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回信之后,林婉若当即等不及拆开,待览过信中内容之后,不由长舒了一口气,按照信中所写,那一切将迎刃而解。
不过她还是得先跟母亲和姑母商议后再做决定。
而林母和林舒看过信,琢磨片刻之后,反应跟林婉若几乎如出一辙。
“妙啊,真没想到那个纨绔,咳,我是说瑞王世子,他竟然能想到这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如此一来,不仅能解释的通先前他放话你已经去世的话,又能让所有人都知道沈家都做了些什么。”
林舒一想到沈祁为了一个什么所谓的养女薄待婉若,处处让婉若忍气吞声,这次更是险些害死婉若,就忍不住想打上门去。
可做侯府主母多面,她知道这种方式实在不体面,也容易被人诟病。
沈家那个小子过去的确对婉若不错,可也不能掩盖他这一年多对婉若的伤害。
何况,沈家踩着婉若和林家,博得了美名,如今却还埋怨嫌弃婉若不识大体。
呸。
还没成亲,就想着拿捏婉若,让她伏低做小,这若是真等成了亲,婉若不得被他们吞吃入腹。
林舒越是琢磨,越是觉得这个主意实在是妙不可言。
一旁林母却愁眉不展,并不乐观。
知女莫若母,林婉若这些年一直小心照顾林母,一眼便察觉林母忧思所在,走过去揽住林母的胳膊,轻声询问:“母亲可是忧愁该请何人做这个救命恩人?”
林母看了一眼林婉若,低叹点头。
林舒却不以为意,直接张口道:“这有何难?!”
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对母女二人挑眉示意。
却被母女二人同时否决。
“怎么?我还不够格不成?!”
林舒微微不悦。
林婉若赶紧解释:“姑母,您还得替我撑腰,怎么能身兼数职?”
“是啊,总得找个有分量又让人信服的,最好是常去云山寺礼佛的。”
林母毕竟曾经做过主母,还是有些经验的,只是多年不出门参宴往来,她对如今京中的人情世故淡薄的很。
何况,说得难听点,这是让人帮着撒谎,必须得重信之人才成。
可重信之人,又怎么会愿意撒谎?
何况,林家如今势微,一时间也想不到何人合适。
原本兴冲冲跃跃欲试的林舒,听完母女二人的分析,也忍不住长叹一声,陷入了忧虑当中。
屋子里原本热络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下来。
刚走到门口,准备请示的管家,第一时间便觉察屋子里气氛凝重的过分,微微有些诧异。
自从老太爷和老爷亡故,林家没落,也就只有姑奶奶回来的时候,才会有些欢颜笑语。
今个儿这是怎么了?
这么想着,他却还是忍下疑虑,轻轻叩门开口:“夫人,侯夫人,小姐,有贵客登门。”
“贵客?”
三人齐齐抬头看过去,又互相对视一眼,一时间都想不到久不设宴跟人来往的林府,如今还能迎来什么贵客?
而管家刚要开口,身后就传来一道略微苍老的声音,带着爽朗的笑声:“怎么?也没人来迎一迎我老婆子,是不欢迎我?!”
闻言,屋子里三人齐刷刷愣住,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林舒。
作为永昌侯府主母,又是兵部尚书夫人,她第一声觉得这道苍老又不失慈爱的声音略微有些耳熟,紧跟着,灵光一闪,失声尖叫。
“余老夫人?!”
说罢,也来不及跟母女二人解释,赶紧提起裙摆,大步迈出去,终于在堪堪迈出门槛之际,迎上了余老夫人。
当即喜不自禁行了个晚辈礼:“余老夫人,真的是你,我还以为听岔了。“
“使不得,使不得,侯夫人,你这可真是折煞老身了?”
余老夫人一身青布衣衫,看上去并不富贵,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首饰搭配,只有手里始终捻着一串老檀木的佛珠,说话的间隙,不忘打一声佛号。
“您老莫言跟我客套,您可是今上都敬重的人…只是,哪阵风把您给刮…”
虽然做了多年侯门主母,林舒在外一直努力端着做出一副贤惠样子,可实际上骨子里还是那个跳脱的性子,一不留神,就又露了本相。
好在余老夫人并不在意,边走,边轻轻拍了拍林舒的手,一脸慈爱不减分毫,抬头看着一侧一脸局促诧异,却仍本分见礼的二人,微微抬了抬手,慈爱道。
“不必多礼,老婆子就是个奴婢,不过是在宫里伺候过贵人,贵人念旧情,给我老婆子几分体面罢了。”
话虽如此说,可身为今上乳娘的余老夫人,却无人敢小觑。
也正是如此,林舒三人才更加诧异余老夫人这般身份,怎么会纾尊绛贵?!
