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大院的早晨,通常是从起床号开始的。
但今天不一样。
今天的早晨,是从一条爆炸性的绯闻开始的。
而且这条绯闻传播的速度,比军用电台的电波还快。
训练场上。
陆铮正背着手,像往常一样巡视着晨练的队伍。
但他总觉得今天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平时那帮见了他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小兔崽子们,今天一个个眼神乱飞。
那一双双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敬畏。
反而充满了……
探究?
戏谑?
甚至还有一丝丝难以掩饰的崇拜?
“一二一!一二一!”
队伍喊着口号跑过。
陆铮敏锐地捕捉到了队伍末尾传来的窃窃私语。
“哎,看见没?团长今天的黑眼圈好重。”
“那是,听说昨晚折腾了一宿没睡。”
“真的假的?那个乡下嫂子小身板能扛得住?”
“你懂个屁!团长那体格,那是出了名的牛!”
“听说都流血了!太激烈了!”
陆铮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的听力极好。
这几句话,像是一根根毒刺,精准地扎进了他的耳朵里。
折腾一宿?
流血?
激烈?
这都什么跟什么?
陆铮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他大步走到那个正在嚼舌根的方阵面前。
“立定!”
一声怒吼,如同平地惊雷。
整个方阵瞬间刹车,所有战士立正站好,噤若寒蝉。
陆铮目光森冷地扫过刚才说话的那几个兵。
“谁在说话?”
“出列!”
三个小战士磨磨蹭蹭地走了出来,低着头,脸涨得通红。
“在说什么?”
陆铮走到他们面前,声音冷得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大点声!让全团都听听!”
其中一个胆子稍微大点的班长,咽了口唾沫。
他偷偷瞄了一眼陆铮那张黑如锅底的脸。
心想团长这是害羞了吧?
肯定是。
男人嘛,这事儿被拿出来说,面子上肯定挂不住。
于是,这位班长自作聪明地敬了个礼,大声喊道:
“报告团长!”
“我们在讨论战术!”
“讨论……夜间突袭战术的持久性和爆发力!”
“以及……以及流血牺牲的必要性!”
“噗——”
方阵里有人没忍住,笑出了猪叫声。
紧接着。
笑声像是会传染一样。
“哈哈哈……”
整个方阵都笑成了一团。
甚至连隔壁连队的都忍不住往这边瞅。
夜间突袭?
持久性?
爆发力?
这词儿用的,简直绝了!
陆铮被气得脑仁疼。
他又不傻。
这帮兔崽子话里话外的意思,他能听不出来?
只是他不明白。
他昨晚明明是在洗冷水澡,洗裤衩。
怎么传到这帮人嘴里,就变成了“夜间突袭”?
“很好。”
陆铮怒极反笑。
他点了点头,眼底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既然这么喜欢讨论战术。”
“那就别光说不练。”
“全体都有!”
“向右转!”
“目标,后山靶场!”
“负重二十公里越野!”
“跑不完不准吃早饭!”
“啊?!”
全连哀嚎。
“啊什么啊?”
陆铮冷哼一声。
“我看你们就是精力太旺盛,欠练!”
“顾明!”
“到!”
一直躲在后面看戏的顾明赶紧跑了过来。
虽然他也笑得肚子疼,但面对暴走的陆铮,还是得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你亲自带队!”
“少一公里,你也别吃饭!”
顾明:……
这叫什么?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是!”
顾明苦着脸应了一声,带着一帮鬼哭狼嚎的士兵跑了。
临走前,他还意味深长地看了陆铮一眼。
眼神里写满了:老陆啊,看不出来你玩得这么花。
陆铮站在原地。
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想要杀人的冲动。
到底是谁?
是谁造的谣?
他昨晚流鼻血的事,除了苏夏,就只有……
陆铮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早上在院子里洗裤衩的时候。
隔壁那个碎嘴子王嫂子好像出来倒过水。
陆铮闭上了眼睛。
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苏夏。”
“王桂花。”
“你们这两个长舌妇!”
