从山门外传进来，像一千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叫。
林道梅坐在悟道崖的石屋里，捂着耳朵。
三天了。
整整三天，山门外就没消停过。
第一天，万宝阁的人来了。
十辆马车，拉得满满当当，车轮碾过山道的时候，把青石板都压裂了。观星执事亲自带队，紫袍玉冠，手里捧着一卷烫金礼单，见到林道梅就直接跪下了。
“此乃阁主亲令！”他声音激动得发颤，“恭贺造化道尊开宗立派之喜！阁主说了，只要道尊开口，万宝阁库房里的东西，随便拿！”
林道梅瞥了一眼礼单。
上面写着：上品灵石一万块，千年灵药三百株，玄铁精矿五百斤，天蚕丝一百匹……
他看不懂具体价值，但看玄明子的反应——老掌门接过礼单的时候，手抖得像中风，脸色从白到红再到青，最后“噗通”一声坐地上了。
“前……前辈……”玄明子声音发飘，“这……这够天剑宗用一百年了……”
林道梅心里骂娘。
谁要你们送东西啊！
我是要搞垮天剑宗，不是要养肥它！
但他脸上还得维持高人风范，淡淡点头：“有心了。”
观星执事眼睛一亮：“道尊满意就好！阁主说了，这只是第一批，后续还有……”
“不用了。”林道梅赶紧打断。
再送下去，天剑宗真要起飞了。
第二天，散修联盟的人来了。
没万宝阁那么夸张，但阵仗也不小。
二十多个修士，穿的衣服五花八门，有穿道袍的，有穿劲装的，还有穿得像乞丐的——散修嘛，穷。
为首的是个红袍老者，眉毛胡子都是白的，但精神矍铄，眼睛里精光闪闪。
他一见到林道梅，直接行了个弟子礼——九十度弯腰，双手抱拳举过头顶。
“晚辈散修联盟执事长老，赤阳子，见过造化道尊！”
声音洪亮，震得屋顶灰尘簌簌往下掉。
林道梅嘴角抽了抽。
又来了。
造化道尊……
他现在听到这四个字就头疼。
“不必多礼。”他摆摆手。
赤阳子直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信是羊皮纸写的，边缘镶着金线，封口处盖着一个赤红色的印章——印章图案是座山，山上站着个人，很抽象。
“此乃盟主亲笔信。”赤阳子双手捧上，“盟主正在闭关冲击化神后期，无法亲自前来，特命晚辈代为拜见。盟主说了，等出关后，定会第一时间前来拜谒道尊！”
林道梅接过信，没拆。
拆了也看不懂——上面写的都是古文，弯弯曲曲的，像鬼画符。
“知道了。”他说。
赤阳子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尊……盟主在信里提了，若道尊愿意，散修联盟愿举全盟之力，助道尊重建混沌道统……”
“不必。”林道梅打断他，“我自有打算。”
赤阳子不敢再多说，躬身退下。
但没走。
他在山门外搭了个草棚，说是“护法”，其实就是赖着不走了。
第三天，更离谱的来了。
附近几个凡人城池的城主，派人送来了拜师名册。
不是灵石，不是宝物，是名册。
厚厚一沓，每本都有砖头那么厚。
“圣人！”送名册的是个师爷打扮的中年人，穿着官服，头戴乌纱帽，说话带着官腔，“江城、河城、山城三城，共登记适龄少年少女三千七百五十二人！请圣人过目！”
他把名册放在石桌上，“砰”一声，桌子晃了晃。
林道梅看着那摞名册，眼睛发直。
三千七百五十二人？
这是要把全城的娃都送来？
“圣人专收凡人，此乃天大的恩德！”师爷激动得脸红，“三城百姓，感恩戴德！许多人家连夜把孩子送来，就等着圣人开恩，再收一批！”
林道梅：“……”
我什么时候说专收凡人了？
我就是……就是随便收收啊！
他正要拒绝——
“噗通！”
师爷直接跪下了。
“圣人！求圣人开恩！这些孩子，都是穷苦人家的娃，没灵根，没天赋，去哪个宗门都不要！只有圣人您……您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
他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我……我也有个孙子，八岁了，没灵根……求圣人……给条活路……”
