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部门注意!第一场,action!”
陈凯导演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
季云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缓步走向那张象征着权力的太师椅。
每一步,他身上的气场就浓烈一分。
当他坐下的那一刻,他不再是季云舟。
他,就是魏忠贤。
而他眼前那个被绑在刑架上,由特约演员扮演的“犯人”,在他眼中,已经变成了那个害死他生命中唯一光芒的……仇敌。
他的嘴角,慢慢勾起了一抹温和的笑意。
片场内,落针可闻。
所有的灯光、摄影机,都聚焦在那张太师椅上。
季云舟——或者说,此刻的魏忠贤——就那么安静地坐着,一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手指随着某种看不见的节奏轻轻敲击着。
他脸上的妆容很浓,惨白的底色上描着阴柔的眼线,让他那张英俊的脸显得妖异而诡魅。
但他真正让人感到恐惧的,不是妆容,而是他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那股气场。
那是……愉悦。
一种因为掌控了仇敌的生命而产生的病态愉悦感。
他对面,扮演东林党官员的特约演员也是个老戏骨,此刻被绑在刑架上,脸上画着血肉模糊的妆。
他按照剧本,对着季云舟怒目而视,嘶吼道:“魏贼!你这祸乱朝纲的阉狗!有种就杀了爷爷我!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老戏骨的表演很有张力,愤怒和不屈表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当季云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这位经验丰富的老演员,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
没有愤怒,没有狠戾,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被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季云舟开口了,声音很轻,很柔,甚至带着一丝亲昵的语调,与周围阴森的刑房格格不入。
“张大人,何必这么大火气呢?咱家知道你骨头硬,也佩服你的骨气。”
他一边说,一边慢条斯理地从旁边的盘子里拿起一把小巧精致的银匕首,像是在欣赏什么珍宝。
“只是,咱家就想看看,”他抬起眼,嘴角那抹笑意更浓了,“是你的骨头硬,还是咱家的手段硬。”
他的目光,从演员的脸,缓缓下移,落在了他的手指上。
“听说张大人的书法冠绝京城,那一笔簪花小楷,连皇上都赞不绝口。要是没了这几根手指……”他停顿了一下,歪着头,露出了一个天真又残忍的表情,“那该多可惜啊。”
“你……你敢!”
老戏骨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剧本里可没有这么细致的对白和动作!
这是这个新人的即兴发挥?
可这即兴发挥,也太他妈的吓人了!
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演员,而是一个真正从历史里走出来的酷吏!
季云舟笑了,笑声很轻,却让人毛骨悚然。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刑架前,手中的银匕首,在那位演员的手指上轻轻划过,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
“咱家有什么不敢的?”他凑到演员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你毁了咱家的光,咱家就让你……求死不能。”
这句台词,剧本里没有!
那位老戏骨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从季云舟的眼睛里,看到了货真价实的杀意和恨意!
那不是演戏!
那是真的!
“啊——!”
老戏骨被这股气势彻底压垮了,他忘记了台词,忘记了表演,发出一声源于内心最深处恐惧的凄厉惨叫!
这声惨叫,比剧本要求的任何表演都要真实!
“咔!完美!!”
监视器后的陈凯猛地跳了起来,脸上写满了狂喜和激动!
“过了!一条过!太完美了!!”他对着对讲机大吼,“摄影!刚才那个眼神特写抓到了没有?!那是我他妈见过最牛逼的表演!”
随着导演的一声“咔”,片场仿佛才恢复了流动。
季云舟缓缓直起身子,他眼中的猩红和恨意像潮水般退去,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疲惫却涌了上来。
他闭上眼,深呼吸,努力将自己从“魏忠贤”的躯壳里拔出来。
而他对面那位老戏骨,却像是虚脱了一样,浑身瘫软在刑架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里满是劫后余生的恐惧。
两个工作人员赶紧上前给他松绑,发现他里衣都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刘老师,您没事吧?”副导演关切地问道。
那位被称为“刘老师”的老戏骨摆了摆手,看着不远处那个安静得像个局外人的季云舟,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演了三十年戏,第一次,被一个新人的气场压得喘不过气,甚至忘记了表演,做出了最真实的生理反应。
“这……这不是演戏……”他喃喃自语,“这是个疯子……”
剧组的其他工作人员也都在窃窃私语,看向季云舟的目光,已经从最初的好奇和不屑,变成了敬畏和一丝丝的害怕。
特别是之前出言不逊的男主角周衍,他全程在场外观看,此刻的脸色比锅底还黑。
他本以为季云舟只是个靠关系上位的花瓶,准备看他出丑。
可刚才那场戏,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那不是表演技巧,那是一种“势”!
一种让所有对手都黯然失色的恐怖气场!
周衍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
他引以为傲的演技,在这种天赋型的“疯子”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嫉妒的火焰在他心中熊熊燃烧。
陈凯导演可不管这些,他兴冲冲地跑到季云舟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你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季云舟勉强笑了笑,没有说话。
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这短短几分钟的“神级表演”,他在精神世界里经历了一场怎样的人间惨剧。
那种失去挚爱的锥心之痛,那种深入骨髓的仇恨,还在他灵魂的角落里隐隐作痛。
“对了,”
陈凯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变得兴奋起来,
“我临时决定,给你加一场戏!剧本里原来有一段,是魏忠贤和客氏(皇帝的乳母)的对手戏,我一直觉得写得不够味,删掉了。”
“但看了你刚才的表演,我觉得你可以!我需要你表现出一种……一个阉人对女人那种既渴望又自卑,既占有又嫉妒的复杂情感!你能做到吗?”
一个阉人对女人的……爱?
季云舟的心猛地一沉。
怨毒、仇恨,这些情绪虽然极端,但逻辑清晰,他可以通过设定极端的前提来进行“预演”。
但是“爱”?
还是一个残缺之人的“爱”?
这是一种扭曲、变态、混杂着占有欲、自卑、嫉妒、甚至依恋的复合情感。
他该如何去预演?
去预演“如果我爱上一个女人”?
不行,太笼统了。
系统只会给出最强烈的后果,那可能是幸福,也可能是悲剧,完全不可控。
他需要的是一种特定扭曲的爱。
【因果预演系统已待命,请宿主选择预演行为。】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季云舟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他看着陈凯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或敬畏或嫉妒的目光,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他必须再次踏入那个地狱。
他在脑海中疯狂地构思着预演的“前提”。
要得到一个阉人对女人病态且占有欲极强的爱,需要怎样的“因果”?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慢慢成型。
他缓缓闭上眼睛,在心中对系统下达了迄今为止,最为危险的一个指令。
【选择预演行为:如果我为了保护她而献出一切,放弃了尊严、地位、甚至生命,最终却发现,从始至终,我只是她用来巩固权力的……一条狗。】
【警告!该预演行为可能导致严重的精神创伤及人格扭曲,是否确认?】
系统的警告音第一次带上了红色的危险标识。
季云舟的手,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死死攥成了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
他没有选择。
他用意念,点下了那个血红色的“确认”按钮。
“确认。”
瞬间,一股比前两次加起来还要恐怖无数倍的精神风暴,将他的意识彻底吞噬。