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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养心殿的晨光,如细碎的金箔,透过雕花梨木窗棂的缠枝莲纹样,在金砖地上投出明明灭灭的光斑。明黄暗纹的帷帐垂落两侧,丝绸的褶皱里仿佛凝着夜的凉,却掩不住殿内骤然绷得发紧的气氛——连殿角铜鹤香炉里的龙涎香,都似被这股气压逼得,只余一缕若有若无的轻烟。

陈砚坐在九尺龙椅上,手指反复摩挲着案头那枚先帝遗留的白玉镇纸。镇纸雕着“江山永固”的纹样,玉质温润,触手生凉,指腹蹭过冰凉的云纹时,他忽然猛地将镇纸拍向案面,“啪”的一声脆响,惊得炉中香灰簌簌抖落。

“朕说不行就是不行!”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执拗与激动,“王奎去年守雁门关,丢了三座烽燧、七座瞭望塔,如今再让他领兵,北疆的百姓还要再遭一次‘马蹄踏过田垄,牛羊被掠一空’的罪吗?”

这话掷地有声,殿内瞬间落针可闻。礼部尚书李大人最先出列,他身着紫底绣云纹的官袍,广袖在晨光里微微发颤,躬身时袍角扫过金砖,带起极轻的摩擦声。“陛下,”他声音干涩,额角沁出细汗,“礼制有规——亲王领兵需经廷议,且平王殿下近年专注盐铁民政,久不涉军伍,骤然授以北疆十万兵权,恐难服众,也于祖制不合啊。”

“于制不合?”陈砚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身,明黄的龙袍随着动作漾起波纹,他快步走下丹陛,靴底踩在金砖上,发出“笃笃”的回响。目光扫过殿下躬身肃立的众臣,最终落在班列靠前、身着银灰色常服的陈静澜身上,语气里带着急切,甚至染上几分少年人的红:“静澜十五岁那年,匈奴五万骑兵犯境,他只带三千轻骑,敢绕到匈奴左贤王大帐后断其粮草,一战斩敌一万、俘两千,那时候怎么没人说‘于制不合’?满朝文武都赞他‘少年老成,用兵如神’,先帝更是以‘平乱定边,静水流深’封他为平王,赐金印、许议事不拜——如今北疆危急,朕让他去,有何不可?”

他话说得急,呼吸都有些急促,却眼神发亮,全然没了往日的散漫荒唐。众臣你看我、我看你,那些曾随陈静澜出征过的老臣,最先松了口。

兵部侍郎吴大人,须发已半白,此刻却捋着胡须,眼中泛起光亮,出列道:“陛下所言极是。臣还记得当年平王殿下率军归来时,一身银甲染着暗红血渍,脸上却带着笑,亲手把自己那份干粮分给断了粮的伤兵。那样的主心骨,将士们愿意跟着。如今王将军虽熟稔北疆地形,却少了几分沉稳持重,有平王殿下坐镇,北疆战事,臣等才能真的放心。”

“是啊!”禁军副统领是个魁梧汉子,铠甲上还留着早年征战的凹痕,他声音洪亮,像擂鼓般震得殿梁微响,“当年末将还是个小兵蛋子,跟着平王殿下在雁门关外冻了三天三夜,殿下自己嚼着干硬的麦饼,却把好不容易烧开的雪水,先倒进伤兵的碗里。这样的人领兵,比什么都强!”

附和声渐渐多了起来,有礼部官员还想争辩,却被老臣们投去的、带着“莫扫陛下兴”的眼神堵了回去——陛下态度坚决,又有亲历过平王战功的老臣撑着,再反对,倒显得不近人情,甚至有“罔顾北疆安危”之嫌。

陈静澜站在班列中,银灰色常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他看着陈砚为自己据理力争的模样,心底泛起一丝暖意——他们一同在宫墙里长大,陈砚虽登基后看似荒唐,却始终记得他当年领兵的模样,记得北疆百姓在马蹄下的哭号。

这时,一直沉默的陈渊终于开口。他身着亲王蟒袍,墨色底纹上绣着五爪金龙,姿态端凝地站在殿中,声音平稳得听不出情绪:“陛下既心意已决,臣便不再阻拦。只是平王殿下久离军营,需三日时间整束行装,与王将军交接军务,确保北疆兵权过渡稳妥,莫出纰漏。”

陈砚立刻点头,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好!就依王叔所言,三日!静澜,你可准备好了?”

