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薛昭没有把牛黄换成银钱分予族人的想法。
他虽愿意带着族人共同富裕,但也绝非迂腐之人。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他打算把这枚牛黄作为主药,等将来配齐了麝香、犀角、珍珠、朱砂等名贵药材,就着手炼制一批安宫牛黄丸。
如果能成功炼制这味急救圣药,在这个医疗条件落后的时代,就无异于多了一道护身符。
他可是清楚记得,前世那些年份久远的安宫牛黄丸曾在拍卖会上创下何等天价,其价值远非简单金银可以衡量的。
“昭儿,既然是宝贝,那你可得仔细收好了!”
庞氏说完,又兴致勃勃地继续翻弄那些剩下的牛下水了,那认真的眼神,仿佛想再摸出一块牛黄似的。
薛昭被母亲的举动给逗乐了,一头牛能结出一颗牛黄已是难得,怎么可能再有。
不过他也没有道破,任由母亲拨弄。
回到书房后,他找来一个干燥洁净的小木盒,里面垫上软布,然后用细麻布小心翼翼地将牛黄擦拭干净,再轻轻放入盒中,盖好盖子后妥善地收藏在身后的书架上。
云飘水流,时移日易。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年节的气息,席卷了整个望江村。
春节将至!
官府补偿的银子分到手后,村子里就开始弥漫着一种忙碌而喜庆的氛围。
杀年猪、蒸年糕、做豆腐,家家户户都在为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做准备。
许多族人拿着红纸,在薛家门口排着队,他们都是来请薛昭帮忙书写春联的。
薛昭一概来者不拒,铺开红纸,研墨挥毫。
他的字经过这段时间的苦练,笔走龙蛇,越发地端正有力。
一副副寓意吉祥的对联在他笔下诞生,然后被族人们欢天喜地地捧回家张贴。
因为薛父新丧,未过三载,所以薛家是不可以贴红挂彩的。
闲来无事,薛昭看着家中光秃秃的窗户,心中一动,找来了剪刀和红纸。
上辈子上大学时,他曾因兴趣加入过学校的剪纸社团,没少跟着网上的教学视频学习各种花样。
毕业后,剪纸这门手艺他也一直没有丢下,至今仍然记得不少花样的剪法。
他凝神静气,手腕轻转,剪刀在红纸上灵巧地游走。
不一会儿,随着多余的纸屑落地,一幅幅精美绝伦的窗花便在他手中绽放。
他剪的窗花,不仅有传统的“福”、“禄”、“寿”、“喜”等吉祥字样,更有栩栩如生的鲤鱼跃龙门、喜鹊登梅以及五谷丰登等复杂图案。
每一幅窗花都是线条流畅,构图巧妙,充满了浓郁的喜庆气息。
当薛昭将剪好的窗花摊开在桌上时,庞氏和薛仙儿都看呆了。
“好漂亮,哥哥好厉害!!”薛仙儿拍着小手欢呼。
庞氏则是满脸不可思议,拿起窗花翻来覆去地看,啧啧称奇。
“昭儿,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手艺?
