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琛的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者新禄推开厚重的磨砂玻璃门时，看到总裁正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指尖夹着一支烟——这是者新禄第一次见到他抽烟，淡蓝色的烟雾在夜色中缭绕，模糊了他挺拔的轮廓。
“顾总。”者新禄将笔记本电脑轻轻放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声音放得很轻。
顾言琛转过身，掐灭烟头，示意他坐下：“说说看，你发现了什么。”
者新禄打开电脑，调出日志分析和模拟攻击的演示界面：“顾总，这是测试组反馈的‘弱网指令异常’日志。表面看是网络波动导致的丢包，但通过抓包分析，我发现请求头里的时间戳和校验码存在人为篡改的痕迹。”他点击播放一段模拟视频，“我们用工具模拟了十种不同的弱网环境，其中有七种情况下，系统会接收并执行被篡改后的指令——比如这段语音指令，原本是‘打开空调’，但被替换成了‘关闭所有安全防护’。”
顾言琛的目光落在屏幕上不断跳动的代码上，瞳孔微微收缩。作为连续创业者，他对技术漏洞的敏感度远超常人：“能定位到攻击源吗？”
“目前还不确定。”者新禄调出一组IP地址，“这些请求的入口IP都是虚拟代理，追踪到了几个境外的跳板节点，但都是常用的黑客工具链。不过……”他停顿了一下，“我在分析通信协议时发现，攻击者对系统的接口文档和加密规则异常熟悉，甚至能精准绕过部分权限验证。”
顾言琛的手指在桌面轻轻叩击两下：“也就是说，这不是普通的黑客攻击，更像是……‘知情者’所为。”
“我也是这么想的。”者新禄点头，“能接触到核心协议文档的，要么是项目组成员，要么是合作方的核心技术人员。”
办公室陷入短暂的沉默。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玻璃幕墙，在顾言琛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他平日里冷硬的轮廓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
“这件事，暂时不要扩散。”顾言琛忽然开口，“尤其是项目组内部。”
者新禄一怔：“可是……”
“如果真的是内部的人，贸然声张只会打草惊蛇。”顾言琛的目光锐利如刀，“你继续跟进调查，但不要让任何人察觉你在查什么。技术安全部那边，我会让他们配合你，但同样要保密。”
他顿了顿，补充道：“明天上午十点，董事会要听项目中期汇报。在此之前，必须把漏洞修复，同时……确保演示版本的绝对安全。”
者新禄明白顾言琛的意思：董事会的演示必须万无一失，而真正的隐患，必须在暗处解决。
“我明白了。”者新禄点头，“但修复漏洞需要时间，演示版本的安全加固也需要……”
“时间不够，就想办法。”顾言琛的语气不容置疑，“赵鹏那边，我会和他沟通。你需要什么资源，直接提。”
者新禄还想说什么，顾言琛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对者新禄做了个“稍等”的手势，走到落地窗前接起电话。
者新禄借着这个机会，快速扫了一眼顾言琛办公桌上的照片——那是他和一个年轻女孩的合影，女孩笑靥如花，倚在他肩头，背景是海边的夕阳。照片有些旧了，边角微微卷起，看得出被主人珍藏了很久。
“……我知道了。”顾言琛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今晚就回去。”
他挂了电话，转身时脸上的柔和已经消失不见，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走吧，我带你去见技术安全部的负责人。”
凌晨一点，技术安全部的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年轻的工程师小吴揉着发红的眼睛，将一份最新的追踪报告递给者新禄：“者主管，我们已经锁定了三个主要的境外跳板节点，但这些IP都是通过多层代理跳转的，溯源难度很大。”
者新禄接过报告，快速浏览着里面的技术术语。虽然他是后端开发，但这些年为了优化系统性能，也对网络安全有过深入研究。他指着报告中的某一行：“这里的DNS解析记录有问题，这个域名的注册信息是假的，但绑定的手机号归属地在国内。”
小吴凑过来看了一眼，眼睛一亮：“对！我怎么没想到！如果是国内的人用虚拟号注册的，那……”
“查这个手机号的通话记录和关联账号。”顾言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站在了两人身后，手里端着一杯热咖啡，递给了者新禄。
者新禄接过咖啡，温热的触感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谢谢顾总。”
“查到什么线索了？”顾言琛问小吴。
小吴摇摇头：“手机号是匿名的虚拟号，查不到机主信息。但我们通过运营商的内部接口，查到了这个号码最近三个月的常用登录地点——北阳市高新园区。”
“高新园区？”者新禄愣了一下，“那不是……我们集团旗下的创业孵化基地吗？”
