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林动作极快，掀开骰盅就立刻盖上。
观众们眼前一花，什么都没看清，心里直窝火。
她们都看不清，更别说视力不好的傅昭野和还没桌子高的兜兜了。
“该你了。”程林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做了个“请”的手势。
傅昭野手按在骰盅上，进退两难。
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矮矮的小身影吭哧吭哧地挪近了半步。他下意识瞥过去，正好看到兜兜歪着小脑袋，一脸怀疑地盯着他。
傅昭野莫名地不想在这个刚认的妹妹面前丢脸，心一横！
不管了！豁出去了！
他猛地揭开骰盅，瞬间又合上。
几乎同时，程林笃定的声音就从对面传了过来：“比小。”
“……”宾客间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傅昭野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直播间观众也屏住了呼吸：
【他看清了？这么快！】
【肯定看清了，至少看到了几个数，不然不会这么自信喊比小。】
兜兜拽了拽傅昭野的衣角，“四哥，别比小，我们比大。”
“小妹妹，这可由不得你们说了算。筹码高的人先喊，按老规矩这局我来定，下局才轮到你四哥。”程林说着，直接揭开了自己的骰盅，笑容加深：“当然，前提是你四哥还能有下局的话。”
他骰盅底下，五个骰子的数字分别是：1，1，3，2，4。
全是小点数，加起来总共才11点。
【靠！这姓程的走了什么狗屎运！咱们想赢，点数加起来得小于11才行！】
这太难了！
围观的众人交头接耳，互相递着眼色，纷纷摇头，面露同情。
“傅四少一开始就不该比，这是被个小娃娃坑了啊。”
“什么小福星，我看是个小灾星！”
“这下怎么办，难道傅四少真要被砍一只手？”
几个与程林交好的公子哥脸上已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胆小的小姐们更是别开了脸，有些不忍心再往下看了。
程林自觉胜券在握，放松地靠进椅背，催促道：“傅昭野，早晚都得开，痛快点儿。好心提醒你，我刚才可看见了，你盅里有个6。”
傅昭野不信邪，狐疑地将骰盅掀开一条缝。
一颗骰子孤零零地挤在边上，上面的数字赫然就是6！
傅昭野抬手捂住了额头。
兜兜安慰他：“四哥，没事。我们只要能摇出四个1，就能赢。”
傅昭野眼前一黑，觉得这安慰不如不说。
程林也大笑起来：“你四哥说你是小福星，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摇出四个1？亏你说得出口，真是童言无忌啊！”
傅昭野最受不了死对头这副嚣张嘴脸。他已经想好了，等开盅之后，他就直接把桌子掀了！
想到这儿，他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猛地揭开了骰盅，手同时就滑向了桌沿，准备发力。
然而下一秒，他却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摇出的点数，眼睛瞪得老大。
程林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猛地站起身，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
门口挤作一团的宾客很多被挡住了视线，看不清骰子，但一看程林这反应，立刻知道有变故！
更远处其他包厢的客人更是什么都看不见听不着，但这反而让他们更加好奇，坐立难安。
到底摇出了几点啊？！
终于，离得近的一位宾客惊诧地高喊：“四个1！傅四少手气真好，真是四个1！”
窃窃私语声瞬间变成了惊呼。“翻盘了？”“这手气也太好了！”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疑问声，倒抽气声，各式各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刚刚还等着看笑话的人，此时表情格外的精彩。
“哪儿是手气好？四少不是说了嘛，那娃娃是住持大师钦点的小福星，能给督军府转运，薛夫人连夜都得接回家呢！”
“督军府这几年运势确实不行，听说薛夫人是三叩九拜才把小福星请进门的。”
“不对不对，我听说是好多大人物都想抢着收养小福星，在庙前就打起来了，最后是小福星自己选了薛夫人。”
【笑死，谣言就是这么传出来的。】
【其实就是傅昭野幸运值现在比程林高，这种纯拼运气的游戏他肯定赢hhh】
傅昭野自然不会觉得是自己运气好，他只会认为——
果然像阿妈说的，兜兜真是个福星！
他之前居然还不信。
“好五妹，你这嘴是开了光啊！说什么灵什么！今天多亏有你在。”
傅昭野大喜过望，笑嘻嘻地一把揽住兜兜的肩膀，眼睛却盯着程林，故意拔高了音量：“有些人啊，挨了打还没法报警，你说可怜不可怜噢？”
“……”程林周身气压极低，双手撑在桌面上，低着头，拳头攥得死紧。
逆风翻盘，兜兜也很开心，但她没忘记阿妈交代的任务。
“我们快回家吧，四哥，阿妈还在家等你呢。再晚回去，她该担心了。”
