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子时。
铅云低垂,遮蔽了星月,应天府的夜,黑得如同泼翻的浓墨。
白日里那场发生在午门的惊天风暴,余波未平。
无数自诩清流的士绅官员,在家中或是咒骂其竖子无道,或是惊惧酷政将至,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们以为,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们却不知道,这已经是他们的结局。
“唰!唰!唰!”
数百道黑色的鬼影,无声无息地从锦衣卫衙门的阴影中涌出。
他们身着飞鱼服,手持绣春刀,腰间的铁牌在黑暗中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为首的,正是新任锦衣卫指挥使,毛骧!
此刻的毛骧,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知听令行事的莽夫。
经过朱雄英的亲自调教,他的眼神变得如鹰隼般锐利,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混合了血腥与智谋的冰冷气息。
在他的手中,紧紧攥着一张薄薄的纸。
那是半个时辰前,皇太孙殿下亲手交到他手上的。
纸上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一个个的名字,和一串串外人看来如同天书般的指令。
“国子监祭酒李泰府:正堂东侧,第三根楠木柱,离地三尺,向内敲击三寸,有暗格。”
“翰林院学士张儒府:后花园假山,第三块太湖石下,有地宫入口。”
“礼部侍郎王谦府:卧房睡榻,床板夹层,藏有田契地契。”
“……”
看着这些精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指令,毛骧的心中,对那位年仅八岁的皇太孙,只剩下了神明般的敬畏!
这已经不是凡间的手段了!这是仙人指路!是天眼神通!
“出发!”
毛骧压低声音,下达了命令。
“记住殿下的吩咐!今夜,我们不是去抓人,是去……寻宝!”
“动静要小,下手要快,心要狠!”
“殿下说了,这些所谓的大儒清流,平日里哭穷,实际上比谁都富!”
“把他们藏起来的私房钱,一文不剩地全都给本指挥使挖出来!”
“遵命!”
数百名锦衣卫化作数十支利箭,瞬间消失在了应天府沉沉的夜幕之中。
……
东宫,寝殿。
朱雄英并未入睡。
他的眼前,悬浮着一道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淡蓝色光幕。
光幕之上,应天府的地图清晰可见。
数十个红点,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向着地图上那些被标记出来的府邸移动。
【系统提示:目标李泰,当前情绪:愤怒,惊惧,悔恨。】
【洞察人心:目标正在其书房内,思考如何串联江南士绅,共同抵制新政。其毕生积蓄,藏于……】
朱雄英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串联?你们,已经没有明天了。”
他闭上眼,像是在玩一场即时战略游戏,整个京师的动向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
李泰府。
作为当朝大儒和国子监祭酒,李泰的府邸从外面看属于是朴素无华,甚至有些寒酸。
然而,当毛骧带着一队心腹精锐,如鬼魅般翻墙而入时,他只是冷笑一声。
“装神弄鬼!”
他甚至没有去理会那些被惊动的家丁护院,而是径直走向了府邸的正堂。
他看也不看那些名贵的古玩字画,直接走到了东侧的第三根楠木柱子前。
“大人,这……”一名校尉有些不解。
毛骧没有解释,只是伸出手,在那根柱子离地三尺的地方,用手指关节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起。
那根看起来天衣无缝的楠木柱子,竟然从中间缓缓裂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之后,是一个幽深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暗格!
“我的老天!”
校尉惊呼出声,看向毛骧的眼神,已经如同在看神仙!
毛骧面无表情,率先走了进去。
暗格的尽头,是一间不大的密室。
当火把的光芒,照亮这间密室的瞬间。
饶是毛骧这种见惯了生死的锦衣卫头子,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黄金!
入眼所及,全是黄金!
一箱箱码放整齐的金锭,在火光下散发着令人疯狂的金灿灿光芒!
白银!
另一边,是一座由银元宝堆积而成的小山!
那刺目的银光,几乎要闪瞎人的眼睛!
除此之外,还有一排排架子,上面摆满了各种珍珠、玛瑙、翡翠、玉器!
墙上,挂着的全是顾恺之、王羲之之流的传世名画!
而在最里面的一个紫檀木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叠厚厚的田契和地契!
粗略一数,不下万亩!
旁边,还有几封没有烧毁的信件!
毛骧拿起一封,借着火光一看,瞳孔猛地一缩!
信,是写给倭国海商的!
内容,赫然是约定走私丝绸和茶叶,换取倭刀和硫磺!
“好!好一个两袖清风的李大儒!”
毛骧气得怒极反笑!
“好一个为民请命的士林领袖!”
“来人!”他爆喝一声!
“把这里所有的东西,一箱不漏,一文不差,全部给本指挥使封存,打包带走!”