陈静澜躬身行礼,动作标准而庄重,声音沉稳如古潭:“臣,随时可往。”

朝议散去,陈静澜刚走出太和殿,就见一名身着青布长衫的少年候在廊下。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布衫洗得发白,肘间还打着补丁,见陈静澜出来,忙紧张地躬身,双手捧着个素色布包:“平王殿下,家师玄机子……托弟子送样东西给您。”

布包用粗麻布缝成,触手粗糙。陈静澜接过,指尖能感受到里面硬纸的棱角。打开一看,是一封短笺,麻纸质地,上面用苍劲的字迹写着“风起北疆,持心守正”八个字,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星象图——北斗偏斜,尾星隐现。

陈静澜捏着短笺,指尖拂过粗糙的纸面,不由想起终南山那座云雾缭绕的道观。清晨,他随玄机子站在观星台,看云海翻涌;傍晚,师傅坐在紫砂壶前,看茶叶在沸水里浮沉,碧色的茶汤漾着清香。玄机子观星知变数,这八个字,定是在提醒他北疆藏着不为人知的风险。

他将短笺折好,小心翼翼藏进袖中,对身旁的青禾道:“你去周相府一趟,让周相转递一封密信给北疆副将赵武,就说‘谨守汛地,待时而动’。”

青禾是千机楼出身的死士,闻言利落应道:“是,殿下。”转身如一道轻烟,消失在宫巷的转角。

陈静澜回府后,只用了一日便整束妥当。银甲是十五岁那年出征时的旧物,铠甲上还留着当年匈奴箭矢擦过的浅痕,被仆从擦拭得锃亮,在光下泛着冷芒;腰间佩剑是先帝所赐的“定边”剑,剑鞘上的鲛绡缠绳虽有些磨损,却更显岁月厚重。剩下两日,他闭门于书房,将北疆的舆图、近年匈奴的动向军报一一铺展于案。手指在舆图上缓缓移动,从雁门关到黑水河,标记出每一处隘口、每一片适合骑兵冲锋的草原,回忆着当年的战例,与如今的局势细细对比。他知道,陈渊绝不会轻易让他顺行,北疆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

三日后,出征仪式如期举行。

天还未亮,长安城的街道就已戒严。更夫的梆子声刚歇,百姓们便自发从巷弄里走出,手里拿着香烛、绣着“凯旋”的布条,沉默地站在街道两侧。老人的鬓角凝着霜气,孩童的眼睛里满是好奇与期盼。

陈静澜身着银甲,骑在一匹神骏的乌骓马上。乌骓马是当年先帝所赐,鬃毛被仆从梳得油光水滑,鞍鞯上镶嵌的红宝石在晨光里微微发亮。身后跟着八名副将,各自甲胄鲜明,队伍浩浩荡荡,先往太庙而去。

太庙的朱漆大门敞开着,沉重的门板后,是肃穆的殿宇。礼官们身着深青色祭服,手持象牙笏板,肃立在铺着红毯的甬道两侧。殿内烛火通明,数十根梁柱彩绘着“周公辅政”“成康之治”的典故,更显庄严肃穆。先帝及历代先帝的牌位,整齐排列在供台之上,牌位前摆放着太牢——一头壮硕的黑牛、一只肥美的白羊、一口圆滚滚的家豕,毛色鲜亮,被精心洗沐过,静静卧在青铜祭盘里。

陈静澜在赞礼官的唱导下,走到殿中,对着牌位行三跪九叩大礼。他动作标准而庄重,额头抵在冰凉的金砖上,能清晰感受到砖石的纹路。身后的副将们也跟着一同跪拜,甲叶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却丝毫不乱。

礼官上前,递上一份用朱砂写就的祭文。陈静澜接过,祭文用洒金笺书写,字迹端方,墨色浓润。他抬起头,声音透过殿内的回音,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

