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这一嗓子吼的动静有点儿大，胡凤霞惊得身子抖了抖，刚想撒泼骂回去，对上赵建国那眼神，撇撇嘴，低下了头。
都说看公婆关系怎么样，那嫁的男人也大差不差，赵建国虽然没啥大本事，可有一点好，就是随了公公，从不和媳妇急眼。
可现在赵建国那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胡凤霞也不敢再招他。
“我……我说了，你不许骂我……”胡凤霞头都不敢抬。
“你先说！”赵建国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咱们结婚头一年，我妈说村上人都知道我嫁的不错，让我给她和我爸还有弟弟妹妹，扯布做几身衣裳。”
赵建国挥挥手:“那也不是多大的事儿，最多花十几块钱。”
“后来，我妈说要给我二弟相看人家，她身上没个像样的首饰，怕人姑娘家看不起，让我给她买个银镯子。”
胡凤霞越说声音越小，赵建国的眉头拧了起来，他妈身上别说银镯子了，连个银耳环都没有，丈母娘倒是先戴上了，花的还是他们的钱。
“接着说！”
“我二弟订亲，女方家要一百五的彩礼，我妈说家里没有，先跟我借……”
“还了吗？”
“还，还没还……”
赵建国脸色越来越沉:“别搁那儿吭哧瘪肚的，赶紧利利索索给我秃噜清楚了！”
胡凤霞抽了抽鼻子:“二弟结婚，打家具跟我借了五十，三弟去年说亲，我妈又跟我借了两百……”
胡凤霞把能想起来的都说了一遍，刚才她婆婆在堂屋说的话提醒了她，小花费她这脑子也记不住，但这些大的，还是心里有数的。
只是不算不知道，没想到这些年娘家从她手上拿走了这么多钱，都快小一千了。
赵建国心里堵的慌，这钱要是没给丈母娘，那他今天就能豪气地把钱拍到他妈面前，让全家人看看，他这个长子可不是那么没用的。
可现在呢？挨打挨骂，没钱还欠账。
“你去跟你妈把钱要回来！”
“我咋要啊？我妈说有钱了就还给我，那现在不是没钱吗？”
“没钱？没钱你弟娶什么媳妇？要没你贴补家里，你家日子还不过了？”
胡凤霞又哭了起来:“你逼我也没用啊！你今天又不是没看到，我妈都不管我了……”
赵建国想起丈母娘不仅害他又挨了一顿打，还啥事都没解决，就落荒而逃，又怨上了丈母娘。
“你妈没本事就别来掺和我家的事！你看看她跑来这一趟，起了个啥作用？我不管，你必须得把钱要回来，不然家里这饥荒得还到什么时候去！”
胡凤霞可怜巴巴地拉了拉赵建国的胳膊:“建国，那毕竟是你亲妈，你再给好好说说……”
赵建国抽回了胳膊:“说啥？还不够丢人啊！有那闲工夫，你赶紧回去找你亲妈把钱要回来！”
高玉英他们中午小睡了一会儿，日头没那么晒了，就打算下地干活。
赵建国那屋门关着，谁都没管，分家分得清清楚楚，他要不怕饿死，就在家躺着吧。
高玉英打算赵秀珍下午在家里学习，她也没指望这个小女儿能干多少活，但得让她明白生活的不容易。
赵秀珍戴上草帽，往军绿色的斜挎包里装了两本书，背上水壶。
“妈，我跟你们一起去，能干多少干多少，实在坚持不住了，我就看书缓缓。”
高玉英没再说什么，给后院的鸡和猪添了点儿吃的和水，锁好门去了地里。
下午多了赵建业，活干得就快了些。
赵建业今天听他妈数落大哥，自己站那儿也脸热，他又何尝不是大哥那样，要是家里这点儿活他都偷懒，以后还怎么吃苦挣大钱。
何况，他可不想有一天被他妈摁住算账，让他还钱。
所以赵建业下午很自觉地不仅把自己那一小块地里的活干了，还去爸妈和小妹那边帮忙。
天快擦黑，四个人从地里收工回了家，赵建国那屋门还是关着。
高玉英手脚麻利地做晚饭，赵秀珍去喂鸡和猪，赵建业看水缸都快见底了，去挑了几桶水回来。
赵有财帮高玉英往灶里添着柴:“老婆子，你说家里这几个货是不是都是贱骨头，你收拾一顿，今天还知道主动干活了。”
高玉英没好气的说:“也不知道随谁了！”
赵有财笑了笑:“谁知道呢，反正不随咱俩，总不能随我爸吧。”
高玉英炒菜的手一顿:“有些日子没去看咱爸了，忙完这一阵子，咱去老二那边看看。”
高玉英嫁过来之前，婆婆就不在了，赵老爷子把两子一女拉扯大，操持着儿女们成家。
赵老爷子对她像亲生女儿一样，总说家里没婆婆，她这个做大嫂的受累了。
所以赵家老二赵有福一结婚，老爷子就搬去那边住了，大儿媳也不容易，家里五个孩子，他这个做老辈儿的，不能拎不清。
高玉英盘算着地里没那么忙了，把新房子盖好，把老爷子接过来住一段时间，老二家懂事，他们也不能就甩手不管。
吃完饭给赵有财说了这事儿，赵有财笑得见牙不见眼。
“咱爸就说你贴心，他当年没给我找错媳妇，我娶了你还真是捡到宝了！”
高玉英嗔了赵有财一眼:“一大把岁数了，也不嫌害臊！”
“你先歇着，我去找秀珍说说话。”
高玉英到了赵秀珍那屋，赵秀珍刚冲完凉，在擦头发。
“妈，你找我有事？”赵秀珍忙站了起来。
“没啥事，妈就想和你说说话。”
赵秀珍拘谨地坐着，头发也不擦了“妈，你说。”
“你紧张啥？我还能把你吃了？赶紧把头发擦干，夜里别着凉了。”
赵秀珍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头发，不知道她妈要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