“另外!”他将那封通倭的信件,狠狠攥在手里。
“把那个还在做梦的老东西,给本官……活捉!”
……
同一时间。
翰林院学士张儒的府邸。
锦衣卫校尉,按照太孙的仙人指路,在后花园的假山下,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地宫的入口。
当厚重的石门被打开时,所有人都被里面的景象给惊呆了!
这里没有金银,却比金银更加可怕!
一排排巨大的粮仓!里面堆满了已经微微发霉的陈米!足足有数十万石!
这全都是从军屯里,侵吞而来的军粮!
而在粮仓的深处,竟然还藏着一个私人的铸铁作坊!
一排排已经成型的铠甲和兵器,在火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私藏粮食!私铸兵甲!
这是……谋反!
……
礼部侍郎王谦的卧房里。
锦衣卫掀开他那张价值连城的金丝楠木睡榻。
结果从床板的夹层中,搜出了足以买下半个应天府的,来自大明各地的田契和商铺地契!
……
一夜之间,鬼哭狼嚎!
数十名在白日里还道貌岸然,以清流自居的大臣大儒以及名士,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直接拖了出来!
他们府邸中,那些隐藏在最深处的,连他们妻儿都不知道的秘密。
被锦衣卫用一种堪称神鬼莫测的手段,轻而易举地全部掀了个底朝天!
搜出来的金银财宝,古玩字画,田契商契,堆积如山!
其总价值,足以让户部尚书看了,当场幸福到昏厥过去!
更可怕的,是那些一同被搜出来的,通倭、走私、勾结地方豪强、贩卖私盐、侵吞军粮、私铸兵甲的铁证!
……
锦衣卫,诏狱。
这里是大明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人间地狱。
礼部侍郎王谦,被绑在冰冷的刑架上,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但他依旧咬着牙,嘶吼道:
“我……我乃朝廷命官!你们……你们不能对我用刑!”
“我要见陛下!我要见太孙殿下!这是诬陷!是屈打成招!”
毛骧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绣春刀,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王大人,别演了。”
“太孙殿下说了,对付你们这种人,根本用不着动刑。”
他从怀中,拿出了一本小小的册子。
“洪武十四年三月,你在青州老家,为了夺取邻居家的风水宝地,构陷其谋反,致其一家三十余口,尽数被杀。”
“那块地,如今种着你最喜欢的兰花。”
王谦的瞳孔,猛地一缩!
“洪武十五年七月,你女儿出嫁,你嫌嫁妆不够丰厚,便与盐枭勾结,倒卖官盐三千担,获利白银五万两。”
“负责此案的鲁州按察司副使,是你当年的同窗,收了你三千两的封口费。”
王谦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洪武十六年冬,你……”
毛骧不疾不徐,如同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将王谦这些年来的所有罪行,一件不落地全部说了出来!
甚至连时间、地点、当事人、获利多少,都说得是分毫不差!
这,正是朱雄英传授给他的强化版审讯技巧!
摧毁他的意志!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让他明白,在他面前,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透明人!
“不……不要再说了……”
当毛骧说到第五件事的时候,王谦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双眼翻白,口吐白沫,涕泗横流。
整个人如同烂泥一般,瘫软了下来。
“我说……我全都说……”
“我招……我全都招了……”
他不仅将自己的罪行全盘托出,更是为了活命,将与他有所勾结,组成利益集团的其他官员,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供了出来!
一个盘踞在大明朝堂之上,以江南士绅为核心,庞大到令人心惊的利益集团!
其冰山一角,就此被彻底撕开!
……
天,快亮了。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黑暗,洒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时。
毛骧带着满身的血腥和寒气,回到了东宫。
“启禀殿下!”
他单膝跪地,声音中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激动与狂热!
“幸不辱命!”
“此次行动,共查抄三十二名官员府邸!计搜得黄金一百七十万两!白银九百三十万两!”
“各类珍宝古玩,无法计数!田契地契,折合良田,共计七十二万亩!”
“另,查获通倭信件七封!私铸兵甲三百套!侵吞军粮五十万石!”
“所有涉案人员,尽数招供!牵扯出三品以上官员一十五人!四品以下,不计其数!”
毛骧将那份沉甸甸的,沾满了罪恶与鲜血的供词,高高举过头顶!
朱雄英缓缓起身,接过供词,看也未看。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着那轮喷薄而出的金色朝阳。
新的一天,开始了。
他转过身,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却又让毛骧感到彻骨冰寒的笑容。
“走吧,毛指挥使。”
“该上朝了。”
“也该让皇爷爷和满朝文武,看一看我们昨夜收获的惊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