“维天启三年秋,臣陈静澜,谨告于太祖高皇帝及历代先帝之灵:匈奴背约,犯我北疆,掠我子民,毁我城郭,烽烟再起,边民哀嚎。臣奉陛下之命,领兵出征,非为一己之功,实为护我疆土、安我百姓。昔年先帝授臣‘定边’剑,于太极宫丹陛嘱臣‘守土有责,黎民为重’,今日臣持剑北上,必不负先帝之托,不负陛下之望,不负天下百姓之盼。祈先帝庇佑,将士平安,战事大捷,早日凯旋,还北疆一片安宁,复我大雍朗朗乾坤。”

读罢,他将祭文郑重焚于青铜香炉。青烟袅袅升起,与殿内浓郁的檀香混在一起,卷着烛火的暖意,飘向殿外,仿佛带着他的祈愿,直达九天。

礼官高声唱赞:“太庙告祭毕,赴圜丘祭天!”

队伍离开太庙,往城南的圜丘而去。圜丘是座三层圆形高台,由青石板层层铺就,象征“天圆地方”。每层高台都环绕着汉白玉栏杆,栏杆上雕刻着细密的云纹,历经岁月,已被抚摸得光滑温润。高台顶端的祭天台上,摆放着苍璧、黄琮、青圭等玉器,还有素色的丝绸,正中央的神位上,用金粉写着“皇天上帝”四个大字,庄严肃穆。

陈静澜拾级而上,青石板被晨露打湿,带着凉意。他一步一阶,步伐沉稳,每一步都似在丈量着家国的重量。登上顶层祭天台,他再次行三跪九叩大礼。礼官主持祭天仪式,焚香、献玉璧、读祭文。祭文里满是对上天的祈愿:“愿天垂怜,莫降暴雪阻我军行;愿风助力,吹散匈奴之嚣张;愿将士同心,如臂使指,共破顽敌,还我河山无恙。”

祭文读罢,礼官将玉璧与丝绸投入旁边的火堆。火焰“噼啪”作响,舔舐着祭品,将玉璧的温润、丝绸的柔滑尽数吞噬,化作灰烬与青烟,仿佛是上天接受了祈愿,给出的回应。

祭天结束,已近正午。队伍转而前往太极宫前的广场,准备授钺仪式。太极宫的宫门大开,朱红的门板上,鎏金铜钉在阳光下闪耀。陈砚身着明黄色龙袍,坐在宫门前的高台上,龙袍上的十二章纹与金线,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却掩不住他眼底的郑重——这是他登基后第一次主持授钺仪式,对象还是自己最信任的兄长。

礼官高声唱赞:“授钺仪式始!”

两名内侍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朱红漆托盘上前,托盘上放着一柄青铜钺。钺身宽大,斧刃寒光凛凛,历经数代,仍带着逼人的杀气;柄长三尺,缠着鲜艳的红绸,绸带上用金丝绣着“受命出征”四个字,针脚细密,流光溢彩。这是大雍的“镇国钺”,只有领兵出征的主帅才能持有,象征着皇帝赋予的绝对兵权。

陈砚从托盘上拿起钺,亲自走下高台。陈静澜立刻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双手平举,掌心向上,姿态恭敬而肃穆。

陈砚将钺轻轻放在他的掌心。钺身冰凉的触感透过皮手套传来,沉甸甸的,仿佛压着整个北疆的安危。陈砚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却异常清晰,传遍广场每个角落:“静澜,这柄钺,朕交给你了。北疆的十万将士,北疆数百万的百姓,都托付给你了。到了前线,你可便宜行事,调度粮草、指挥作战,若有违令者,无论是谁,皆可先斩后奏。朕在长安,等你凯旋。”

陈静澜低头,额头再次抵在冰凉的金砖上,声音坚定如金石相击:“臣遵旨!臣必尽死力,护我疆土,安我百姓,早日凯旋,不负陛下之托!”

礼官再次唱赞,声音穿透云霄:“授钺毕!平王陈静澜,持钺统兵,北伐匈奴!”

“吾皇万岁!平王大捷!”