顾言琛的脸色沉了下来。高新园区是集团重点扶持的初创企业聚集地，里面有近百家公司，其中不乏与“智脑”项目有技术合作的企业。
“立刻调取高新园区近一个月的监控记录，重点排查出入过我们项目组合作方办公区的人员。”顾言琛的语气冰冷，“同时，查一下项目组核心成员最近三个月的通话记录和社交动态，尤其是和高新园区企业的往来。”
小吴犹豫了一下：“顾总，这……这涉及员工隐私……”
“执行。”顾言琛打断他，目光扫过者新禄，“这件事，只准你和安全部的人知道。”
第二天清晨七点，者新禄刚走进公司大门，就被张浩拽到了楼梯间。
“新禄！你昨天去哪儿了？赵经理找了你一晚上！”张浩压低声音，脸上写满了焦急，“测试组那边说，A类问题的修复进度比预期慢，赵经理急得直拍桌子！”
者新禄心里一紧：“我在帮技术安全部查漏洞，暂时走不开。”
“查漏洞？”张浩瞪大了眼睛，“什么漏洞这么严重？还要劳烦顾总亲自……”他突然捂住嘴，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算了算了，你快去吧，赵经理在办公室发火了！”
者新禄拍了拍他的肩膀，快步走向项目组办公室。推开门的瞬间，他看到赵鹏正站在白板前，对着几个开发组的负责人拍桌子。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今天下班前必须把A类问题的修复方案交出来！董事会的演示就在后天，现在出这种幺蛾子，你们让我怎么跟顾总交代？”赵鹏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嘶哑。
者新禄走过去，拍了拍赵鹏的肩膀：“赵经理，先消消气。修复方案我刚和测试组对过，下午三点前应该能出初稿。”
赵鹏转头看到他，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新禄，你来得正好。技术安全部那边怎么说？昨天那个‘弱网攻击’的问题……”
“有眉目了。”者新禄压低声音，“可能和高新园区的某个合作方有关。顾总已经让安全部介入调查了。”
赵鹏的脸色变了变：“高新园区？我们和那边好几个企业都有技术合作……会不会是……”
“现在还不能确定。”者新禄打断他，“赵经理，当务之急是先解决演示版本的安全问题。我建议，演示用的系统版本，暂时屏蔽掉非核心的语音指令接口，只保留基础功能。这样可以降低被攻击的风险。”
赵鹏犹豫了一下：“但这样会影响演示效果……”
“顾总更在意的是系统的稳定性，而不是功能的全面性。”者新禄说道，“我已经和他沟通过了，他表示理解。”
赵鹏看了者新禄一眼，最终点了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
中午十二点，者新禄在茶水间泡咖啡时，意外地遇到了顾言琛。
“顾总。”他有些惊讶。
顾言琛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他：“查得怎么样了？”
“有了一些线索。”者新禄接过咖啡，“技术安全部锁定了高新园区的几个可疑目标，目前正在排查。不过……”他犹豫了一下，“我总觉得，这件事可能没那么简单。”
“哦？”顾言琛挑眉。
“昨天在分析攻击代码时，我发现其中有一个加密算法，和我们项目组内部使用的某个实验性加密模块高度相似。”者新禄说道，“那个模块是半年前由……”他顿了顿，“由研发二部的陈工主导开发的，但后来因为稳定性问题被搁置了。”
顾言琛的眼神微微一凝：“陈默？”
者新禄点头：“是的。陈工是集团的技术大牛，但性格比较孤僻，很少参与核心项目。我查了他的工作记录，最近三个月他经常请假，说是家里有事。”
顾言琛沉默了几秒钟：“我记得他。你去查一下他的请假记录和近期活动轨迹。”
“已经在查了。”者新禄说道，“不过，我没有直接证据……”
“没有证据，就创造证据。”顾言琛的语气带着一种上位者的果断，“今晚八点，你跟我一起去趟高新园区。”
者新禄愣住了：“现在？”
“有些事情，白天不方便做。”顾言琛的目光深邃，“你准备一下，带上所有的分析报告。”
晚上七点五十分，者新禄跟着顾言琛走进了高新园区的一栋办公楼。安保人员显然提前接到了通知，看到顾言琛后立刻放行。
电梯升到十七层，顾言琛在一扇普通的玻璃门前停下，刷卡开门。
门后是一家名为“智云科技”的初创公司。办公室不大，但布置得很温馨，墙上挂着几张团队合影。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年轻男人正坐在工位上敲代码，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顾言琛时明显愣住了。
“顾……顾总？”男人站起身，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您怎么来了？”
“陈默，我找你谈谈。”顾言琛的语气很平静，但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陈默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下意识地想关掉电脑，但顾言琛已经走到了他身后。
“不用关了。”顾言琛看了一眼屏幕上的代码，“这是我们‘智脑’项目的加密算法？”
陈默的身体僵住了。
