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点五十分,林晚晴站在民政局门口。
初秋的晨光带着暖意,却照不进她心底的冰凉。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搭配一条浅蓝色牛仔裤,干净清爽,却与这个地方应有的喜庆氛围格格不入。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透明的文件袋,里面装着她的户口本和身份证。袋子的边角几乎要被她的指甲掐破。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库里南如同暗夜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到她面前,精准得没有一秒误差。
后车窗降下,露出陆寒川轮廓分明的侧脸。他今天穿了一件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没有系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扣子,少了几分严肃,多了几分慵懒的倨傲。
他目光扫过她,在她简单的衣着上停留了一瞬,看不出情绪。
“上车。”
林晚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内空间宽敞得惊人,空气中弥漫着他身上那股清冽的、带着雪松味的独特气息,无形中筑起一道屏障,将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司机目不斜视,平稳地启动车子。
一路上,两人没有任何交流。陆寒川在处理膝上的平板电脑,屏幕上跳跃着复杂的曲线和数据,仿佛即将进行的不是人生大事,而是一场无关紧要的会议。
林晚晴则将头偏向窗外,看着飞速倒退的街景。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但放在膝盖上、微微蜷缩的手指泄露了她内心的紧绷。
手续办理得出乎意料地快。
在独立的VIP室,没有排队,没有嘈杂。工作人员显然被提前打过招呼,态度恭敬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全程高效而沉默。
当那两本红色的结婚证被推到他们面前时,林晚晴有瞬间的恍惚。
照片上,她勉强挤出的笑容僵硬而疏离,而身旁的陆寒川,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冰山模样。两张毫无喜悦的脸拼凑在一起,构成了一种怪异的和谐。
这就是她的婚姻了。一场价值五千万和一個艺术项目的交易。
陆寒川拿起属于他的那本,看都没看,随手递给身后的助理,仿佛那只是一份刚签好的商业文件。
“走吧,陆太太。”他站起身,垂眸看她,语气平淡地吐出这个陌生的称谓。
“陆太太”三个字,像针一样扎了林晚晴一下。她抿紧唇,默默拿起自己那本,塞进了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与他的随意形成了鲜明对比。
重新坐回车上,陆寒川递给她一个厚厚的文件夹。
“这是协议细则,以及你需要了解的关于陆家的一些基本信息。”他公事公办地说,“你的行李,我已经让人去你的公寓取了,会直接送到‘铂悦府’。”
铂悦府,这座城市最顶级的豪宅之一,以极致的私密性和安保闻名。
林晚晴接过文件夹,没有翻开,只是轻声却坚定地说:“陆总,我希望我们能约法三章。”
陆寒川挑眉,似乎对她的“得寸进尺”并不意外,甚至带了点玩味:“说。”
“第一,我们的关系仅限于契约要求,在非必要场合,互不干涉彼此的私人生活和空间。”
“第二,一年之期一到,无论何何原因,必须按照协议离婚。”
“第三,”她抬起头,目光清亮地直视他,“请不要干涉我的工作。美术馆的项目,我会凭自己的力力去推进,陆氏只需要履行协议中的资去支持即可,我不需要额外的‘关照’。”
她要在这场交易里,尽可能地为自己保留最后的阵地和尊严。
陆寒川看着她眼底的倔强,沉默了几秒,忽然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没什么温度:“可以。只要你不做出有损陆氏声誉的事情,你的私事,我没兴趣。”
车停在铂悦府顶层复式的专属电梯口。
电梯门打开,是一个极其宽敞、装修风格冷硬奢华的空间。巨大的落地窗将整个城市的天际线尽收眼底,黑白灰的主色调,线条利落的家具,昂贵的水晶吊灯……一切都彰显着主人的财富和品味,却也冰冷得不像一个家,更像一个设计精美的样板间。
她的那个小小的行李箱,孤零零地放在玄关,显得格外突兀。
“你的房间在二楼右手边第一间,主卧我在用。”陆寒川脱下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动作优雅而自然,仿佛她只是一个即将入住的租客。“张妈负责这里的日常起居,有什么需要可以跟她说。记住协议内容,下周,跟我回老宅见祖父。”
他说完,便不再看她,径直走向书房,关上了门。
巨大的空间里,顿时只剩下林晚晴一个人。
她站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环顾着这个华丽而冰冷的“牢笼”,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茫然席卷了她。
她走到窗边,俯瞰着脚下渺小的城市。这里视野绝佳,仿佛站在世界之巅,可她只觉得双脚悬空,无处着落。
深吸一口气,她拉起自己的行李箱,走向二楼那个属于她的“房间”。
房间很大,带独立卫生间,装修依旧是冷硬的现代风,但至少,这里是一个可以暂时隔绝他的空间。
她打开行李箱,里面除了几件日常衣物,还有几本她最喜欢的艺术书籍,和一个她珍藏的、装着母亲照片的小相框。
她将相框拿出来,轻轻放在床头柜上。
看着照片里母亲温柔的笑容,林晚晴喃喃自语:“妈,我做了我能做的最好选择。别担心,我会好好的。”
她不知道未来一年会面临什么,但她知道,从今天起,她必须戴上一副面具,在这个名为“陆太太”的舞台上,演好她的角色。
而书房内,陆寒川站在监控显示屏前,画面正停留在二楼走廊那个紧闭的房门上。他眸色深沉,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
这只鸟儿,已经入笼。
只是不知道,是她先折断翅膀,还是他这个猎人,先迷失在这场自己制定的游戏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