百官齐声高呼,呼声震耳欲聋,传遍整个广场,连宫墙上的“大雍”旌旗都被这声浪掀得猎猎作响。陈静澜起身,双手持钺,翻身上马。钺柄上的红绸在风中飘扬,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映着他银甲的冷光,格外夺目。

队伍离开太极宫,前往城外的军营举行誓师仪式。

军营外的空地上,数万将士早已列阵以待。步兵方阵手持长枪,枪尖闪着寒光;骑兵方阵牵着战马,马具锃亮;弓箭手方阵背负强弓,箭壶里插满羽箭。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陈”字大旗与“北征”大旗并排立在阵前,旗杆笔直,像是将士们挺拔的脊梁。

陈静澜骑马登上高台,高台由坚实的木架搭成,能俯瞰整个军营。高台之下,将士们鸦雀无声,数万人的阵列,静得只剩下风吹过旗帜的猎猎声。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陈静澜身上——有当年随他出征过的老兵,眼神里满是信任与熟稔;也有年轻的新兵,眼神里带着好奇与对“传奇平王”的期待。

陈静澜拔出腰间的“定边”剑,剑身出鞘,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寒光乍现,直指天空。他的声音洪亮,透过军阵前的鼓角,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将士们!匈奴犯我疆土,杀我同胞,抢我粮食,烧我房屋!他们骑着快马,挥着弯刀,以为我大雍无人,以为北疆可欺!可他们忘了,十五年前,就是在这片土地上,我们只用三千轻骑,就敢直面他们五万大军,断其粮道,破其阵型,一战斩敌万余!今日,我们再次出征,要让他们知道,我大雍的将士,从来不怕硬仗!我大雍的疆土,一寸也不能丢!”

“杀!杀!杀!”

将士们齐声高呼,声音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抖,远处的树林里,惊起一群飞鸟,扑棱着翅膀飞向天际。

陈静澜压了压手,示意安静,继续道:“朕有令,此次出征,军纪严明!临阵退缩者,斩!扰民掠财者,斩!私通敌军者,斩!但凡是奋勇杀敌者,斩敌首一颗,赏银五十两;立大功者,封爵赐田,光宗耀祖!你们的家人,朝廷会妥善照料,每月按时送去粮米银钱;你们的功绩,会一一记录在案——朕在长安,等着为你们庆功,为你们簪花!”

话音刚落,两名士兵牵来一头健壮的公羊。公羊似乎预感到什么,挣扎着发出“咩咩”的叫声。一名膀大腰圆的校尉上前,手持长刀,大喝一声,手起刀落,羊血喷涌而出,呈一道弧线,精准地滴落在“北征”大旗上。鲜红的血顺着深蓝色的旗面流下,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却像一剂强心针,让将士们的士气更加高涨。

“以血祭旗!誓破匈奴!”校尉高声喊道,声音里带着悍勇。

“誓破匈奴!誓破匈奴!”呼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响亮,更激昂,仿佛要将天空都撕裂。

站在陈静澜身侧的王奎,脸色却有些难看。他本以为自己会是主帅,没想到最后却要屈居副将,看着陈静澜受将士们如此拥戴,心里更是不服。他清了清嗓子,向前一步,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傲慢:“平王殿下,许久不见您领兵了,怕是连骑马都生疏了吧?北疆的冬天冷得能冻掉耳朵,风刮起来跟刀子似的,匈奴的骑兵又凶得像野狼,您到时候可别误了战事,让兄弟们跟着受苦。”

这话一出,将士们的呼声顿时小了些,目光都落在陈静澜身上,带着一丝担忧与审视。

陈静澜却不恼,他收剑入鞘,动作流畅自然,看向王奎时,眼神平静却带着力量:“王将军久镇北疆,对匈奴习性、北疆地形经验老道,届时还需将军多指点。至于骑马,”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阵列里那些熟悉的面孔,“静澜虽多年没上战场,却还没忘怎么跟将士们一起扛冻——十五年前在雁门关,我们穿着单衣,嚼着能硌掉牙的干饼,喝着化了的雪水,不也把匈奴打跑了?如今再去,也一样能护着兄弟们,不白白送命。”

王奎噎了一下,脸色更沉。他没想到陈静澜会提当年的事,那些跟着陈静澜出征过的老兵,此刻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不满——平王是真跟士兵们同甘共苦过的,王奎这话,未免太酸了。他若是再纠缠,反而落了下乘,只能悻悻闭上嘴,别过头去。

