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电话终于通了。
“石健,你他妈死哪去了?”
魏建臣对着话筒低吼,声音里压抑不住的暴怒和恐慌,
“知不知道今天会上发生了什么?陆云峰那个王八蛋,他当众……他把老子往死里整啊!”
他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地把会场上的屈辱经历,快速咆哮了一遍,最后几乎是嘶吼着追问:
“他不是你连襟吗,他到底什么来头?啊?县委办副主任,他妈的一级科员直接跳正科!他凭什么?你的话,到底准不准成?”
电话那头的石健,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电话,和魏建臣的状态震住了。
他的声音透着心虚的颤抖:
“老魏,你冷静点!喊有什么用?”
“我……我刚从赵县长办公室出来,也是刚听黄书记给赵县长打电话说了这事。我也是他妈的一头雾水啊!”
“我现在知道的情况是,这是黄书记力主的任命,只给赵县长通了个气,说是……说是上面的关系,根本都不上会商量。具体是哪个上面,水多深,赵县长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我还冷静个屁!水深?老子都快被他弄死了,还她妈水深!”
魏建臣打断他,眼睛赤红,“对了,你那个小姨子呢?你不是说她被乔市长罩着吗?赶紧打电话啊,现在只有乔市长能压住黄展妍了,赶紧把陆云峰拿下啊!”
“打了打了,芳芳刚打过。乔市长那边……秘书接的,说在开一个重要会议,晚点回复。应该快了,你别急……”
石健不得不实话实说:“老魏,你先冷静。这些事,都是今早离婚后发生的,真他妈邪门了。”
“管他妈邪门不邪门,赶紧想办法啊!这事要不是因为你,老子能让他检讨,能他妈到今天这个地步?等不了,老子一秒钟都等不了!”
魏建臣像疯狗一样:
“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过去找你!必须立刻拿出个法子,不能让陆云峰就这么骑到老子头上拉屎!这口气我咽不下去!他让我不好过,他也别想顺当了!”
石健回了个“老地方,半小时后见”,直接挂了电话。
这时,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
魏建臣不耐烦地吼了一声:“进来!”
孙洪江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看到魏建臣这副模样,心里咯噔一下,
但还是硬着头皮进来,关上门,嘴上宽慰道:
“镇长,您别太动气了,身体要紧,留得青山在……”
“青山个屁?老子的青山都快被陆云峰那把火烧光了!”
魏建臣猛地转身,唾沫星子喷到孙洪江脸上,
“有屁快放!”
孙洪江缩了缩脖子,凑近一步,压低声音:
“镇长,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陆云峰这一上去,我们以后还有好日子过?”
“说这些屁话有个屌用?”魏建臣烦躁地挥手,“直接说办法。”
孙洪江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和算计:
“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陆云峰不是有五天公示期吗?公示期最怕什么?最怕有人举报啊!我们可以想办法,匿名举报他。”
魏建臣浑浊的眼睛里,终于亮起一点异样的光:
“举报?举报什么?”
“经济问题,生活作风,什么都行。”孙洪江的声音更低了些,“只要有人举报,组织部就必须受理,就算查不出什么,也能恶心他,拖延他的任命时间。”
“只要拖过了公示期,或者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您再通过上面使使劲,不就能给他搅黄了么!”
魏建臣盯着孙洪江,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个一向唯唯诺诺的下属,声音冰冷:
“嗯!还行,这事你去办。”
孙洪江脸上刚露出一丝得意,随即又变为犹豫和恐惧:
“镇长,我……我去举报?万一,万一查到我头上……”
魏建臣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几乎是脸贴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废物,谁让你亲自去了?找人,花点钱,找个由头,找个不相干的人去举报!”
“你不是说,数据的事,是他替闫丽霞那个娘们儿顶雷吗?那娘们儿平时看着挺清高,还挺有料,这样的关系,他俩能没有事?到嘴的肉,他能不吃?”
说这话时,魏建臣不由舔了下嘴唇,但转瞬又换成狠厉,
“你他妈就给老子抓住这事,一直举报,举报到他下台为止!明白吗?”
孙洪江被他的样子吓到了,连连点头:
“明白,明白!”
魏建臣一把推开他,整了整自己凌乱的衬衫领子,眼神里的绝望,被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取代。
他拉开门,不再看孙洪江,脚步虽然还有些虚浮,却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匆匆离开了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办公楼。
半个小时后,县城一家颇为隐蔽的“雅舍茶馆”包间内,烟雾缭绕。
时间仿佛被粘稠的空气粘住了。
魏建臣和石健指间的香烟,燃出长长的灰烬,却无人弹落。
尼古丁无法抚平他们眉宇间的焦躁,反而让那份不安在沉默中发酵。
刘芳芳捧着早已凉透的茶盏,目光空洞地盯着茶海上,那尊憨态可掬的紫砂金蟾,指甲无意识地刮着杯壁,发出细微牙碜的声响。
悔恨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越勒越紧。
她不仅失去了唾手可得的副镇长位置,更让她恐惧的是,那个她曾弃如敝履的前夫,竟以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跃升到了她需要仰望的高度。
这种认知,带来的心理落差,比单纯的失败,更让她难以承受。
早知道会这样,离哪门子婚呢?
一想到几年来,陆云峰曾经对她的好,刘芳芳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
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魏建臣猛吸了一口烟,烟头瞬间亮起刺目的红光,随即迅速黯淡。
他打破了令人难受的沉默,把孙洪江那个“举报骚扰”的提议说了出来,
然后看向石健,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沙哑:
“老石,这法子咋样?那个闫丽霞,毕竟咱没堵着她被窝。你赶紧琢磨琢磨,还能找个什么由头,能一下子干趴下姓陆的?”
说完,他下意识瞄了刘芳芳一眼,
虽然这两人已经离了婚,但这种话题对于女人来说,依旧很敏感。
哪怕是望风捕影,哪怕是曾经,只要是关于男女关系的,谁都不肯被绿。
但显然,他多虑了。
此时的刘芳芳,对此似乎没什么反应力,依旧是一副失魂落魄,悔不当初的样子。
魏建臣知道,对于眼前这个性感的女人,此刻再多的劝解已经毫无意义,更主要的需要稳住她,利用她。
石健眯着眼,沉思良久,
终于,将剩下的烟蒂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仿佛摁的是陆云峰的脖子。
他身体往前蹭了蹭,深吸一口气,似乎拿定了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