……
与此同时。
军区家属院。
苏夏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她手里捧着一杯麦乳精,热气腾腾,奶香四溢。
膝盖上摊着一本从顾明那顺来的《军事理论》。
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惬意。
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全军区的八卦榜上封了神。
“哟,苏妹子,晒太阳呢?”
一个略带讨好的声音响起。
苏夏抬眼。
只见昨天还在食堂嘲笑她是“叫花子”的王桂花,此刻正拎着一篮子鸡蛋,笑得一脸褶子站在门口。
这态度转变之快,堪比川剧变脸。
苏夏挑了挑眉。
“王嫂子?”
“稀客啊。”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王桂花也不尴尬。
她自来熟地走进院子,把鸡蛋放在石桌上。
“哎呀,妹子你这话说得。”
“咱们是邻居,远亲不如近邻嘛。”
“之前是嫂子我有眼不识泰山,有些话说得不中听,你别往心里去。”
说着,她凑近了苏夏。
眼神暧昧地在苏夏身上扫来扫去。
像是在用X光扫描。
“那个……妹子啊。”
“身体还好吧?”
“我看你这气色不错,白里透红的。”
“昨晚……没累着吧?”
苏夏喝了一口麦乳精。
一脸茫然。
“累?”
“还行吧。”
“就是那个灯泡有点难换,举着胳膊有点酸。”
王桂花一听,眼睛瞬间瞪圆了。
灯泡?
举着?
这姿势……
我的天!
果然是陆阎王!
连这种高难度动作都搞出来了?
王桂花感觉自己的脑容量都不够用了。
“哎哟喂!”
“没想到陆团长这么会玩啊!”
“妹子,你可真有福气!”
“这男人虽然脾气臭了点,但那方面要是行,日子也有奔头不是?”
苏夏这回听出味儿来了。
她差点一口麦乳精喷出来。
那方面?
行?
合着这大婶是以为她和陆铮昨晚滚床单了?
苏夏不仅没生气。
反而差点笑出声。
这误会可大了去了。
不过……
看着王桂花那副八卦兮兮的样子。
苏夏眼珠子一转。
既然大家都这么以为。
那她为什么要解释呢?
这不正好能气死那个想离婚的前夫哥吗?
“咳咳。”
苏夏放下杯子。
装出一副娇羞的样子。
她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
“王嫂子,你别说了。”
“怪难为情的。”
“其实陆铮他也挺……”
“挺不容易的。”
“毕竟四年没见了,那个……稍微激动了一点也是正常的。”
“就是那个床板太硬了,咯得慌。”
王桂花听得热血沸腾。
激动!
床板硬!
实锤了!
这绝对是昨晚全军区最大的瓜!
“我就说嘛!”
王桂花一拍大腿。
“那陆团长平时看着冷冰冰的,其实就是个闷骚!”
“妹子你放心,嫂子懂!”
“这鸡蛋你留着补补身子。”
“以后要是那方面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嫂子!”
“嫂子是过来人,有经验!”
说完,王桂花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使命一样。
带着满肚子的猛料,兴冲冲地走了。
不用想也知道。
不出半个小时。
这“床板太硬”、“姿势高难度”的新版本,就会传遍整个大院。
苏夏看着王桂花的背影。
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陆铮啊陆铮。”
“这回我看你怎么洗。”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咯。”
……
中午。
陆铮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属院。
这一上午。
他不仅要训练那帮兔崽子,还要忍受全团上下那种诡异的目光。
连食堂的大师傅给他打菜的时候,都特意多给了一个大腰子。
还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团长,补补,年轻人要注意节制。”
陆铮当时差点把那个大腰子扣在大师傅头上。
节制你大爷!
他连手都没牵过!
节制什么?
憋着一肚子火回到家。
陆铮一脚踹开院门。
正好看见苏夏在院子里洗衣服。
洗的不是别的。
正是昨晚那件引发了血案的酒红色吊带裙。
看到这件衣服。
陆铮的脑子里又不可控制地浮现出昨晚的画面。
鼻腔一热。
那种该死的燥热感又上来了。
“苏夏!”
