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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临国,皇宫,紫宸殿。

熏香袅袅,却驱不散殿内凝滞的压抑。

陆景远负手立于巨大的疆域图前,目光死死钉在刚刚被朱笔圈出的“乌国”二字之上。

他穿着一身明黄常服,身姿依旧挺拔,但眼底深处翻涌的,却是几乎要冲破理智堤坝的惊涛骇浪。

十三,失联了。

不是任务失败,不是遭遇不测,而是如同石沉大海,彻底断去了所有预定的联络。

这意味着什么,陆景远再清楚不过——能让那条训练有素、本该绝对忠诚于皇室的疯狗违背命令、一去不返的原因,只有一个。

他的皇姐,陆莘悦。

她真的在乌国。

不是谣传,不是试探,而是切切实实地,出现在了那片刚刚被战火洗礼的土地上,出现在了……顾祈垣的身边。

“呵……呵呵……”

低哑的笑声从喉间溢出,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陆景远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心口那片燎原之火。

爱、怨、忧、妒……

种种极端情绪如同失控的野兽,在他胸腔内疯狂冲撞撕扯。

那是他名义上的皇姐,是他黑暗童年里唯一的光,是他早已刻入骨血、融入魂魄的执念。

她的名字与他并列于玉碟,他打造了华美的金屋,只待将她永远囚于其中,生死不离。

得知她可能尚在人世的消息时,那瞬间狂喜几乎将他淹没。

可他如何不怨?

三年!整整三年!

她音讯全无,任由他在这冰冷的皇座上年复一年地煎熬,被思念和恐慌啃噬殆尽。

她怎么能?怎么能就这样抛下他!

可或许更多的,还是忧愁。

乌国刚经战乱,危机四伏。

顾祈垣那个莽夫能否护她周全……

她如今究竟是何处境?

是否受了委屈?

一想到她可能面临的危险,陆景远就感觉呼吸困难,恨不得立刻御驾亲征,将她牢牢护在羽翼之下。

他终究是舍不得,终究是无法实打实地怨恨她。

既然无法怨恨她,那他也只能够把这份怒气转移到其他人身上。

顾祈垣……

他凭什么?

凭什么能先一步找到她?

凭什么能陪在她身边?

那个武夫,粗鄙不堪,怎配沾染他皎皎如明月的皇姐!

还有十三……那条他亲手放出去的狗,如今竟也敢因为皇姐而背主?!

他们都该死!

所有试图靠近她、分走她注意力的人,都该死!

各种念头疯狂交织,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阴鸷。

他猛地转身,走回御案前,铺开明黄绢帛,提起朱笔,手腕沉稳,落笔却带着一股森然的杀伐之气。

旨意很简单,也很强硬——

着征乌大将军顾祈垣,于稳定乌国局势后,即刻班师回朝,不得延误。乌国一应善后事宜,暂由副将代理。

他没有在旨意中提及陆莘悦,这是心照不宣的博弈。

他在告诉顾祈垣,他知道了一切,并且,不容拒绝。

将旨意用印,交由心腹太监火速发出后,陆景远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般,向后靠在龙椅上,阖上双眼,试图平复那过于剧烈的心跳。

殿内寂静无声,只有更漏滴答,敲击着他纷乱的心绪。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传声:“陛下,首辅方晋茗求见。”

陆景远倏地睁开眼,眸中锐光一闪而过。

他来了。

果然,消息还是传到了他耳中。

也好……正好借此,敲打一番。

“宣。”

殿门开启,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影逆光而入。

方晋茗依旧穿着他那身标志性的绯色官袍,宽袍大袖,更衬得他身形萧疏,面容清癯。

三年时光,似乎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那双曾经温润含笑的眼眸,如今沉寂如古井寒潭,不见波澜。

唯有在目光偶尔扫过御座之旁——那空置了多年的、本该属于长公主的位置时,眼底深处才会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破碎的痛楚。

他步履从容,仪态无可挑剔地行至御前,躬身行礼:“臣,方晋茗,参见陛下。”

“爱卿平身。”

陆景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却如实质般落在方晋茗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

“此时求见,所为何事?”

方晋茗直起身,并未迂回,直接切入主题,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臣听闻,乌国方向,似有长公主殿下消息。”

他顿了顿,抬眼直视陆景远,那沉寂的眼底,此刻竟燃起两簇幽暗的火光,

“陛下既已下旨召顾将军回朝,乌国局势初定,难免动荡。臣,请旨前往乌国,接迎殿下凤驾归京。”

他说的不是“寻找”,而是“接迎”,仿佛笃定了陆莘悦就在那里,并且,他必须去。

陆景远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指尖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方爱卿消息倒是灵通。不错,皇姐……或许确在乌国。”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观察着方晋茗的反应,

“只是,乌国初定,百废待兴,局势复杂,更有夏国虎视眈眈。顾祈垣虽需回京述职,但军中尚有其他将领可镇守一方。方爱卿身为首辅,肩负社稷重任,岂可轻离中枢,涉足险地?”

“正因为局势复杂,臣才更需前往。”

方晋茗不退反进,语气依旧平静,却透着一股执拗,

“殿下身份尊贵,流落在外多年,如今既现踪迹,自当由朝廷重臣亲自迎回,方显郑重,亦可震慑宵小,妥善处理可能引发的诸国纷争。臣,责无旁贷。”

好一个“责无旁贷”!

陆景远眸色骤冷。

他盯着方晋茗,试图从那副温文尔雅的皮囊下,看穿他内心深处翻涌的私心。

“爱卿,”

陆景远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你与皇姐,虽曾有过婚约,但三年前大婚之夜,皇姐不告而别,此事天下皆知。如今你以何身份,去接她回来?”

这话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方晋茗心底最痛、最无法愈合的伤口。

他挺拔的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苍白如纸,袖中的手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掐破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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