好在余老夫人被请进厅内,浅抿一口茶够,便直抒来意。
“老婆子贸然叨扰,情非得已,实在是受人所托…”
说着,对着立在林母身后的林宛若招了招手,林婉若忍着诧异不解走上跟前,又规规矩矩依照礼数见礼。
余老夫人满面含笑,目光自上而下打量了林婉若一遍,目光里的慈爱让林婉若对她多出一些好感,却又不解对方目光里的隐晦。
“好孩子,真不错,受苦了,放心,有我在,定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
余老夫人的话更让屋子里的人摸不着头脑了。
好在余老夫人很快转了话题,提起:“说来也是巧,我前些日子正好也去云山寺礼佛…自从出宫荣养,我老婆子无儿无女,又常年礼佛,一多半时间都是在云山寺…”
闻言,三人隐隐猜到什么,又不敢接话。
好在余老夫人也看出三人的局促,主动开口:“过几天是户部尚书小儿子的婚宴,侯夫人应当会去吧?”
林舒一怔,随即点头,她确实收到了邀请,礼也已经备妥。
“那好,到时候我老婆子就沽名钓誉托大一番,对外就说是我正好路过救了林小姐,只是林小姐昏迷多日,身上又无能证明身份的信物,一直在我府上将养,醒来后便哭喊要姑母,我询问之后,便找了过去…”
闻言,三人眼睛齐刷刷一亮。
余老夫人身份特殊,无人敢怠慢,也无人敢质疑她的话语真实性,由她出面,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只是三人心头又齐齐浮出一个疑惑。
谁能请的动余老夫人?
只是话交待完,余老夫人也没给他们询问的机会,便起身告辞,临走交待林婉若。
“这几日,你就安生陪着你母亲,婚宴前一天晚上,我派人接你去我那简陋住处,咱们好好演一场大戏。”
说罢,拍了拍林婉若的手背,便笑着离开了。
林舒三人亲自送她出府,余老夫人却选择走侧门。
毕竟行事要避人耳目。
送走余老夫人后,三人折返厅堂,醒过神来,齐刷刷乐开了花。
而余老夫人回到住处没多久,就有人翻墙而入。
听到动静,余老夫人捻动佛珠的手只是微微顿了顿,便又恢复如初。
萧峥放轻脚步进了厅堂,又掀开帘子,进了内室。
内室并不算大,可是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正前方立着的一尊白玉观音,走过去跪下磕了几个头后,他才侧眸看向一脸肃穆又慈爱的余老夫人。
“祖母?”
“不许胡喊,您可是凤子龙孙,您的祖母乃是昭荣太后,我不过是一老…”
“在我心里,您就是我祖母,当年若不是您,我早就死在那场…”
“嘘,不许胡说,小心。”
余老夫人突然伸手捂住萧峥地嘴,又警惕的朝外瞥了一眼,见院子里伺候的都各司其职,才放下心来,可还是起身出去关好门窗,才放下心跟萧峥说话。
“你这皮猴子,总算是想收心了,我见过那林家女郎了,你眼光不错,是个好女子,她祖父也曾经是…”
许是想起上一辈的恩怨,怕萧峥有所误解,无老夫人没有继续说下去。
萧峥却顺势接过话茬,主动把往事告知。
“你是说,当年你出宫之后,一直躲藏在太傅府上,难怪,全城搜寻,都不见你的踪影,后来有人在护城河寻到了一具跟你年纪相仿的尸体,穿的戴的都是你的东西,那时候我还以为你…”
忆及往事,余老夫人忍不住心痛难当。
萧峥见状,赶紧主动搀扶起她来,走到一旁坐下歇息。
“都是过去的事了,当年的事,跟您没关系,要不是您,我早就被斩草除根了,我改头换面回来,您还能一眼认出我来,我便知道,您一直耿耿于怀…”
余老夫人当年亲眼目睹弟弑兄,也是她及时反应过来,跑去东宫把他藏了起来,又帮他躲避巡查搜寻地人,让人送他出宫。
虽然她是上头那位的奶娘,可她却也是他的恩人。
因而,他从没有怀疑过她。
林家女郎需要有人做救命恩人,解释当日之事,把事情闹大,好退亲,他不仅帮着出了主意,还寻找到最合适的人。
今上对余老夫人感情不一般,这些年也是厚待,由她出面,今上也会重视几分这件事。
只是让一个常年吃斋念佛的人配合撒谎,萧峥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好在余老夫人很看的开,还反过来安慰他:“没关系,不是有句话,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佛家虽然常说不打诳语,可我多念几遍经文,好好跟佛祖告罪便是。”
而她心里想的却是,她吃斋念佛,也不是为了入佛门,只是想替自己一手带大奶大的孩子,赎一身罪恶罢了。
弑父弑兄,将来是要下地狱的!
她如何忍心,宁愿以自己一身替他赎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