陆铮大喝一声。
苏夏正哼着歌呢,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
手里的肥皂滑进了水里。
“干嘛?”
“叫魂呢?”
苏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大中午的,吃枪药了?”
陆铮大步走过去。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那张俊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你还有心情洗衣服?”
“你知道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吗?”
苏夏淡定地捞起肥皂。
“知道啊。”
“不就是说咱们昨晚圆房了吗?”
“还说你陆团长勇猛无敌,一夜七次?”
“这不挺好的吗?”
“正好帮你树立了威猛男人的形象。”
“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陆铮被她的无耻震惊了。
“感谢你?”
“我的名声都被你毁了!”
“我陆铮行得正坐得端,从来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现在全团都以为我是个……”
是个色中饿鬼!
苏夏站起身。
甩了甩手上的泡沫。
水珠溅了陆铮一身。
“行得正坐得端?”
苏夏逼近一步。
眼神玩味。
“那昨晚是谁流鼻血了?”
“是谁半夜冲冷水澡了?”
“又是谁大清早洗裤衩了?”
“陆团长。”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有些事,虽然没做,但你的身体已经出卖了你的心。”
“大家传的,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算全是谣言吧?”
“毕竟……”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陆铮硬邦邦的胸肌。
“你是真的想。”
“对不对?”
陆铮被戳中了心事。
那是他最隐秘、最不想承认的欲望。
此刻却被这个女人赤裸裸地揭开了。
摊在阳光下暴晒。
“你……”
陆铮后退一步。
有些狼狈。
“你胡说八道!”
“我那是上火!”
“是大西北天气太干燥!”
苏夏耸了耸肩。
“行行行,你说干燥就干燥。”
“那请问陆团长。”
“你现在回来干什么?”
“是想辟谣呢?”
“还是想坐实谣言?”
“如果你想坐实的话……”
苏夏抛了个媚眼。
“我现在有空哦。”
陆铮看着她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彻底败下阵来。
他发现。
无论是在嘴皮子上,还是在脸皮厚度上。
他都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
“我回来拿文件!”
陆铮咬牙切齿地找了个借口。
“还有。”
“警告你。”
“以后不准再跟别人乱说!”
“尤其是那个王桂花!”
“再让我听到什么‘床板硬’之类的话。”
“我就……”
“你就怎样?”
苏夏笑眯眯地问。
“把我就地正法?”
陆铮:……
“我就把你扔出去喂狼!”
放完这句毫无威慑力的狠话。
陆铮转身冲进了自己的屋子。
拿了一份根本不需要的文件。
然后又像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
甚至连看都不敢多看苏夏一眼。
生怕再多待一秒,自己真的会做出什么“坐实谣言”的事来。
苏夏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
笑得直不起腰。
“喂狼?”
“我看你才是那只狼吧。”
“不过是一只披着羊皮、还容易害羞的色狼。”
她心情愉悦地继续搓洗着手里的红裙子。
阳光洒在泡沫上。
五彩斑斓。
“陆铮啊。”
“这才是第二天。”
“你就快守不住了。”
“看来这一个月,我都不用怎么出手,你就要缴械投降了。”
苏夏哼着小曲。
把洗好的红裙子高高地挂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
那抹鲜艳的红。
在风中飘荡。
像是一面胜利的旗帜。
也像是对隔壁那个正人君子的无声挑衅。
而此时。
刚跑出家属院的陆铮。
回头看了一眼那抹飘扬的红色。
脚下一个踉跄。
差点摔个狗吃屎。
“妖孽!”
“祸水!”
陆铮低骂着。
但那颗心脏,却跳得比他在战场上冲锋时还要快。
他忽然意识到。
那个该死的谣言。
也许。
可能。
大概。
正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渴望。
只是这份渴望。
被理智和原则层层包裹着。
却在那个女人的撩拨下。
正在一点点地,破土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