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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当最后一节课的铃声拖着悠长的尾音响起,沈妤昭随着人流走出教学楼时,陈樹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已经如同沉默的幽灵般,静候在路边的树荫下。

他为沈妤昭拉开车门的动作依旧精准而恭敬,微微躬身,白手套一尘不染,脸上是那副万年不变的、职业化的平静表情,仿佛上午那场几乎掀翻屋顶的家庭战争从未发生过,只是一场被及时清理掉的无痕梦。

她回到盛澜世庭顶层那间过于宽敞的公寓,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客厅里早已被收拾得一丝不苟,光洁如新,那张被撕碎又丢弃的支票,连同所有可能残留的争执痕迹,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彻底抹去,恢复了它惯有的、完美的秩序,像一座没有温度的现代艺术展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平静地听着教授讲解材料应用,做着笔记的这个下午,祁璟珩正驱车驶向另一场早已注定、或许更为凶险的风暴中心——祁家老宅。

那是一座深藏在城市最昂贵地段的庞大中式宅院,青瓦覆顶,白墙高耸,飞檐如鹰隼展翅,在周围玻璃幕墙摩天楼的冰冷映衬下,显得古朴、威严,却也格格不入,像一头蛰伏在钢铁丛林中的沉默巨兽。

沉重的黄铜门环叩击声回荡在幽深的门洞内。祁璟珩踏入其中,空气中弥漫着老旧名贵檀木、陈年书卷和院中微湿泥土混合的沉重气息,压得人胸腔发闷。

他被管家引着,穿过几重寂静的回廊,最终停在一扇厚重的花梨木书房门前。

推开门,他的父亲祁峥嵘正背对着门口,站在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悬腕运笔,临摹着一幅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夕阳的金辉透过雕花木窗,落在他沉稳的手腕上。

祁峥嵘没有回头,甚至连笔锋都未曾有丝毫颤动,手腕运力,苍劲磅礴的最后一个“也”字落下,力透纸背,仿佛带着千钧重量。

“回来了。”

祁峥嵘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平稳,冰冷,听不出喜怒,却自带一种历经岁月沉淀、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

他缓缓放下狼毫笔,由垂手侍立一旁的管家用温热的湿毛巾仔细伺候着净手、拭干,每一个动作都缓慢而充满仪式感。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转过身。

他与祁璟珩有着惊人相似的轮廓,只是岁月在那张脸上刻下了更深的沟壑与冷硬。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此刻正毫无温度地审视着自己的长子,仿佛能轻易洞穿一切精心构筑的伪装与防线。

“你母亲下午来过电话了。”他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寒暄与迂回,字字砸在冰冷的地板上,“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跟你母亲当面顶撞,摔门而去。祁璟珩,我这么多年对你的栽培和教导,就是让你学会如何忤逆长辈的吗?”

祁璟尘站得笔直,像一株迎着风雪的青松,在父亲绝对的精神威压面前,他没有流露出丝毫退缩之意,反而展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冷硬的强硬。

“她不是‘来历不明的女人’,她是我的妻子,法律意义上的伴侣,她叫沈妤昭。”

祁峥嵘发出一声极冷的嗤笑,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绝伦的笑话。他一步步走到祁璟珩面前,两人的身高几乎平齐,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几乎令人窒息。

“妻子?”他重复着这个词,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一张没有家族认可、没有对外公布、甚至不敢带回家门的纸,你以为它能代表什么?儿戏吗?”

他目光如刀,刮过祁璟珩的脸。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立刻、马上,跟她办理离婚手续,然后亲自去许家道歉,和之绫订婚。今天发生的所有不愉快,我可以当做没看见。”

他顿了顿,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祁璟珩那张酷似自己年轻时的脸庞,声音陡然变得更加森寒,带着一种终极审判般的残酷。

“二……”

“我会立刻通知集团法和董事会,收回你名下持有的所有拾光娱乐股份及对应的投票权,解除你的一切管理职务。同时,冻结你名下所有个人账户、信用卡及一切由家族信托支付的资金。”

他微微前倾,几乎是在逼视着祁璟珩的眼睛,试图从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找出一丝裂缝。

“我很好奇,当你变得一文不名,不再是拾光的祁总,不再是祁家的大少爷时,你那位所谓的‘妻子’,是否还愿意陪着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祁峥嵘的话语如同沉重的冰锤,狠狠砸在书房凝滞压抑的空气里,他笃信金钱与权力的绝对控制力,笃信这是瓦解一切不成熟情感联盟的最强武器,无往而不利。

他在等。

等着看自己这个一向冷静理智、以家族利益为重的儿子出现动摇,等着看他引以为傲的继承人在赤裸裸的现实威胁面前,不得不低下那高傲的头颅。

然而,祁璟珩的反应,却再一次,彻底偏离了他所有的预料。

没有预想中的愤怒辩驳,没有利益权衡下的犹豫挣扎,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退缩。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噼啪碎裂,那是长期以来被强行束缚的枷锁;同时,又有另一种更加坚硬、更加耀眼的东西,正从废墟之中破土而出,坚不可摧地重塑。

他缓缓地抬起手,解开了自己手腕上那块价值足以买下一栋楼的百达翡丽星空腕表——那是他二十岁生日时,祁峥嵘亲自为他戴上的,象征着接纳与期许的礼物。

他将手表轻轻放在了书案冰凉的桌面上,表盘与木头接触,发出“咔”一声轻微却清晰的脆响。

接着,是那把迈巴赫的车钥匙,是他常用的那个黑色鳄鱼皮钱包,以及那张代表着无限额度、象征着祁家核心成员身份的黑金信用卡。

他将所有这些象征着“祁家大少”显赫身份的物品,一件一件,条理清晰、动作甚至堪称优雅地,平静地推放到了父亲面前。

“拾光娱乐是我一手从零开始,做到今天的规模。您有权收回您和集团赋予我的股份和职位,”他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解脱感,“但您收不走我这几年倾注的心血,也带不走愿意跟着我的核心团队。”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桌面上那些曾经代表着他一切的东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悲悯又嘲讽的弧度。

“……至于这些,它们从来就不真正属于我。”

说完,他挺直了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的背脊,深深地、最后地看了祁峥嵘一眼。那一眼里,有决绝的宣告,有无声的决裂,也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如释重负的轻松。

“我选她。”

他毅然转身,朝着那扇沉重的、象征着禁锢与权威的雕花木门走去,步伐稳定,坚定,没有半分迟疑与留恋。

“逆子!你给我站住!”

祁峥嵘的怒吼如同炸雷般在他身后轰然响起,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彻底被触怒的狂暴,震得书房梁上的灰尘似乎都簌簌落下。

“你今天敢踏出这个门一步,就永远别再想回来!祁家没你这种不识抬举的东西!”

祁璟珩的脚步,只是在听到“永远”两个字时,几不可察地微微顿了一下。

随即,他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伸出手,坚定地拉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门外是昏暗的回廊,与书房内压抑的辉煌形成鲜明对比,他没有回头,径直踏了出去,身影迅速被回廊的阴影所吞没。

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在他身后,缓缓地、沉重地自动合拢,最终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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