林道梅看着他那张哭花的脸，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
但他马上又硬起来。
不行！
我是要搞破坏的！
不是来做慈善的！
“此事……容后再议。”他挥挥手。
师爷还想说什么，但被青玄长老架着胳膊拖出去了。
林道梅坐在石屋里，看着桌上那堆名册，还有旁边堆成小山的礼物，脑子嗡嗡响。
太乱了。
这才三天，就来了三拨人。
再这样下去，天剑宗真要成什么“混沌道场”了。
那他回去的计划怎么办？
五百万奖金怎么办？
【滋……检测到……外界关注度急剧上升……】
【滋……触发新任务……】
系统声音突然响起。
这次不卡顿了，很清晰，但……语气有点怪？
【任务名称：宗门声望】
【任务内容：在十日内，将天剑宗声望提升至“威震一方”级别】
【任务奖励：积分×10000，《混沌剑典》第三卷】
【任务失败：扣除积分×5000】
林道梅愣住。
宗门声望？
还要“威震一方”？
他打开系统面板，查看声望等级。
【当前声望：小有名气（天剑宗因“五百人一日引气”事件，在方圆千里内传播）】
【下一等级：威震一方（需在至少三个大型势力中获得认可）】
【进度：1/3（万宝阁已认可）】
林道梅：“……”
三个大型势力？
万宝阁算一个，散修联盟……应该也算？
那还差一个。
幽冥殿？
别闹，那是魔道，而且是要来杀他的。
其他宗门？
他一个都不认识。
而且……
“系统，”他在心里问，“这个任务……是不是有点难？”
【滋……难度适中……】
系统声音顿了顿，然后……
【滋……以宿主目前“惹事”的能力……本系统认为……十日内达成“威震一方”……绰绰有余……】
林道梅：“……”
这语气……
怎么感觉系统在讽刺他？
“我什么时候惹事了？”他抗议。
【滋……“万鬼化灵”事件……“五百人一日引气”事件……“造化道尊转世”事件……】
【滋……宿主……您自己心里没数吗？】
林道梅：“……”
好吧。
他认了。
但这次，他决定换个思路。
之前都是被动“惹事”，这次，他要主动出击！
不是要提升声望吗？
行！
我就“帮”天剑宗提升声望！
但不是往好的方向提升，是往坏的方向！
比如……把天剑宗搞臭！
搞臭了，名声自然就“威震一方”了——臭名远扬也是名声嘛！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计划妙。
怎么搞臭呢？
简单。
从那五百个新弟子入手。
他们现在不是“混沌亲和”吗？不是修炼速度快吗？
那他就“指导”他们修炼！
用最离谱、最反常识的方法！
让他们集体走火入魔！
到时候，天剑宗“误人子弟”、“害死弟子”的名声传出去，看谁还敢来！
完美！
林道梅眼睛亮了。
他站起来，走到门口，对守在外面的青玄长老说：“召集所有新弟子，广场集合。”
青玄长老一愣：“前辈……现在？”
“对，现在。”
“是！”
半个时辰后。
山门广场。
五百名新弟子，整整齐齐站成方阵。
他们穿着统一的外门弟子服——灰色的布衣，虽然简陋，但干净整齐。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激动和期待。
三天前，他们还是凡人。
三天后，他们是修士。
虽然只是炼气一层，但已经是天壤之别。
而且，他们能感觉到，自己修炼的速度……快得吓人。
以前听人说，引气入体后，要巩固三个月，才能尝试突破炼气二层。
但他们中，已经有人感觉到瓶颈松动了。
这才三天！
所以当听说圣人要亲自指导修炼时，所有人都兴奋得睡不着觉。
林道梅站在高台上，看着台下五百双发光的眼睛。
心里有点虚。
但马上又硬起来。
虚什么？
我是要坑他们！
不能心软！
他清了清嗓子。
“今日，传你们一套修炼法。”
声音不大，但用了他最大的力气，确保每个人都能听见。
全场寂静。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
