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周六。
贺妍西站在公寓楼下，晚风吹起她米色风衣的衣角，却吹不散她心头的纷乱。
她刻意选了一件不起眼的衣服，里面是简单的白色羊绒衫和牛仔裤，她想给自己暗示，这不过是场普通的饭局罢了——可是出门前，她还是打开气垫BB，还涂了一点唇蜜。
此刻显得整个人又清纯又明媚。
一辆黑色卡宴悄无声息地滑到她面前。
许是那辆粤港两地车牌的劳斯莱斯太惹眼，这几回，霍祈曜都开的这辆粤牌卡宴。
车窗降下，露出霍祈曜那张无可挑剔的侧脸。
他今天只着一件深蓝色的高领羊绒衫，鼻梁上依旧架着那副金丝眼镜，整个人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多了几分儒雅从容的学者气息。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淡淡开口：“很漂亮，很衬你。”
贺妍西的心又漏跳一拍。她刻意地“普通”，似乎在他这句简单的赞美面前显得欲盖弥彰。
她有些窘迫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低声说了句“谢谢”，便不敢再多言。
车内，一路无话。
可是沉默却比任何交谈都更具压迫感。
贺妍西能清晰地感受到身旁男人沉稳的呼吸，以及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香气，正一丝一缕却极富霸道地侵占着这方寸之间的空气。
她好容易重筑的防线，在见到他的时候又摇摇欲坠。
卡宴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处极其僻静的白墙黛瓦的中式庭院门口。
门楣上，挂着一块古朴的牌匾——“晚香圃”，没有奢华的霓虹，只有从院墙内透出温暖而朦胧的灯笼光晕，空气中甚至还飘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桂花香。
贺妍西怔住了。
这个地方，让她没来由地想起了千里之外的家乡。
经理早已在门口恭候，将他们引至一间可以看见庭院景致的包厢。
这里的服务是润物细无声的，上了茶点后，服务员便悄然退下，留给两人绝对的私密空间。
“霍先生，谢谢您……”贺妍西率先开口，试图将这场“约会”拉回到她预设的客套的轨道上。
“我们之间，”霍祈曜打断了她，为她斟上一杯冒着热气的桂花龙井，动作不疾不徐，“除了感谢，没有别的话题了吗？”
他的声音很轻，贺妍西却脸颊一热，一时语塞。
霍祈曜没有再逼她，只是将菜单推到她面前：“我先点了一部分，你看看还有没有想吃吃的。”
贺妍西低头看去，再次愣住了。
菜单上全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菜名——松鼠鳜鱼、响油鳝糊、樱桃肉、还有她外婆最拿手的桂花糖藕……
这竟是一家主打正宗苏帮菜的私房菜馆。
她猛地抬头，看向对面那个神情自若的男人，眼底是藏不住的震惊。
霍祈曜迎着她的目光，镜片后的眼眸深邃如海，“上回听陈森提了一句，你已经三年多没回家乡，”他解释道，“我以前在外面上学，也很想吃肠粉，乡愁就是胃记得路，但心回不去。”
温柔直击软肋，无法抵挡。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时，门轻轻敲了一下，服务生开始布菜。
精致的苏式菜被一样一样摆好。
“够多了。”贺妍西道。
“好，”他没有给她继续胡思乱想的机会，用公筷夹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糖藕放进她碗里，“看看，有没有记忆里的味道。”
菜的味道必然是极好的，是她记忆深处最温暖的慰藉。
可她却食不知味，所有的感官都被对面那个男人的存在感所占据。
真真是一种致命又令人沉沦的温柔。
贺妍西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一步步地坠入一张情网里。
晚餐结束。
回家的路上，车内的气氛愈发微妙。
“霍先生，”快到时，贺妍西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今晚……谢谢您。饭菜很好吃。”
霍祈曜嗯了一声，待停好车，从后座拿过一个精致的散发着淡淡木香的紫檀木盒递给了她。
“打开看看。”
她依言打开，只见丝绒内衬上，静静地躺着一小瓶墨绿色的膏体，散发着一种安神定心的檀木香气。
“这是用老山檀的芯材古法炮制的安神膏。”霍祈曜看着她，声音低沉而认真，“这是我预付的下一次的诊金。万一再有下次，我希望你能用得上。”
这是他给予她独一无二的特权。
随时可以靠近他、触碰他、安抚他。
贺妍西看着他深邃的眼眸，感受着那个小木盒沉甸甸的分量，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她。
她害怕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彻底沉沦。
在理智被情感完全吞噬前，她鼓起毕生最大的勇气，迎上了他的目光。
“霍先生，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霍祈曜看着她这副像下定决心要上战场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微微颔首：“你问。”
“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贺妍西攥紧了手中的木盒，“您做的这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了对待救命恩人该有的感谢范畴。”
“所以，您对我的这些‘特殊’，究竟是因为我救了霍老爷子，需要偿还这份恩情，还是因为……我的这点微末医术，能缓解您的头痛，对您而言有利用价值？”
她将他对她的好，都归结于冰冷的偿还与利用。
霍祈曜脸上的那丝淡笑渐渐敛去。
正当贺妍西反省自己是否越界时，听霍祈曜缓慢地回答她，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