傅昭野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他转头看向一直跪在桌边、瑟瑟发抖的陈达，这个半年前替他牵马的听差。
“五妹，你先回去。”
兜兜不解：“那你呢？”
傅昭野压低声音，带着不甘：“当初我坠马的事疑点重重，陈达绝对脱不了干系。只有抓住他，才能顺藤摸瓜揪出背后的人，” 他说这话时，冷冷地扫了程林一眼，“今晚要是放走了他，他肯定会在沪城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我还不能走。”
程林若有所感，忽然眼角发红抬起头。
“再比一局。”
傅昭野一滞，不屑嗤笑：“……哈？”
“你不过是侥幸赢了，人总不可能一直运气好。”程林咬牙说：“再比一局！你若再赢，陈达随你处置。但你要是输了，照样还是留下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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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源宝急匆匆领着父亲朝罗曼厅方向走。
一路上，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人皆面色通红，高声议论傅昭野与程林。
他们越看越暗叫不好。
紧赶慢赶，结果还是来迟了。
李源宝好半晌才找到小红，脸色苍白问：“昭野他、他应该没那么傻，真犯浑把自个儿的手给砍掉了吧？”
小红一愣，才反应过来，兴奋笑道：“砍什么砍，四少刚刚赢了！”
李源宝高高悬起的心这才落回原位，有些意外：“这都能赢？！”
小红心里高兴又感激，“对，有五小姐这个小福星在，老天爷才会站在我们这边。现在四少正准备乘胜追击，再比一局呢。”
李源宝刚放回肚子的心再一次高高悬起，吓得声音都有些变调，“还比啊？他疯了么？就他那眼神，能赢一局已经很不错了！”
比起浮躁跳脱的李源宝，身为鼎荣拍卖行董事的李父则严肃老练许多。
李父拽住想往厅里钻的李源宝，沉吟道：“先别打断，再看看。”
李源宝虽担心傅昭野，却也不敢忤逆父亲，最后只好眼巴巴站在人山人海之外，暗自为傅昭野祈祷。
又是一阵哩哩摇骰声，两边摇停，周遭的交谈声都弱了几分。
这局该傅昭野喊大小。
“你不用开盅给我看了。”傅昭野心想自己反正也看不清对面，索性省掉这套麻烦流程，说：“兜兜，喊大还是喊小，四哥全都听你的。”
竟直接让小娃娃替他喊了！
周遭的宾客们吓了一跳。
小娃娃哪里懂什么摇骰子啊，喊大还是喊小还不是全凭心情？傅昭野将这么大一个局全交给小娃娃做主，可见他之前说兜兜是小福星，还真不是自擂自吹！
这是打心眼里的信任啊。
兜兜想了想，说：“上局喊了小，这一局就比大吧。”
傅昭野没有异议，动作干净利落地打开骰盅。
离得近的几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面，程林爆发出巨大的笑声。
“哈哈哈哈傅昭野啊傅昭野！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成语？乐极生悲，说的就是你！”
“下次看你还敢不敢把命随便交给一个小娃娃。你的手，我今天就收下了！”
伴随着大笑声，人群中也不断有嘘声。小红和李源宝踮着脚尖铆足了劲往里面看，瞅见桌上的数字，两人如遭雷击。
傅昭野这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臭手啊，竟然摇出了五个1！
要是这一局比谁的点数小的话，那他们必胜，偏偏兜兜选了比大。
那他们必输了。
无论程林摇出的点数是多少，加起来总不可能比五个1还小吧？！
程林自己显然也是这样想的。
他从来没有赢过这么毫无悬念的一局！
摇骰子比谁摇出来的点数大，对面居然摇出了五个1，他半夜睡醒想起这事都要笑出声。
程林揭开自己的骰盅，看都懒得看一眼，直接起身去拿刀。
“什么住持大师钦定的小福星，真到了比运气的时候，立刻就现了原形！”
话音落下，一直跪在桌边的陈达忽然面露绝望浑身一软，像一摊泥一样瘫倒在地。
整个罗曼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附近的少爷小姐们震惊掩住口鼻，还有人张大了嘴巴，一脸开了眼的表情。
不知是谁先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笑声像是会传染，瞬间引燃全场。
“……”程林心中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大家为什么都这个反应？总不能他也摇出了五个1吧？
这不可能，这得是多小的概率啊。
他迟疑扭头，看了眼自己的点数。
“咚”一声闷响，他几乎都有点儿怀疑人生了，手中的刀直接落在了桌上。
小红个头娇小，挤在人群后只能听见声音，越听越好奇。
“到底是几啊？”
李源宝则是急得上蹿下跳的，待看清楚里面的情况，他总算明白大家为什么笑了。
哈哈哈程林这倒霉蛋！
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摇骰居然摇出了五个叠起来的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