连观礼的玄明子、苏清雪、青玄长老，还有万宝阁的观星执事、散修联盟的赤阳子，都屏住呼吸。
圣人要传法了！
这可是天大的机缘！
林道梅深吸一口气。
开始胡说八道。
“此功法，名为‘倒立修炼法’。”
台下有人愣了一下。
倒立？
“顾名思义，就是头下脚上，以颠倒之姿，感悟天地。”
台下开始骚动。
倒立修炼？
这……这从来没听说过啊！
修仙界讲究的是“脚踏实地”、“天人合一”，哪有倒着修炼的？
林道梅看到他们的反应，心里暗喜。
对！
就是这样！
觉得离谱就对了！
他继续加码。
“倒立，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逆行经脉。”
“第三步，反向呼吸。”
“第四步，颠倒五行。”
他每说一步，台下的骚动就大一分。
等到“颠倒五行”说出来时，连玄明子都坐不住了。
“前……前辈……”他压低声音，“这……这会不会……”
“有问题？”林道梅瞥了他一眼。
“没……没有……”玄明子赶紧闭嘴。
但他脸色已经白得像纸。
逆行经脉？
反向呼吸？
颠倒五行？
这哪是修炼？
这是找死啊！
走火入魔都是轻的，搞不好直接爆体而亡！
苏清雪也皱起眉头。
她看着林道梅，眼神里有疑惑，但更多的是……信任？
“难道说……”她喃喃道，“前辈这是在……”
旁边，观星执事已经掏出了小本本，开始疯狂记录。
“倒立修炼法……逆行经脉……反向呼吸……颠倒五行……”
他一边写一边嘀咕：“混沌之道，包罗万象……颠倒阴阳，或许正是混沌真意……”
赤阳子也在沉思。
“造化道尊……造化……难道说，道尊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修炼的本质，就是‘颠倒’？把不可能的变成可能？”
林道梅没理他们。
他看着台下五百弟子。
“听明白了吗？”
五百弟子面面相觑。
王二狗第一个站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说：“弟子明白！”
然后，他直接一个倒立，双手撑地，双脚朝天。
动作很笨拙，摇摇晃晃的，但稳住了。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赵小草也倒立了。
孙老实也倒立了。
刘铁柱、周哑巴、小花……
一个接一个。
五百人，像一片倒长的树林，脚朝天，头朝地。
场面……很诡异。
林道梅看着，心里乐开了花。
对！
就这样！
倒立！
然后走火入魔！
到时候，看你们天剑宗怎么收场！
他强忍着笑，板着脸说：“保持姿势，运转《天剑诀》炼气篇。”
五百弟子开始运转功法。
倒立着运转。
一开始，没什么反应。
但渐渐地……
不对劲了。
王二狗的身体，开始发光。
不是普通的光，是……九色光。
赤橙黄绿青蓝紫白金，九色交织，很微弱，但确实有。
然后，赵小草也发光了。
孙老实也发光了。
一个接一个。
五百人，全部发光！
九色光从他们体内透出来，在倒立的姿势下，形成一道道扭曲的光柱，冲天而起！
广场上，灵气开始紊乱。
不，不是紊乱。
是……颠倒！
原本应该从上往下的灵气流向，现在变成了从下往上！
原本应该从外往内的灵气吸收，现在变成了从内往外！
但诡异的是……
五百弟子的气息，非但没有紊乱，反而在……增强！
“这……这是……”玄明子瞪大眼睛。
苏清雪也愣住了。
观星执事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颠倒阴阳……混沌真意……”他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赤阳子更是直接站起来，激动得胡子都在抖。
“造化！这就是造化！把不可能变成可能！把常识彻底颠覆！”
林道梅看着眼前这一幕，脑子一片空白。
等等……
不对啊！
不是应该走火入魔吗？
怎么还发光了？
还增强气息了？
他正发懵，脑子里系统声音响起了。
【滋……检测到……大规模混沌共鸣……】