“半年前，你主导开发的那个实验性加密模块，为什么会被偷偷整合到现在的系统里？”顾言琛步步紧逼，“而且，还被做了修改，留下了可以被攻击的漏洞。”
陈默的嘴唇颤抖着：“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顾言琛冷笑一声，“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最近三个月频繁出入我们项目组的合作方‘天启智能’？为什么他们的技术总监，是你大学时期的室友？”
陈默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猛地转身想跑，却被顾言琛一把扣住手腕。
“顾总，放开我！我对‘智脑’项目没有恶意！”陈默挣扎着。
“没有恶意？”顾言琛的眼神冰冷，“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钱？还是……报复？”
“我没有！”陈默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只是……只是想证明自己！半年前，我的加密模块被你们否决，说稳定性不够！可我明明……明明已经修复了所有问题！是你们！是李总他……”
“李总？”者新禄愣住了。
“是研发部的李副总。”陈默咬着牙，“他当时负责评审我的项目，因为我和他在技术路线上有分歧，就故意打压我！说我年轻气盛，不切实际！后来，我还听说……他还向董事会提议，要把我调到后勤部门去！”
顾言琛的眼神闪过一丝寒光：“所以，你就联合‘天启智能’，在‘智脑’项目里埋下漏洞，想让它出问题，然后嫁祸给李副总？”
“不是的！”陈默拼命摇头，“我没有想让它出问题！我只是……我只是想让系统在特定条件下触发漏洞，证明我的加密模块的重要性！我本来打算在演示前……”
“住口！”顾言琛厉声打断他，“你知不知道，如果这个漏洞真的在演示中被触发，会有多少用户的数据泄露？会有多少家庭的安全受到威胁？”
陈默愣住了，脸上血色褪尽。
凌晨两点，者新禄跟着顾言琛走出“智云科技”。夜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
“顾总，现在……打算怎么处理？”者新禄问道。
顾言琛点燃一支烟，却没有抽，只是夹在指间：“报警。伪造数据、非法侵入计算机信息系统，这些罪名，足够他在监狱里待几年了。”
“那……李副总呢？”者新禄想起陈默的话。
顾言琛冷笑一声：“李副总？他的问题，比陈默更严重。”
者新禄一怔：“什么意思？”
“李副总利用职权，打压有潜力的年轻工程师，甚至试图利用项目漏洞谋取私利。”顾言琛的语气冰冷，“我已经让人查了他的银行账户和通讯记录。很快，你就会知道，他所谓的‘技术分歧’，不过是掩盖自己贪婪的遮羞布。”
者新禄沉默了。他看着顾言琛在夜色中挺拔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年轻的总裁，远比他想象中要复杂和……危险。
“顾总，”者新禄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信任？”
顾言琛转过身，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月光下，他的眼神显得有些深邃：“因为，你是我见过最干净的‘棋子’。”
“棋子？”者新禄皱眉。
“没错，棋子。”顾言琛走近一步，“我需要你这样的‘普通人’，没有复杂的利益纠葛，没有根深蒂固的派系立场，才能看清这潭浑水的真相。而我……”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只是给你提供了一个可以‘发光’的平台而已。”
者新禄的心猛地一沉。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可能就只是顾言琛布局中的一颗棋子。那些看似偶然的相遇，那些“量身定做”的机会，或许都只是顾言琛计划中的一部分。
“顾总，你……”
“别想太多。”顾言琛打断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只需要知道，你做得很好。至于其他的……等你证明了自己的价值，自然会明白。”
说完，他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迈巴赫，留下者新禄一个人站在原地，望着深邃的夜空，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他不知道顾言琛所说的“价值”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场复杂的博弈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但他知道，从今往后，他的人生，再也回不到那个只需要写代码的“普通程序员”时代了。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辆黑色的轿车正缓缓驶离高新园区，车窗后，一张阴鸷的脸正死死地盯着顾言琛和者新禄离去的方向。
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