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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龙勒置规模比西城驿更大,气氛也更为紧张。这里已是真正的边关前沿,出驿站再往西不远,便是著名的阳关。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的肃杀和边民特有的惶惑不安。

晚饭时,裴岑特意让驿卒多上了些酒水(此次允许少量饮用驱寒)、羊肉和饼子。连日奔波,人困马乏,这顿相对丰盛的晚餐让大家都吃得不亦乐乎,连沉默的林朋都多啃了几块羊骨头。马匹也喂足了精良的草料和豆子,恢复着体力。

饭后,裴岑将万全叫到自己房中。房间简陋,只有一榻一桌,油灯如豆。

“万全,你是此地人,熟悉情况。说说,我们要去的那片流火坠落之地,周围环境究竟如何?”裴岑指着桌上简陋的舆图问道。

万全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凑到地图前,手指点向阳关西南的一片区域:“回大人,出了阳关,再往西南约莫二十多里,那片地方很邪门。不是纯粹的沙漠,也不是完全的戈壁,中间还夹杂着一些枯死的胡杨林和干涸的河床碎片(故河道)。地形复杂得很,沙丘、雅丹土垄(风蚀土丘)、乱石滩交错,风大的时候飞沙走石,容易迷路。而且……”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而且那地方,老辈人说不太平。以前也有过商队在那里莫名其妙失踪的事,连尸首都找不到。夜里常听到怪声,像是鬼哭,又像是……某种从来没听过的野兽嚎叫。匈奴人的游骑一般也不爱往那片的核心地带钻,顶多在边缘溜达一下。”

裴岑的目光紧紧盯着地图上那片被万全描述得诡异莫测的区域,眉头深锁。

天降异象,坠于这等凶险不祥之地……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那些失踪案、怪声,与这次的‘流星火雨’有无关联?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那声音急促而又杂乱,仿佛有一小队人马正风驰电掣般地朝驿站狂奔而来!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裴岑和万全听到这阵马蹄声后,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两人的心中都猛地一紧。他们都意识到,这深夜疾驰而来的一小队人马,绝对不会是普通的过客。如此匆忙的行程,很可能预示着某种紧急情况或者突发事件的发生。

短暂的对视之后,裴岑迅速站起身来,他毫不犹豫地叫上身边的两名亲兵,然后快步走出客房,径直朝驿站大堂走去。一进入大堂,他便环顾四周,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坐下。很快,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张靠近门口的桌子上,这张桌子位置显眼,视野开阔,便于观察周围的动静。

裴岑迈步走到桌前,稳稳地坐了下来。他挥手示意亲兵为他斟上一杯酒水,然后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酒水入喉,带来一阵微辣的刺激感,但裴岑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酒水上。他的目光始终紧盯着驿站的大门,耳朵也竖得高高的,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此时,驿站大堂内的喧嚣被三位不速之客短暂打破,随即又恢复了嘈杂,这三人找了张角落的桌子坐下,为首的精瘦男子,唇上那粒带着几根黑毛的痣随着他口唇的动作微微颤动,一双三角眼如同毒蛇般冰冷犀利,不动声色地扫视着整个大堂,尤其是在裴岑这一桌衣着普通却难掩彪悍之气的人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这几个人……不像寻常行商。脚步沉稳,眼神里的杀气藏不住。是官面上的人?还是哪条道上的硬茬子? 痣面男心中暗自警惕。

他猛地一拍桌子,对着店小二大声吆喝道:“把我们的马喂得饱饱的,上好的草料别舍不得用!再给我把好酒好菜赶紧送上来!另外,给我准备三十斤熟牛肉,五十张干饼,都给我打包好,我明早要出关!”

他的声音虽然沙哑,但是却透露出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和命令口吻。仿佛他说的话就是圣旨一般。

说罢,他竟然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银票,“啪”的一声拍在桌上。这张银票虽然看起来有些破旧,但是上面的数额却着实不小。接着,他又随手抓起一把碎银子丢给了店小二。

“这些钱你先拿着,把事情给我办好了,少不了你的赏钱!”他的语气依旧是那么的霸道和自信。

店小二见状,眼睛猛地一亮,连忙点头哈腰地说道:“好嘞!爷您放心!小的这就去给您张罗!祝您一路顺风,发大财啊!”

说完,店小二便喜滋滋地接过银钱,转身快步离去。

裴岑眼神微眯,对身旁两名扮作伙计的亲兵副手低语:“去,套套近乎,探探底。别暴露。”

亲兵周德彪会意,端着酒碗晃悠过去,脸上堆起市侩的笑容,对那痣面男拱手:“这位老板,真是阔气!这是要发大财啊?不知是往哪条发财路上奔啊?”

痣面男三角眼一翻,冷冷地瞥了周德彪一眼,并未答话。他旁边一个稍显年轻的同伴似乎想开口,却被痣面男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了。

多嘴!祸从口出不知道吗? 痣面男心中冷哼,随即对周德彪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哼,小本生意,混口饭吃罢了。眼看关内不太平,想出关闯荡闯荡,碰碰运气。”语气敷衍至极,说完便不再理会,转而催促同伴:“快点吃!吃完好打个盹!”

周德彪碰了个软钉子,讪讪地退回。

裴岑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的疑虑更深。

出关闯荡?三十斤熟牛肉、五十张饼,这分明是长途奔袭或与多人接头的粮草!寻常商队何需如此备粮?还有那银票……边塞驿站,多用铜钱银锭,鲜少用大额银票结算。此人出手阔绰,行为谨慎,绝非普通行商。

回屋后,招来胡二狗道:“二狗,你眼睛毒,脚程快,跟上去,看看他们到底去哪。切记,只远远跟着,留下记号,万不可打草惊蛇。”

“明白,大人!”胡二狗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如同嗅到猎物气味的猎犬。他悄无声息地溜出驿站,如同鬼魅般融入到外面的夜色戈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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