【滋……分析中……】
【滋……原因：五百名‘混沌亲和’弟子，在宿主无意识泄露的混沌气息引导下，进入‘颠倒阴阳’修炼状态……】
【滋……此状态契合混沌之道‘包罗万象、颠倒乾坤’真意……修炼效率提升1000%……】
林道梅：“……”
一千倍？！
开什么玩笑！
我就是随便胡说八道啊！
【滋……警告……此状态可能引发‘混沌顿悟’……】
系统声音还没说完——
“轰！”
王二狗身上，爆出一道土黄色的光柱！
光柱冲天而起，在天空中炸开，化作点点灵光洒落。
他突破了！
从炼气一层，晋升炼气二层！
而且，是在倒立状态下突破的！
“轰！”
第二道！
赵小草，木属性光柱！
炼气二层！
“轰！”
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像放鞭炮一样，一个接一个！
五百弟子，在倒立状态下，集体突破！
广场上，突破的灵气波动此起彼伏，五彩斑斓的光柱一道接一道冲天而起，把整个天空都染成了彩色！
玄明子腿一软，又坐地上了。
这次，他不是吓的，是……激动得。
“一日破境……五百人同时……”他声音哽咽，“这……这是混沌道场的雏形啊！”
苏清雪看着那些倒立突破的弟子，眼睛越来越亮。
“我懂了！”她突然说，“前辈这是在告诉我们——修炼，不应该被常识束缚！混沌之道，包罗万象，颠倒阴阳，正是要打破一切常规！”
观星执事已经捡起笔，疯狂记录。
“颠覆！这是对传统修炼体系的彻底颠覆！”他一边写一边喊，“必须立刻上报阁主——造化道尊开创了全新的混沌修炼体系！”
赤阳子更是直接掏出一块传讯玉符，对着玉符大吼：“盟主！出关了没有？！天剑宗出现混沌道场！五百弟子倒立突破！这是万古未有之奇观啊！”
林道梅站在高台上，看着眼前这场荒诞的“集体突破盛宴”，嘴角疯狂抽搐。
他的计划……
又搞砸了。
不但没搞臭天剑宗，反而……又给天剑宗加了个“混沌道场”的buff？
这什么鬼发展？
【滋……检测到……混沌修炼体系初步形成……】
【滋……任务【宗门声望】进度更新……】
【滋……当前进度：威震一方（3/3）——万宝阁、散修联盟、混沌道场……】
【滋……任务完成度：100%……】
【滋……奖励发放……积分×10000……《混沌剑典》第三卷……滋……传输中……】
林道梅脑子里又“嗡”的一声。
海量信息涌入。
比第二卷还多，还乱。
他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但这次，他没晕。
因为……
【滋……警告……警告……】
系统声音突然变得急促。
【滋……检测到……天道关注……】
【滋……原因：混沌修炼体系初步形成……引发天道规则震动……】
【滋……预计三日内……天劫降临……】
【滋……目标：混沌道场（天剑宗广场）……】
【滋……建议：立刻疏散人员……滋……或者……宿主想办法解决……】
林道梅：“……”
天劫？
还要降临天剑宗？
因为……他搞出来的混沌道场？
他抬头，看着天空。
阳光明媚，白云悠悠。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云层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
冰冷。
威严。
像……天道的眼睛。
【滋……宿主……】
系统声音又响起了。
这次，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情绪。
【滋……你……】
【滋……到底……】
【滋……还要搞出多少事啊——！！！】
林道梅嘴角抽搐。
他看着台下那些还在倒立突破的弟子，看着激动得老泪纵横的玄明子，看着疯狂记录的观星执事，看着对着玉符大吼的赤阳子……
他叹了口气。
“系统……”
“我真的只是想当个坏人啊……”
“怎么就连天劫都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