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春樾低低“嗯”了一声,脸上毫无波澜,仿佛上一秒刚到家。
他迈步走进客厅中央,将手中的西装随手搭在沙发背上。
“我去洗个澡。”边说边松开领带。
京颂棠头也不抬地“哦”了一声,注意力又回到五线谱上。
等他冲完澡下楼时,夕阳已经西斜。
客厅里静悄悄的,京颂棠不知何时趴在毯子上睡着了,脸颊枕着摊开的乐谱,呼吸均匀绵长。
那只奶牛猫蜷在她脚边,听见脚步声警觉地竖起耳朵。
傅春樾放轻脚步走近,俯身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
手臂刚使上力,走了几步,怀里的身子就轻轻动了动。
“你干嘛?”京颂棠迷迷糊糊睁开眼。
“日落了,地上凉。”他声音平稳,“怕你感冒。”
京颂棠这才发现自己是悬空的状态,不自在地动了动:“我没事,放我下来吧。”
傅春樾依言弯腰,却在即将放下她时顿了顿:“你没穿鞋。”
“我把你抱回去吧。”
他的手臂坚实有力,稳稳托着她的后背。
隔着薄薄的吊带裙料子,京颂棠能感受到他手掌的温热。
京颂棠轻咳一声,耳根微微发热:“嗯,好。”
傅春樾转身将她轻轻放回柔软的地毯上。
下一秒,京颂棠伸手捞过一旁的录音笔,哼了一段轻快的调子。
怕傅春樾觉得奇怪,她哼完还贴心地解释说:“刚才梦到的旋律,怕忘了。”
傅春樾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笔上。
橙色的笔身,按键布局别致,一看就是定制款。
他忽然想起裴政浔唤她的那个称呼,状似随意地问道:“你喜欢橙色?”
京颂棠见他的目光看向录音笔,“嗯,是齐赫送的。”
说完又觉得没必要加后一句。
她轻描淡写地转了个话茬,但似乎又不愿意多提,“因为我小名叫小橘,亲近的人会这么叫。”
傅春樾眸色微沉。
齐赫送她橙色的笔,裴政浔唤她京小橘。而他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对她一无所知。
千头万绪在舌尖转了一圈,化为一句夸赞。
“调子很好听。”
没想到这话反倒让京颂棠眼睛一亮。
“真的吗?”
“真的。”
京颂棠像是被他这句话勾出了兴趣,她拿起毯子上的耳机,递给他一支:“你想听听完整的demo吗?还没做完,不过大致的调子都有了。”
傅春樾站在地毯边缘,垂眸看她。
落日余晖斜斜淌进客厅,将整间屋子浸成一片暖融的橘红。
仿佛连光都更偏爱她,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将她环绕。
她的眼眸被染成剔透的琥珀,发梢也镀上一层柔润的暖黄,连鬓边的碎发都泛着绒绒的光。
好看得不像话。
他拿起手机,给汪总助发去一条消息:【会议推迟三十分钟。】
正站在会议室内,和一众高管静候会议开始的汪总助,眉梢挑成了对勾。
他清了清嗓,告诉众人:“各位,傅总上一个会议还未结束,请各位稍候半小时。”
虽然此前没经验,但到底是高级总助,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再加上傅春樾工作狂的形象深入人心,在座无一人怀疑。
高管们了然地点头,盛赞自家总裁真是日理万机,忙到脚不沾地的程度。
总裁都这么努力,他们等半小时算什么!
汪总助默默流汗。
另一边,傅春樾屈膝坐下,接过耳机塞进耳中。
京颂棠按下播放键。
吉他、贝斯、鼓点和弦乐依次响起,这版demo她还没给任何人听过。
她悄悄侧头观察,发现傅春樾听得很认真。
只是帮她听个demo,他却专注得像在审阅重要文件。
因为是未删减版,这段曲子足足有九分钟,可他全程一动不动,手肘自然地垂搭在膝头,没有流露出半分不耐,也未曾要求暂停说话。
京颂棠中途挠了挠头发,又晃了晃发酸的脖颈,再偷瞄他时,他依然保持着最初的姿势,面不改色。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她罕见的带了些忐忑,问:“好听吗?”
“好听。”他摘下耳机,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
听了九分钟,就两个字打发她?
他该不会是走神了,在糊弄她吧?
京颂棠不信。
她凑近些许,长发从肩头滑落:“好听在哪里?”
“我不懂音乐,只能随意谈一谈感受。”
京颂棠觉得有些好笑,不懂音乐还听得那么专注,她刚才还以为撞上行家了。
“你用了摇滚乐的乐器,却完全抛弃了传统用法,更像是通过乐器的加减法来做叙事。前四分钟主旋律是吉他,音调很干净也很孤独,像人在黑夜独行的心境。后四分钟加了贝斯和鼓声,像涨潮一样缓缓积蓄能量。最后一分钟很精彩,所有乐器一起爆发,能感受到从压抑到释放的全过程。”
“简短地形容我的感受,像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赞歌,有很强的生命力,朝气蓬勃的,很感染人。”
京颂棠怔愣住了,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看他。
要不是这首demo还未问世,项目也处在保密期,她真要怀疑傅春樾是开卷考试了。
他是怎么做到,把她写歌时的心情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的?
疑惑了半晌,京颂棠才感叹说:“你还挺懂音乐的嘛。”
傅春樾嗯了一声,不知道自己的解读符不符合她的期望。
“第一次解读音乐,我是门外汉,你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判断。起码抛开所有,这首曲子的听感也是非常好的。”
京颂棠闻言,看向他,见他一本正经地说这些,像有一根羽毛在她心尖来回轻挠。
他没说错。
导演和编剧都对她这次的创作颇有异议,她嘴上虽然不在意,心底还是有些被动摇的。
他不知道,自己这番话给了她很大的鼓励。
“谢谢你啊。我也觉得很好听。”
傅春樾笑了笑,从地毯上坐起,忽然发现家里有些乱。
“秦阿姨呢?”
京颂棠把地毯上的东西揽到一旁,头也不抬:“请假了呀。秦阿姨儿子高考结束,和同学去乡下玩,把腿摔骨折了,我给她放了几天假。”
傅春樾微微拧眉,她一直都这么……善解人意吗?
其实他想说的是,未免过于好说话。这样做事,完全不留后手。
他掏出手机,“那我叫薛姨过来。”
“欸!”京颂棠抱起平板和曲谱,打断他,“别叫了,来来回回多麻烦啊,后天秦阿姨就回来了。”
傅春樾友好地提醒她,两天可不是什么一眨眼的时间,眼前就有个很现实的问题。
“没有保姆,今晚吃什么?”
京颂棠眼珠一转,笑意里透着一股横冲直撞的狡黠劲。
“你想吃火锅吗?”
傅春樾想说不想。
他从来不吃味道大的食物。
但看见她眼睛含着期待,心情也异常的不错,他不忍心拒绝。
“可以吃。”
京颂棠满意地打了个响指,穿上拖鞋往楼上去。
边走边说:“傅春樾,晚餐交给我。”
傅春樾看着她哒哒哒上楼的背影。
怎么又连名带姓叫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