娘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窗花。
你这手艺,都能拿去城里摆摊卖钱了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窗花确实可以卖钱。
如果他把自己的这项手艺教给母亲,再让她教给村里手巧的妇人,岂不是又能多一条进项。
“娘,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教您和仙儿怎么剪。
简单的花样不难,到时候您学会了,或许真能拿到县城里去卖,贴补些家用。”
庞氏一听,立时来了兴致。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一家三口,便多了一项娱乐。
薛昭耐心地教导母亲和妹妹基本的剪纸技巧,从对折画图到运剪。
庞氏学得十分认真,她本就心灵手巧,只教了几次,就能剪出简单的花样。
薛仙儿则更多是觉得好玩,剪得纸屑飞了一地,却乐此不疲。
爆竹声中一岁除,终于到了除夕这一天。
除夕夜,薛家小小的堂屋里,虽然不见一点红色,却也充满了浓浓的年味。
桌上摆着丰盛的年夜饭,有薛昭做的红烧牛肉,有庞氏精心烹制的青葱鱼,也有薛仙儿捏的兔子年糕。
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吃着热乎乎的饭菜,说着吉祥话,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家庭的温暖。
守岁时,薛昭给妹妹讲着年兽的故事,庞氏则在一旁缝补着衣物,听着儿女的欢声笑语,脸上洋溢着幸福。
大年初一,天还未大亮,村子里便响起了密集的鞭炮声,辞旧迎新。
薛昭早早起床,换上母亲精心准备的棉袍,随着族长和族人们前往薛氏宗祠,参加开年的祭祖仪式。
香烟缭绕中,薛昭跪在蒲团上,恭敬地向列祖列宗的牌位磕头。
当他的目光扫过父亲薛如松那块崭新的牌位时,想起父亲在世时的音容笑貌,心里不由一酸。
初三,县城里有盛大的社火表演。
薛昭带着母亲和妹妹,与望江村的族人们结伴前往观看。
街上人山人海,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薛仙儿被身材高大的铁牛举得高高的,看着舞龙舞狮、杂耍百戏,看得目不转睛,小脸兴奋得通红。
庞氏也难得地舒展了眉头,看着这太平年景的热闹景象,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薛昭紧随在家人身边,感受着这浓郁的烟火气,心里对这片异世的土地和人们,多了几分真实的归属感。
初四,庞氏携一双儿女带着几包酱牛肉回了一趟娘家。
庞姥爷夫妻俩见到女儿和外孙、外孙女,自是欢喜不已,拿出了家里最好的吃食招待。
庞文远再次见到薛昭,更是极为热情,非得要拉着他到书房喝酒叙话。
一杯屠苏酒下肚,庞文远诗兴大发,于是提议道:“昭弟,值此新春佳节,你我兄弟何不以这屠苏酒为题,联句或各赋诗一首,以助雅兴?”
薛昭不想扫了表哥的兴致,于是说道:“如此甚好,还请兄长先来。”
“好,待我思量片刻。”
说完,庞文远作沉吟状,几息过后,他喊了一声“有了”,随即朗声吟诵道:
“雪霰无声唤客来,陶壶初启映桃腮。
药香暗沁屠苏酒,烛晕轻摇少年台。
笑谈折桂蟾宫志,豪语驱桅瀚海才。
莫道东君春信晚,且将韶岁入杯裁”
薛昭一听,忍不住道了声好。
“兄长好才华!”
薛昭是真心实意夸赞的,他虽然不喜作诗,但是毕竟上辈子经历了唐诗宋词等传世之作的洗礼,对诗词歌赋的鉴赏力,自然不差。
“昭弟过奖了。”
诗作得到薛昭的肯定,庞文远喜笑颜开,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薛昭。
薛昭笑了笑,略一思忖,也朗声吟道:
“爆竹声消岁已徂,东风渐醒旧江湖。
屠苏暖彻寒宵尽,梅影孤横雪岭殊。
休叹流光如逝水,且观新绿上枯梧。
男儿有志当年少,莫学鹧鸪空自呼。”
此诗既应和了庞文远的诗,又借“新绿上枯梧”表达了冬去春来、生机勃发的意象,表明了好男儿应该珍惜光阴,及早立志的积极态度。
庞文远听罢,细细品味,不由得击节赞叹:“好诗!昭弟此诗,意境开阔。尤其尾联更是令我警醒,为兄佩服!”
虽然说古代文人相轻,但是也不乏志趣相投、惺惺相惜之辈。
庞文远自信自己的才华不差,和薛昭又有一层亲戚的关系存在,自然是见得薛昭好的。
屋外,冬日暖阳照耀着积雪,折射出晶莹的光芒。
屋内兄弟两人,一边对饮屠苏酒,一边切磋学问,相谈甚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