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宵脸上温润的笑意终于消失了。
“是臣弟……话多了，”他微微躬身，“皇兄自然是不会步入皇弟后尘的。”
“臣弟告退。”
封宵冷着脸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就走了。
殿内，死寂重新降临。
封离一步一步向沐质靠近。
他玄色的靴底踩在地毯上，发出了沉闷的轻响，每一步都敲在了沐质紧绷的神经上。
“听见了？”
封离居高临下的看着跌坐在地板上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的沐质。
沐质的身体微不可察的僵了一瞬，埋在臂弯里的头点了点，幅度微小的如同风中残叶的颤抖。
“封宵让朕好好待你，”
封离低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的温度，只有不幸的冰冷和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
“朕的影卫，朕自然会好好对待……”
“前提是……”
“他足够听话……”
“听话……”沐质的睫毛被泪水与冷汗黏成一簇簇，湿漉漉地颤抖着，好像终于接受了现实，“我很听话的……”
“看着朕，不许怕朕。”
看着沐质这副模样，封离莫名有些不爽。
“你怕朕什么？嗯？”
封离的声音低沉而危险，热气喷在沐质的耳畔。
沐质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却强忍着不敢再躲开。
“会磨墨吧。”封离突然道。
“陛下……臣未学过磨墨……”
沐质一个完全没有接触过书法的现代人，当然不可能会磨墨。
“不会？”封离感到很意外，随即嘴角扬起了笑意，“没关系。“
“朕今天……心情不太好，”他拖长了语调，嘴角笑意加深，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残忍，“所以，朕来教你。”
神经病！
沐质气鼓鼓的不敢吱声。
封离似乎很满意他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喊小太监去拿了笔墨纸砚。
很快，漆黑的端砚，圆润的玉管笔，色泽深沉的墨锭，洁白如雪的宣纸被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偏殿的书案上。
封离拿起了那块沉甸甸的墨锭，在指尖掂了掂然后看向沐质。
“过来。”
沐质身体僵硬的像一块石头，一步一步，极其缓慢的挪到了书案边。
封离修长的手指拿起砚台旁的青玉小水盂，往那方端砚里注入些许清水。
“腕要平，力要沉。”
封离说着一手稳稳按住砚台边缘，另一手执着那块黝黑的松烟墨锭，三指虚握，指节发力。
清水中，墨色从墨锭与砚堂接触的地方丝丝缕缕地晕染开来，由浅灰渐次加深，最终化为浓稠如漆的墨汁。
“看清楚了？”
封离枭停下动作，将沾了墨迹的墨锭搁在砚边，看向一边的沐质。
沐质僵硬的点了点头。
“你来。”
沐质看着书案上的砚台，紧张的同时又有些新奇，他试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了那墨锭——冰冷滑腻。
沐质小心翼翼的磨了两下，见封离没有什么动作，又新奇的加快速度磨了两圈。
墨汁一下就溅了出来，几滴落在了宣纸上，洇出难看的痕迹。
沐质脸色瞬间煞白，惊恐地看向封离。
“笨手笨脚。”
封离低笑，随后长臂一伸，将沐质圈在身前。
他的手覆盖上沐质的手，带着他重新握住了墨锭。
封离的胸膛几乎贴上了沐质的后背，玄色龙袍的冰凉布料带来了刺骨的寒意。
封离抱着他！
沐质僵成了石雕，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机械地随着封离的动作移动着墨锭。
沉甸甸的墨锭重重的，缓慢的压到了砚台浓稠的墨汁里。
“沙——沙——沙——”
封离握着沐质的手，每一次的推动，墨锭和砚台摩擦的力道都透过相连的手掌，清晰的传递了过来。
封离感受到沐质的僵硬，目光落在沐质狼狈不堪的脸上，嘴角那恶劣的笑意始终未曾退去。
“学会了吗？”
沐质死死咬着下唇，从牙关里挤出了几个破碎的字:
“学……会……了……”
封离满意了，“那今后替朕研墨的差事就由你来做了。”
“是……”
沐质垂着头，哑声应道，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封离见他这样，心里像被小猫的爪子挠了似的，忍不住继续逗他:
“不会磨墨，总会写字吧？”
“会认，不会写。”
沐质这个不会说的坦坦荡荡，理所当然。
封离沉默了许久。
第二日，天还未亮，李泉福亲自给沐质送来了一本字帖。
“陛下交代了，每日五页，不可偷懒。”
“哦——”
沐质迷迷糊糊的接过了字帖，然后重新倒回了床上。
不得不说，这乾龙宫偏殿的床的确比暗卫营的硬床要舒服个几十倍。
再加上昨天被暴君搓磨到了三更的钟声响起，睡得极晚。
沐质穿越过来那么久难得的赖床了。
“陛下可是翻遍了库房，才找到了这一本简单易上手的字帖的。”
李泉福还在一边絮絮叨叨，然后又让身后的小太监拿出来了一套新的笔墨纸砚。
“十七大人还是好好练习，莫要在触怒了皇上。”
沐质抱着字帖，躺在床上重新闭上了眼睛。
来这里以后，他基本上没有睡过一个整觉。
在雍景王府也只敢浅睡。
反正现在那个狗暴君又不可能让他出门值班做任务，他暂时也逃不出去，他又何苦为难自己。
这么想着，沐质很快再次进入了梦乡。
这是一个沾染着血色的梦。
梦境里没有边界，只有一片混沌的暗红，像被夕阳烧透了的云层。
远处传来锁链拖拽的声响，沉重而缓慢，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逼近。
沐质拼命想逃，却发现自己双脚已经被牢牢锁住，动弹不得。
玄色的龙袍，深不见底的凤眸——远处的怪物缓缓走近，手中握着一条漆黑的锁链。
“跑什么？”
暴君低低笑着，声音像是从深渊底部传来，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回音。
“朕不是说过，你要乖乖听话……”
漆黑的锁链突然的出现在了沐质的脖子上。
暴君猛的拽动了锁链。
沐质瞬间感到窒息，疯狂挣扎了起来。
他猛的挣脱锁链，大口喘息着抬头，却看到了更恐怖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