誓师仪式结束,已是黄昏。队伍前往渭水之滨,举行饮饯仪式。

渭水岸边,临时搭起了数排宴席。案几是粗糙的木桌,上面摆放着陶制酒坛、烤得流油的牛羊肉。篝火熊熊燃烧,映得水面波光粼粼,像撒了一把碎金。陈渊作为朝廷代表,站在宴席中央,手里端着一个青铜酒爵,走到陈静澜面前:“静澜,此去北疆,路途遥远,关山难越,万事多保重。”

陈静澜也端起自己的酒爵,与他碰了一下,酒爵相击,发出清脆的“当”声。酒液在爵中微微晃动,他声音平静:“多谢王叔关心。”

两人一饮而尽。陈渊没再多说,转身走向其他将领,与他们一一碰杯,言语间满是对北疆战事的“关切”。陈静澜望着渭水悠悠的水流,心里清楚,陈渊虽没明着阻拦,却也绝不会让他顺顺利利——只是此刻,北疆的狼烟已在眼前,他没时间去想长安的暗流。

这时,王奎又端着酒爵凑了过来,脚步有些踉跄,显然已喝了不少,语气里的挑衅更明显:“平王殿下,要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长安城里暖和,有好酒好肉,躺在软榻上听小曲多舒服?北疆可是连口热汤都难喝上,风一吹,能把人鼻子冻掉。您要是怕了,就回长安去,臣替您领兵,保证不丢大雍的脸。”

陈静澜拿起案上一块烤得焦黄的羊肉,慢慢撕着,目光落在远处随风猎猎的“陈”字大旗上,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王将军说笑了。我既领了陛下的旨,持了镇国钺,就没有回头的道理。北疆的热汤再难喝,也比看着百姓被匈奴马蹄践踏强;北疆的冬天再冷,也冻不住将士们护家卫国的心。将军若是真为战事着想,不如跟我一起想想,怎么设伏、怎么破阵,打退匈奴,而不是在这说这些没用的话。”

王奎的脸彻底涨成了猪肝色,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半天说不出话。他狠狠灌了一口酒,转身大步走开,将满肚子的不甘与怨怼,都灌进了喉咙里。周围的将领们看在眼里,心里对陈静澜更添了几分敬佩——这位平王殿下,不仅有当年以少胜多的威名,更有着难得的沉稳与气度,几句话就把王奎堵得哑口无言,还稳稳握住了军心。

饮饯仪式结束,陈静澜翻身上马,再次拔出“定边”剑,剑尖指向北疆的方向,声音清亮如钟:“将士们,出发!”

“出发!出发!”

数万将士齐声响应,声音如同惊雷,在渭水岸边回荡。队伍浩浩荡荡地向北疆进发,马蹄声、脚步声、旗帜飘动的猎猎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雄浑的洪流。

陈静澜骑在最前面,银甲在夜色里泛着冷光。他回头望了一眼长安的方向——太极宫的灯火已模糊不清,只余一片昏黄的光晕;岸边的百姓还在挥手,老妪递来的热汤还暖着手心,孩童敬的草编花环被他系在马鞍上,随着马的步伐轻轻晃动。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还残留着渭水的湿意与篝火的烟火气。收回目光,他策马向前,乌骓马迈开四蹄,稳稳地踏上了北去的路途。北疆的风,已经在耳边呼啸;北疆的战场,正等着他去守护。

渭水岸边,陈渊望着队伍远去的背影,站了许久。篝火渐渐熄灭,只剩下一堆暗红的灰烬,在夜风中明灭,映着他被拉得修长的身影。夜色深沉,他抬手招来心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去告诉北疆的粮草官,按‘常例’供应粮草即可。若遇阻滞……酌情处置。”

心腹躬身,语气恭敬:“属下遵令。”

夜色彻底笼罩了渭水,水流声潺潺,像是在低声诉说着即将到来的风雨。北疆的战场,注定不会平静;长安的朝堂,也依旧藏着汹涌的暗流。只是此刻,陈静澜与他的将士们,早已踏上征途,朝着北疆的方向,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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